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肌_分節閱讀_32
這么多年來,林正則對常姨娘心中有些愧,當年因故沒能對她明媒正娶,成了姨娘不說,如今還把正主接了回來,十幾年的夫妻情分,他也是不忍心她難過的。 林正則長得儀表堂堂,與世間男子不同的是,在閨房中特別能放下身段哄女人,當初哄得蕙娘心甘情愿的日夜刺繡供他讀書,遠在千里京城也能讓其甘之如飴,可見這方面手段一流,如今對常姨娘就更是溫柔小意,畢竟家里來錢的門道都得靠她,他之前因見林懷瑾早已屏退了所有下人,這時一雙大手攥住了常姨娘的小手,直往胸口上貼:“纏纏說的這是什么話,你還不懂我嗎,而且之前不是都和你說了,接他們回來只是權宜之計,待我搖身而上,富貴榮華自然是與你分享?!崩p纏是常姨娘的閨名,林正則叫的那是一個甜如蜜,差點讓她松了口。 她想起擔憂之事,佯裝生氣的哼了聲:“你接蕙娘回來我不說什么,如今這么催我接她的女兒,豈不是思女心切,恐怕云兒你都不放在眼里了吧,她知道你要接回蕙娘的女兒都暗自哭了好幾回,就怕你不再關懷她了?!痹苾菏橇终齽t與常姨娘的女兒,年紀與林瑯相仿。 林懷瑾道:“纏纏,你們是我什么人啊,云兒是我一點點看著長大,誰也沒她在我心底來的重要,我接那孩子,也是因為大郎,你知道的,現在不能把他逼得太過?!?/br> 大郎? 林懷瑾是大郎了,她的兒子呢!如今可是變成真正的庶出二郎了。 常姨娘心頭一刺,將手大力抽了回去,憤憤道:“蕙娘都在這兒,他還能翻出天去?” 婦人真是目光短淺,林正則心中鄙夷,有點不耐煩了:“你可別小瞧他,他如今在五皇子身前做事,真發起狠來誰能擋得住?!?/br> 常姨娘心思細密,聽出林正則語氣不善,心頭悵然,鼻頭發酸的想哭上一遭,果真是見她年老色衰不同以往了,從前他見她不高興,都能心甘情愿的哄上一宿,現在才說幾句話就失了耐心,再聯想到他接回了妻女,更是悲從中來。 常姨娘是大官庶女,當時愿下嫁林正則,一來是見他相貌堂堂仕途正好,二來他允諾她明媒正娶會是正妻,可結果陰差陽錯成為姨娘不知讓以往的姐妹笑掉多少大牙,她當了半輩子庶出,更不愿讓自己的兒女也是庶出,她想要的正妻之位多少年雖沒得到,不過萬幸的是林懷瑾不好酒rou,不*色,一門心思在官場上,比起其他姐妹在內宅中日夜憂患,她的日子不知輕松多少,除了名分,吃穿用度一切都是最好的,她更是林家當仁不讓的女主人。 十多年的好日子過去,誰能料到夫君竟然要將原妻接回,只因那*生的兒子竟然一舉成名! 當夜她知曉后剪碎了不知多少布匹泄憤,夫君事事聽從她,唯有官場之事她不得插手,再多的不甘激憤都得強壓下來,生生看著高頭大馬將蕙娘接回來,沒料到的是,這蕙娘竟然不聲不響的還給林正則生了個孩子,還好是個女兒,據說是蕙娘出走后生的,她心想到底是不是林家的種還兩說呢。 說實在的,她對蕙娘那娼婦并不擔心,從前交手幾次,知道那人就是個面團子,一巴掌拍死都不費勁,林懷瑾卻是十足的硬釘子,可如今他們攥住了蕙娘,他又能如何? 最令她擔憂的反而是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兒,林懷瑾這么個硬石頭能有個乖妹子么? 