四十四章
映荷是個聰明人,自從開始替老夫人周氏傳話,便預見了過不了多久會被發現,是以周氏賞的物件她從來不放在自己房里,到手便換成了現銀,存在錢莊里了。 這會兒大姑娘讓人去搜,她自信根本搜不出什么來,夫人心又軟,等搜不出什么來定然會放她走,今日聽了這么些秘密,同老夫人稟告一番,回頭再在底下隨口說幾句,流言蜚語傳起來,老夫人定然會賞些好東西下來。 映荷一面想著一面壓抑不住心頭翻涌的喜意,她仰著臉看阿芙,面上滿是不屈,眼里卻劃過一抹微不可查的輕蔑:“大姑娘只管派人去,奴婢雖只是個丫鬟,但行事問心無愧!” 阿芙也不做表示,只看著她笑:“話可別說太滿,你睜眼瞧瞧這院子,是我說了算還是你身后人說了算?” 話音未落,映荷的臉便白了一層,她忘了,大房再怎么落魄,也是衛國公府的話事人,大姑娘再怎么任人欺凌,也是她頂頭的主子,要她一條命也是綽綽有余的,在這青霄院里,要把她拿下又何須證據,大姑娘說得話,便是證據。 馬婆子生怕映荷從她手里頭跑脫,膝蓋壓在她后腰上,雙手更是如鐵鉗一般將她制得死死地。 映荷看著阿芙那雙瑩瑩桃花眼,皮rou上的寒意一層覆一層,恐懼也慢慢堆疊,她已經分不清是馬婆子壓迫得緊,還是那雙眼可怖得令她喘不上氣來。 桂mama恨毒了背主之人,也朝著映荷森森冷笑:“青霄院里的丫鬟犯了事,不論是打發牙婆賣了去,還是就地打死,如何也輪不到外人說話,你可別忘了,你那賣身契可是死契?!?/br> 映荷這才怕了起來,那嘴卻跟蚌殼似的一句話也不說,心里還期盼著阿芙喊出去的霜眉什么也搜不出來。 映荷雖不是個得用人,做事卻是利索得很,藏個東西心思也是異??b密,霜眉在她的房里翻了個底朝天,什么也沒搜出來。 換成了別人搜不出來定然就這么算了,霜眉看映荷那般篤定的模樣,也知這回定是空手而歸,連她自己都看得出來,大姑娘不會不知,卻仍是喊了她來搜,應當是別有用意。 霜眉還冥思苦想阿芙的用意,外頭卻傳來了腳步聲,轉頭去看,是桑枝走了進來,皺著眉問她:“你怎么來了?” “姑娘讓我給你送東西來,”桑枝朝她笑,一面將手攤開在她面前:“抓賊要拿臟?!?/br> 霜眉低頭看去,一枚拳頭大小,圓滾滾的夜明珠,在桑枝手心里散著柔和的光暈,照得昏暗的廂房亮堂堂的,下一瞬便想到了下午遇見的那鬼鬼祟祟的庫房婆子,了然一笑。 映荷偷偷覷了一眼悠哉游哉飲茶的阿芙,越發覺得袖籠隔層里的銀票在隱隱發燙,一面心跳如擂鼓,一面又心生一陣詭異的快慰。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姜氏的臉色早已經恢復如常,眼神更是再沒落在映荷身上過,還同阿芙你一言我一語,若無其事的說著話。 只桂mama像看死人一般,盯著她。 就在映荷快要受不住著凌遲一般的煎熬,打算和盤托出時,霜眉遠遠走了進來,雙手交疊在腹前,不像是拿了東西的模樣。 一陣狂喜涌上了映荷的心頭,還不等阿芙問話,便是一通搶白:“大姑娘可看見了,什么也沒搜出來!” 仿佛絕處逢生一般,喜得嗓子都破了音,說出來的話尖利刺耳。 阿芙皺著柳眉面露不適,馬婆子正等著阿芙發落映荷,見狀狠狠的兩巴掌便往她臉上呼:“主子還沒問話呢,嚎什么嚎!” 響亮耳光聲后,一口濃血自映荷口中吐出,隨著慘烈的尖叫聲,兩顆白牙染著血落在絨毯上。 阿芙素手執著碧玉的茶壺,替姜氏斟了碗茶,抬頭看向地上狼狽不堪的映荷,媚眼如絲:“mama下手可輕些,這小臉打壞了可不好?!?/br> 馬婆子從前在上房便是替周氏砍柴燒水倒夜香,一雙蒲扇大手cao練得堪比鐵砂掌,聞言笑了一聲,假模假式的跟映荷道歉:“映荷姑娘,老婆子做慣了粗活,下手沒輕沒重,打疼了你可莫怪?!?/br> 映荷兩邊腮幫子高高腫起,一邊一個碩大的巴掌印,哪里還說得出話來,嗚咽了幾聲又吐出口血來。 “想來映荷姑娘大人有大量,應當是不會計較的,”阿芙笑魘如花,落在映荷眼里卻是邪氣凜然,又聽她說:“霜眉,可發現了什么?” 霜眉自打進來便站在一旁目不斜視,等阿芙問才往前走了一步,將手掌攤開來,掌心一枚夜明珠熠熠生輝:“這便是從映荷姑娘房里搜出來的?!?/br> 阿芙從霜眉手里拿過那熠熠生輝的夜明珠:“這可是母親的陪嫁,雖是小小一顆珠子,卻價值連城,映荷你膽子不小?!?/br> 映荷那雙眼本就大,這會兒瞪得堪比那夜明珠,拼了命想解釋,卻苦于兩頰腫脹疼痛,只得同脫水的魚一般,張大嘴‘啊啊’叫著。 