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見、見、見家長？

    賀凜心思復雜地洗了澡，裹著浴巾從浴室出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他扔在地上的那兩條花了吧唧的小內褲。

    哎，他扶額不住地嘆氣，感覺自己在夏思佳心中的形象已經一落千丈。

    壁櫥里的白色浴袍已經吸引不了他的注意，賀凜此刻一直在思考，沒有帶內褲的自己明天到底應該如何出門見人。

    正想到頭痛，有人敲門。

    一個尖利的女聲嗲里嗲氣：“您好，客房服務?！?/br>
    賀凜一把扯過浴袍，手忙腳亂地穿好，系緊衣帶，再三確定沒有任何走光，這才邁著小步走到門口，打開了門。

    夏思佳換了一身休閑長裙，依靠在門邊風情萬種：“不請我進去嗎？”她笑得燦爛，揚了揚手里的東西，拋給賀凜，也不管賀凜允許不允許，自顧自地走進了房間。

    賀凜一邊慌忙接住，一邊給她讓路，東西拿到眼皮子底下定睛一看，才發現是一盒國外品牌的男士內褲，封面上一個歐美健碩半裸男模正沖他笑得曖昧。

    夏思佳在他的房間里四處看了看，發現與自己的房間相比，賀凜的房間還是相差一些檔次。

    呵，她想笑，馬越超真是絕了。

    賀凜捏著那盒內褲，好像捏著一顆即將爆炸的手榴彈，話都有些說不清了：“你來……你怎么來了??？”

    夏思佳回頭，貼心道：“給你送溫暖來了?！?/br>
    賀凜實在說不出口“不用給我買內褲”或者“我的行李里有內褲”這樣違心的話，他吞了吞口水，小聲問道：“你怎么知道那些不是我的？”

    “那么娘，除了大劉，還能是誰的？”夏思佳嗤笑：“我在雙鳳門口等你的時候，檢查了一遍你的行李，這才意識到自己拿錯了。怕你明天出不了門，這不，我剛剛特意親自去隔壁商場幫你買了幾條換洗的。你也不胖，我覺得那個尺碼應該是挺合身的吧？”

    賀凜：“……謝了?！?/br>
    夏思佳已經瞥見了地上的兩天內褲尸體，回頭上下打量賀凜一番，再度貼心建議道：“雖然真空遛鳥應該挺舒服的，但是考慮到現在有女士在場，所以你還是穿上吧?！?/br>
    賀凜：“……哦，好的?！?/br>
    ***

    夏思佳嘴上占夠了賀凜的便宜，才簡單交代了第二天的行程安排和主意事項。

    二人這次要參加的影視表演的培訓課程，是國內知名演員房伽生開設的一項個人培訓，一般一年一期，一期為期一個月左右，參加影視表演的人大都是像夏思佳這種年輕的新演員，看中的就是房伽生從藝四十多年來，令人心折的高超演技和眾人贊譽的美名。

    房伽生十七歲從影，獲獎無數，終身未娶，其一生可以說是都奉獻給了中國的影視行業。幾年前息影之后，他選擇了每年開設一次影視表演課程的方式，希望將自己畢生的心血繼續傳遞出去。

    課程每年地點都會相應的改變，今年恰巧定在了嵐城。

    夏思佳道：“聽說房老爺子一生耿直不屈，最不喜歡花言巧語賣弄心思的小人，所以咱們就把自己當成正兒八經的學生，就是奔著求學的目的來的，不是為了別的?！?/br>
    賀凜點頭：“我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會影響你?！彼犝f，房伽生很惜才愛才，遇到條件優秀的人，總是會破格關照對方，其中就包括向一些知名導演推薦的機會。

    這也不乏是很多新演員為了上他一節課搶破頭的原因。

    賀凜擔心自己會犯錯，但他更擔心會因為自己出錯而連累到夏思佳。

    夏思佳知道他心里有壓力，用滿不在乎地口吻勸解他：“沒關系，到時候咱們也不要太熟絡，以免被人誤以為搞小團體就不好了。這樣，你呢就當做誰都不認識，就是來學習新知識，交新朋友的，其他的都不用太在意就好了?！?/br>
    沒想到，等到真正開始上課那天，賀凜沒有搭理自己，轉頭和另一個短發小姑娘不過說了短短三句話，小姑娘便樂得眼睛瞇成月牙，夏思佳坐在一旁，心里已經開始微微發酸。

    感覺自己養的白菜正在主動往豬嘴里拱，她在心里罵自己真是瞎出餿主意，說什么不要太熟絡，這下倒好，這傻孩子聽話過頭，果然一個字都不跟她說了。

    ——哎，心累。

    為了不讓自己顯得太失態，夏思佳只好努力將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講臺上的房伽生身上。