想到這里她看了眼林正則,他正值壯年,一雙眼睛依舊明亮,沒有酒色過度的大肚子,相貌如十年前一般的豐神俊朗,這更令她憂愁不已,如果那孩子不是林正則的種兒,少女嬌媚,聯合林懷瑾一同對付她,一來二去勾走了夫君的心,她可怎么活? 想到這里,她更堅定了不能帶回蕙娘女兒的心。 林正則見常姨娘沉悶不語,按捺心思勸了句:“纏纏,為夫之心可照日月,這次若得了火炮房的差事,什么云緞寶釵都能給你買來,我看你那些首飾老久沒換,這次和云兒一起,都添置些新的?!彼麥惖匠R棠锏哪樳?,小聲道:“待日后為夫升官,為你請個誥命可好?” 這話說得常姨娘心頭一蕩,若真能如此,以后百花宴再見從前姐妹她可就能挺直了腰板,看誰還敢笑話! 她柔柔一笑,可已不再年輕,刻意嬌笑倒顯得刀削般的臉龐更加難看幾分,她放低聲音:“夫君,方才我都是為云兒委屈,我就一個女兒,她難受我這做娘的當然替她不平,夫君對我的情意我哪能不知,妾本絲蘿,自然唯有夫君可以依靠?!闭f著,她站起身將嬌小的身軀靠在了林正則的懷里,高高的顴骨笑的突出,簡直如同薄刃,動一動,恐怕都能割破林正則的衣服。 林正則最愛這時候,家里進賬都靠她的嫁妝賺取又如何,真想一步登天,還不是要依附他這個男人,他握住常姨娘瘦削的肩膀摟住,“對了纏纏,蕙娘女兒那事進展如何?大郎剛剛又問了?!?/br> 常姨娘薄薄的嘴唇彎成一把銳勾,“我辦事夫君還不放心,快回來了?!彼幒莸碾p眼微瞇,不過帶回來的,恐怕只是一具因病而逝的尸體了。 林正則欣慰一嘆,“那便好?!彼戳謶谚遣灰妋eimei不松口,如果手上多了個掣肘,以后讓林懷瑾辦事就更容易了,“用早膳吧,我可念著娘子的燕窩蓮子呢?!?/br> 常姨娘嬌笑道:“饞貓,還能少你一口吃的?!?/br> “哈哈?!?/br> 這邊郎情妾意其樂融融的很,林懷瑾那兒卻是凄風苦雨的霹靂雷雨天。 第28章 拖累 寬闊大屋空寂安靜,深秋時節屋子里寂寥清冷的很,如此大的屋子,竟只有一位小丫頭伺候,待小丫頭出去備茶,屋內只剩下兩人時,嗚嗚咽咽的哭聲漸漸響了起來。 屋內的木椅上坐著個微胖,面容普通的中年婦人,身穿淡藍布衣,樸素無華,哭也是輕細輕細的,一抽一抽的像是伶人唱腔的尾音,吊的人心煩意亂。 哭泣的婦人身邊站著個年輕男人,面容清俊,鼻梁高挺,周身帶著清寒氣息,此時收斂了不少,正是林懷瑾。 蕙娘其貌不揚,端看林懷瑾長得如此之好,果然是承其父之姿。 此時林懷瑾見母親哭天抹淚,開口勸道:“娘,您眼睛不好不要再哭了?!?/br> 蕙娘嗚咽一聲,抹了把眼淚,抽噎的說:“娘忍不住,云旗,若是你meimei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活啊,那天我不該讓她去趕集的,否則怎會變成這樣……” 林懷瑾拍了拍她的后背,道:“事情到了這步田地,再有諸多后悔也是于事無補,徒增煩惱罷了,您也不要太過傷心,我如今住在外面,不能時時來看您,若您病重傷了身子更不好?!?/br> 蕙娘心事重重,林懷瑾說的這些并不能解她憂愁,心口堵的發慌,哭的更傷心了。 往日在家,母親難過都是林瑯小心哄著,林懷瑾并不擅長應付流淚的母親,道理說了幾遍,蕙娘仍是哀哭,無奈之下他沉默坐到她身邊,抬眼見母親鬢上染白,可見數月她心力cao勞,不比他輕松多少,嘆道:“娘,殿下賜給我靈芝等補藥,我留給您,記得要吃,否則等蓁蓁過來,見您如此憔悴,她會比你更難受?!?