她那老鼠心肝,哪有膽子敢動夫人的陪嫁,平日里接周氏的賞都偷偷摸摸的,況且夫人那庫房整日掛著一把大鐵鎖,她哪有那能耐撬開那鎖進去偷東西。 桑枝卻在那說:“映荷jiejie,你可要說實話,這珠子是不是你偷去的?若真是你偷的可是要砍手的!” 映荷早已是面無血色,聞言更是激動得口齒不清,細細聽才分辨得出她在說:“我沒有,不是我!” 阿芙說道:“若不是你,難不成是有人偷了這珠子藏在你那的?”桑枝蹲下來趴在她耳邊,輕聲說:“映荷jiejie你可要想清楚,莫要為不值當的人失了你這雙手?!?/br> 映荷看著桑枝的眼,又看向由始至終都面帶笑意的大姑娘,隱約明白了什么,頓時刺骨的寒冷油然而生,緩慢而堅定的點了點頭。 霜眉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樣,轉頭同阿芙說道:“這等寶貴的物件,想來夫人不會胡亂擺放,我方才尋人問過了,夫人的庫房一直是岑mama管著的,映荷又指認了她,不如將她喊來問話,應當能一清二楚了?!?/br> 姜氏聽著她主仆三人一唱一和,也明白過來,又看阿芙眼神落在她身上,張了張嘴跟著說:“這夜明珠我確實是收在庫房的,阿桂,去喊岑mama來問問吧,若真是這丫頭偷去了,該如何罰便罰吧!” 此時的映荷哪里還有方才那般得意洋洋,鋪天蓋地的恐懼幾乎要淹沒了她,雙目空洞無神,聽見姜氏發落的話也無甚反應。 得了阿芙的吩咐,霜眉便去尋住在后罩房的岑mama。 岑mama出自上房,早些年被周氏指來青霄院管庫房,自知這院子里無人喜歡見她,于是除了每月月初來姜氏跟前核對單子,便窩在房里不出來。 霜眉來尋她時,她竟早已經除去外裳準備歇息了,又聽霜眉說大姑娘尋她,一面穿衣裳一面耐不住問:“姑娘尋我何事?” 看霜眉不答話,又伸手去摸荷包,掂量來掂量去,狠狠心拾了枚金稞子往她手里塞,諂笑道:“這么晚了姑娘還在青霄院???是夫人生了事不曾?” 霜眉向來厭惡‘賄賂打點’那一套,捏著那金稞子往岑mama懷里推,也不管她接沒接好,便自顧自的往前走,臉色冷如冰霜:“夫人好得很,尋你去說話你只管跟著來便是,問那么多做什么?” 岑mama在上房時便是體面人,來了青霄院連姜氏也不曾同她甩過臉,如今卻被個丫鬟這般對待,臉色頓時黑如鍋底。 等她二人一前一后到了正房,走進去便瞧見阿芙笑意盈盈的看著她,再四下一看,險些被角落上扭成一團的馬婆子跟映荷嚇了個倒仰。 岑mama好歹是見過世面的,臉色雖白了幾分倒也還算鎮定,穩穩的屈膝行禮:“奴婢見過夫人,見過大姑娘?!?/br> 阿芙頭一回見這岑mama,也是今日才知道母親的庫房竟是被個外人管著的。 岑mama生了張容長臉,面皮白凈,穿了身苦丁色緞裳,兩個手腕上一邊一個赤金的鐲子,發髻上還戴了套齊整的赤金頭面,瞧著竟比小官家的夫人太太還要體面些。 “岑mama不必多禮,”阿芙撐著臉,未語先笑:“我也不拐彎抹角了,這會兒了還請你來,確是有事想問問你,夫人的庫房鑰匙可在你手里?” 自打進了這門,不詳的預感便一點一點攀上了心頭,聞言便是心里一跳,極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回姑娘的話,確實在老奴手中,可是有何不妥?” 姜氏的庫房往大了說,便是大房的命脈,計算人情走禮,往小了說便是她的嫁妝,日后還得為阿芙出嫁添妝的,于情于理也不該在岑mama這個外人手里。 “倒是沒什么不妥,岑mama原先是祖母房里的人,我自是相信的,”阿芙眉目含愁,平白惹人憐惜:“只是這庫房的鑰匙,您不曾交給旁的人吧?” 岑mama不知阿芙葫蘆里賣什么藥,早前便聽聞老夫人周氏二夫人華氏具在她手里吃了虧,心里便謹慎了些:“哪里敢過讓人的手,這庫房鑰匙便是換洗老奴也是貼身帶著的,夫人要開庫房,也是我親自開的門?!?/br> 話音剛落,便瞧見阿芙推出個紅木盒子,明黃的綢布上擺著一枚亮得晃眼的夜明珠。 阿芙示意她看:“這夜明珠價值連城,母親向來是收在庫房的,如今卻從二等丫鬟映荷房里搜出來,她指認是你將這夜明珠藏在她房里的,你也說庫房鑰匙從不曾離你身,便是不可能有旁的人進去了,你可認罪?” ※※※※※※※※※※※※※※※※※※※※ 怎么說呢,我這邊推薦的文,都是我真心覺得好看,我很喜歡我才會推,如果看了感覺不喜歡完全可以不去看,沒有必要。 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