    房伽生正在激情講解世界電影史，一頭花白的頭發沒有讓他顯得老邁，反而平添一絲紳士的味道和風格。周圍一圈認真聽課記筆記的小演員，個個精神頭十足，夏思佳看了一眼，便不敢再開小差，坐直了后背，認真記起筆記。

    她憤憤地想——哼，撩妹的人，哪里值得我去分心！

    ***

    房伽生的基礎理論課并不像大學院系里的排課表一樣精細，反而更像是隨心而談，想到什么說什么，可有些知識本身就是年代體，拋開時間軸線經常會讓人一頭霧水。

    夏思佳上課記了筆記，下課還要查閱資料，搞懂事件發生的前后順序才能更加一目了然，一時間比上學時期還要繁忙。

    賀凜也不遑多讓。

    二人從第一堂課開始就像兩顆被繩子大力甩開的陀螺，你轉你的，我轉我的，一天下來，各自筋疲力盡。

    更不要提，讓眾人聞風喪膽的每周一次的半命題創意短篇小作業。

    房伽生那個年代的演員并沒有什么“學院派”和“自由派”的區別，他一直強調傳統理論知識不但要學好，也好學精，這是作為一位演員的基礎，可表演上就不能太受教條主義的約束，一位優秀的演員應當是外向的、有活力的、對生活更有感知力的，這樣在進行表演創作的時候，才能真真切切地表現人物、塑造人物。

    而無規律可言的半命題創意小短片作業，則是檢查一個演員有無創新能力的最好的方法。

    房伽生敲了敲桌面，對著臺下一屋子黑壓壓的人頭微笑：“下周的半命題創意小短片，主題是表現克制的愛，請大家下課后自行配對，兩人一組，自己把握劇本和服裝，力求呈現一個完美的小舞臺?！?/br>
    ***

    課堂上再不互相搭理，回了日暮大酒店，夏思佳和賀凜還是心照不宣地湊到一起研究作業。

    夏思佳反復念了好幾遍：“‘克制的愛’、‘克制的愛’……賀凜，你有什么好的切入口嗎？”

    賀凜根本一頭霧水，只能無奈地搖搖頭。

    夏思佳好像想到了什么，嗤笑一聲：“愛本來就是很虛幻的東西，有些人生來對誰都能愛意泛濫，而有些人天生冷感，看誰都覺得是負擔。呵?！彼炝藗€懶腰，不咸不淡道：“愛如果很容易克制，天底下哪里還會有那么多的悲劇?！?/br>
    感覺到氣氛的變化，賀凜認真盯著她的眼睛，小聲道：“夏思佳，你怎么了？”

    夏思佳冷笑一聲，推開腿上擱著的筆和記事本，在沙發靠背上卸掉了全身的力氣，她語氣懨懨：“我不想做這個作業?！?/br>
    用了氣聲說話，聽起來倒像是撒嬌。

    賀凜看她這幅嬌嬌弱弱的模樣，內心一陣柔軟，一開口語氣里帶著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好啦，雖然說是咱們兩個人的作業，可你要是撂了攤子，我一個人只能干瞪眼?！?/br>
    夏思佳翻了一個白眼：“切，你這是賴上我了??？”

    賀凜道：“這不是房老師說要‘力求呈現一個完美的小舞臺’的么?！?/br>
    “所以呢？”

    賀凜一本正經：“咱們的舞臺缺了你的話，那哪里還能稱作‘完美’了呢？”

    夏思佳“噗嗤”一聲笑了。

    ***

    兩個人打打鬧鬧，半天寫了兩頁的臺詞。

    突然夏思佳的手機響了。

    夏思佳看到來電人名稱是馬越超，眼睛頓時一亮。

    她快手接起來：“喂，師兄?！?/br>
    馬越超低沉的聲音從電波里流出來：“思佳，做什么呢？第一天上課，怎么樣？習慣嗎？能聽得懂嗎？”

    “都挺好的，今天講的大部分都是基礎的理論知識，當成故事聽，還蠻有意思的呢?！?/br>
    馬越超老父親般的笑了：“那就好?！?/br>
    “嗯?！?/br>
    “那個……你的那位‘普通朋友’呢？”

    “在我身邊，怎么了？”

    “你們倆在一室？”馬越超明顯地慌亂了一下：“思佳，師兄有沒有教過你不要隨便進出單身男人的公寓或者房間？”

    夏思佳無語：“師兄，你不要草木皆兵好不好，我們就是普通朋友?！?/br>
    “普通朋友”賀凜在一旁聽著漏音的手機，心情復雜地看著她。

    馬越超哪里肯信，直接甩過來一句：“帶著你的‘普通朋友’，今晚來家里吃飯！”說完掛了電話。

    賀凜不確定道：“夏思佳，咱們干嘛去??？”

    夏思佳沖他無奈一笑：“乖，jiejie帶你回家見家長?！?/br>
    賀凜差咬住自己的舌頭：“……見、見、見家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