/br> 提起林瑯,蕙娘的眼淚停了會兒,她上氣不接下氣的說:“我、我問過她了,她每次都推三阻四,根本就是不想讓蓁蓁回來……”蕙娘口中的她是指常姨娘,她對常姨娘不可能不在意,心底對其是又恨又怕,可蕙娘不敢和人紅臉,說話都輕細輕細的,常姨娘見她好欺負,最近連她去問事情都懶得回了,自己女兒一星半點的消息都沒有,她真是寢食難安。 蕙娘哭喪著臉,問:“你今日來,你父親怎么說?” 林懷瑾眸光一寒,冷聲道:“他讓我給他接一個肥差,我沒答應,跟他說我要先見到林瑯再談?!?/br> 蕙娘伸手把臉上的淚水擦掉,輕嘆著勸:“怎么說他也是你父親,你也別太犟,你是他的親生兒子,他心里是有你的……” 林懷瑾不知道自己母親是從哪兒看出這位近二十年不顧發妻親子死活的父親身上是心里有他的,母親心善性軟,他清楚得很,也沒做過多解釋,反而前言不搭后語的說了句:“他要我回來住?!?/br> 話音一落,蕙娘臉色陡然一變,竟然惶恐非常,瞬間大力抓住他的手,反復叮囑:“不行不行,你千萬不能回來住,答應娘,不能回來知道嗎,那人、那人心毒的狠,你爹他攔不住的?!?/br> 林懷瑾低頭看著自己母親,心中微嘆,她比父親要年輕幾歲,如今卻兩鬢發白,眼角滿布細紋,一雙眼本就花的看不清東西,此時更是哭的紅彤彤的,如此慘狀,都是因為那個拋棄了她的夫君,他突然生出一股可悲之感,為自己,也為母親,她的話前后不一,嘴里讓他相信父親,遇事卻清楚父親不會站在他們一邊,為這么個男人苦了大半輩子不說,現如今,晚年還要整日生活在惶恐不安當中,她的不幸,自己與meimei的折磨顛簸都是來源于他那位無情重利的親生父親! 林懷瑾的聲音霎時冷如冰寒:“我擋回去了,常姨娘她是想拖時間,等入冬再接人就麻煩了,娘你放心,我已經托人去渝鎮了,就算他們不去,我也能把蓁蓁接回來,到時候我會選個適當的時機,讓您出府?!?/br> 聽林懷瑾說到最后,蕙娘竟然猶豫了,“你有安排就好,至于出府,兒啊,你到底是他的親生子,族譜上寫的是你的名字,這樣舍了他,娘不想日后讓人戳脊梁骨啊?!?/br> 林懷瑾態度冷又決絕:“我不在乎那些?!?/br> “話不是這樣說,你讀了那么多圣賢書這么簡單的道理能不懂?子不可不孝,他雖未養你,卻是你的親生父親,就算有什么嫌隙,總有解開的一天?!?/br> 林懷瑾不知為何母親非要自己與父親和解,在他心中,當年被趕走的那一天,他心里就沒有什么父親了,他不愿與母親起爭執,道:“娘你為蓁蓁準備些冬衣吧,總不能她來了,連件合身的衣服都沒有,如今已過了小半年,她該是長高了?!?/br> 提起林瑯,蕙娘一顆心又墜入愁海,眼淚簌簌而落,哭哭啼啼的嘆著:“唉,從小到大,我就沒離開她這么久,她還小呢,身邊連個大人都沒有,定是惶恐無依,我一想到這些就難受,云旗啊,我真擔心,她一個人可怎么活啊?!?/br> *****************************************************************************京畿附近高樹密林中,“惶恐無依不知道該怎么活”的林瑯正打算將此地匪盜的山寨連鍋端了。 樹林高密,遮天蔽日,帶著一股了無人煙的滲人冷意,陰森的叢密林中隱約有一個細長身影幽幽地走來。 林瑯心口狂跳的咬住下唇,直到嘗到淡淡的血腥氣,才看到一個清瘦少年走了出來,靠在她身邊的小男孩如嗷嗷待哺的稚鳥般探出腦袋,聲音中帶著喜悅興奮:“嘿?!?/br> 少年先是一驚,一雙鳳眼倏然睜大,看到大石頭下的小男孩后虛驚舒一口氣,一張嘴,聲音粗啞的如同魔音,他驚嘆道:“哇塞,小子你命太大了,我還以為你被逮回去了呢,這誰呀?”他指著林瑯問。 少年只身一人,粗布單衣,略顯臟亂,與之前的歹人迥然不同,而且顯然他與小男孩認識,林瑯緊張吊起的心放了回去。 三人縮在大石頭下,經過一番稍微混亂的交談,林瑯知道少年比她大上幾歲,名叫王丫,是家里怕養不活他故意起的女名,他極為反感自己的名字,后因到變聲期聲音變得粗啞如公鴨叫,大家都叫他王鴨子,顯然在少年心中,這個外號比本名強,到底強在哪里林瑯是琢磨不透。 王鴨子是一家大戶的下人,主子出游拜訪友人,半路被山寨匪盜劫了,一同關在山寨里,據他說,山寨里的匪人兵強馬壯,組織嚴密,都是些莽夫,一言不合便爭斗,其中被抓的無名少女被數夜□□,反抗的男人直接手起刀落,毫不眨眼的殺了。 他被關了足足半個月,才瞄準時機趁人不注意悄悄逃了出來,中途路過關在小籠里的小男孩,一時心軟便帶他一起跑了,王鴨子是窮人家的孩子,從小在山林中玩耍慣了,雖不熟悉此地,可也不耽誤他跑的飛快,奈何山寨里的匪盜們很快發現他們的蹤跡,逃跑中他與小男孩跑散,本以為是兇多吉少了,沒料到在山里轉了一圈還能重遇,對方身邊還多了個美貌的小姑娘,簡直堪稱奇遇。 王鴨子嘖嘖嘴巴,用公鴨嗓連嘆道:“我要是能順利回京,就去找個說書先生,或許能賣個話本子換錢咧?!?/br> 林瑯皺眉問道:“你要自己回去?不管你主子了?” 王鴨子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乜了她一眼,“木丫頭,我家少爺富貴著呢,到時候家里把錢送過去,人原原本本的回來,啥事都不能有,山寨里那些人現在好吃好喝供著他們呢,也就是對我們這些下人跟喂狗似得,是吧,餑餑?!彼靶∧泻?。 誰料小男孩不動聲色地看了他一眼,沒吭聲。 王鴨子沒能得到意料中的支持,表情有點訕訕。 被喊做“餑餑”的小男孩實則名為博之,王鴨子自己叫了個諢名,也愛給別人起綽號,林瑯變成木丫頭,博之成了餑餑,就地取材張口就來,這本事也夠奇葩。 ************************************************************************天色漸晚,暮色四合,秋末夜風寒冷刺骨,小風如同長了眼睛專往衣縫里鉆,又一陣冷風襲來,王鴨子齜牙咧嘴地嘶了一聲,見林瑯長眉輕蹙,纖細嬌小的身子縮成一團,開口說道:“眼看天要黑了,咱先湊合一夜,在山里可不能走夜路,等到明日一早,咱們一同找路回京,哎,木丫頭你說呢,怎么樣?” 林瑯垂下纖長眼睫,如瀑的黑發擋住她半邊白嫩的臉面,使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半晌,她悶悶的聲音響起:“我不能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