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番外-長夏
戀情爆出后的三天,林久去爬山了。 長夏已過,太陽的光輝開始變得渙散起來,溫度也隨之降低,站在最后一階石梯片刻還能感受到稀松林間傳來的涼風。 林久吐出一口氣,沿著僧人們掃出的小道走進寺廟。她和相識的僧人打了個照面,然后熟練地走過幾個拐角跨過一道月亮門最后站定在菩提樹正對的廂房前。 這間廂房是林久的外婆留給她的。林老太太晚年思念外孫女,特意從沿海跑到內陸,又因為c市常年被霧霾環繞,林老太太便在這廟里捐了一筆香火錢得了一間長住的小廂房。后來林老太太終歸敵不過時間蹉跎還是去了,這間廂房便留給了林久。 林久不信佛也不拜佛,只是偶爾會爬上山小住幾日權當找地方靜心。原本她以為跟司止在一起后就不怎么會上山,結果誰料日子越往后她待越久,甚至有時開始抄起經書來。 今日林久并沒有打算住下來,她只是上山拿外婆留給她的東西——她準備回沿海的家了。 早在昨日她就跟司止提出了分手,因此這個城市沒有再呆下去的理由。 收拾完東西時已是日薄西山。紫紅色的夕陽將帶著細閃的光灑向了這座寺廟,盤踞在屋檐翹角的鴟吻也溫柔地低垂著獸眸注視著她。 在傍晚最后一聲撞鐘里林久鬼使神差地跪在金黃色地軟墊上,如同最虔誠的信女雙手合十,“一切有為法,如問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br> …… 在看到樓下那輛熟悉的保姆車時,林久就知道司止回來了。果不其然,打開大門就看見他坐在沙發上看向自己,曾拂過千萬遍的眉宇此時皺著,其中的愁絲凌亂地糾成一團,像極了幾日前的自己。 “回來了?!绷志靡贿呎f一邊去冰箱拿了一瓶冰水喝起來,她其實不熱,喝冰水只不過是為了壓下心底那些不該出現的蠢蠢欲動的情緒。一瓶冰水很快就見了底,沙發上的人還是沒有說話。 幸好他沒說話,不然自己估計真的會把瓶子扔到那張帥臉上。林久從臥室拉出裝了自己全部家當的行李箱,腳步穩穩朝玄關走,“剩下的東西你隨便處理,最好是賣了,”她想到那些司止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此時就像一堆破爛堆在房間里又好笑又心酸,果然沒人珍惜的東西在貴重也是垃圾,“如果你想扔了也隨便?!?/br> 林久站在玄關將兜里的鑰匙卡放在酒柜桌上,那個人還是沒有說話,她也不敢回頭,她怕自己一回頭那些聲嘶力竭都會從嘴里冒出。在一起的時候她從來沒有像個瘋子大吼大叫,那么離開時也不應該。 “我們還是分開吧?!?/br>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林久還是丟人地哽咽了一聲。八年的感情可不是菜市場里的白菜,說不要就不要,她還是有點難過的。 林久靠著冰冷的大門站了一會兒,聽見里面依舊一片安靜終于掐死了心底的那點冀望。 司止那么驕傲的人,是不會挽留的。 再說了……林久心里自我安慰了一下——遲來的深情終歸是薄情。 …… 林久沒有做出租車,她選擇在離開這座城市之前最后再做一次公交車。 通往機場的公交車像是開往天堂,因為在夏季坐公交車的話會途經一片漂亮的藍花楹,那是她和司止相遇的地方。 初見的那天正值長夏時。煩悶的午后沒有一縷清風,她躺在藍花楹樹下,看著黑褐色的樹干上趴著一只知了,等眼睛酸了的時候她就閉上眼,微微撅著嘴,等待著藍花楹花瓣落下的吻,結果她等到了一個毛絨絨的吻——是一只黃貍貓。 林久扒拉下這只貓,撓他的肚子,還給他取了個“偷心賊”的昵稱。而這一切都被不遠處的司止收入眼中,他走了過來,陪她逗貓,聽她念詩,那一首詩林久直至今日依舊記得—— “我怎么能夠把你來比作夏天呢? 你比它可愛也比它溫婉: 狂風把五月的花蕾搖撼, 夏天的足跡匆匆而去: 天上的眼睛有時照得太酷烈, 它那炳耀的金顏又常遭掩蔽: 被機緣或無常的天道所摧折, 沒有芳艷不凋殘或不銷毀。 但是你的長夏永遠不會凋歇, 你的美艷亦不會遭到損失, 死神也力所不及, 當你在不朽的詩里與時同長。 只要一天有人類,或人有眼睛, 這詩將長存,并賜予你生命?!?/br> 在那一個夾著細微汗味和藍花楹香氣的午后,林久接住了藍花楹的吻遇見了“偷心賊“,也邂逅了屬于她的長夏。 …… 公交車上的人并不多。 林久挑了一個人最少且靠窗的地方,將窗戶拉開到最大程度,大到她可以整個人探出身伸出雙臂,然后感受到風想要將她帶走的欲望。 她就安安靜靜地坐在位置上,盯著天邊晶瑩的大片云砧,那是暴風雨的預兆。 航班該不會被取消吧?自己該不會要被困在這座城市里了吧? 亂七八糟的想法將她的大腦填滿,她不僅不惱還有點開心,這樣至少司止就不會一直出現在自己眼前。 秋風帶著夏日的余溫撫摸過林久的臉頰帶起她鬢間的發,帶她的目光漂浮在途徑的藍花楹上——秋季了,藍花楹樹不再開花,藍紫色寥寥無幾地落在光禿禿的枝干上,大多數都落在樹下混著泥變成新的爛泥。 手機傳來震動。林久收回視線看向亮起的屏幕——不是司止,是自己的發小。她沒有收回自己的視線,貪戀地追隨著那并不好看的禿枝,一邊想著以后能不能再見到“偷心賊“一邊接起電話。 發小的聲音從跨過半個國土傳入自己的耳邊,“你終于要回來了?” “嗯?!绷志寐犚妼γ嫦萑肓税察o,就在她以為是手機沒信號的時候,發小才重新開口,“司止真不是人啊,這么干脆地直接把你丟了?!?/br> “不是的?!惫卉嚧藭r徹底將藍花楹樹所在的地方拋棄在后,林久看不到那片難看的樹干也看不見有司止的公寓,“我們兩個都背叛了對方?!?/br> “我是最先背叛他的那個,”林久聽見前方傳來輪胎和水泥地摩擦的刺耳聲音和乘客們的驚呼,“是我背叛了現在的他,執迷不悟地喜歡過去的那個他?!?/br> “砰——” 世界在這一刻靜止。林久感覺到她的身子被八年前找不到的午后清風從回憶里拽了出來,把她的rou體從大開的車窗拉了出來,求之不得的風此時在她身下,連她的指尖都是它的存在。眼前一片天翻地覆,合上眼前最后所見的是那片濤濤江水。 林久被風裹著下墜,下墜,她不知道這陣風要帶自己去哪里,但如果可以的話,請帶她去八年前的那個午后,她想要再吻吻藍花楹的柔軟,想要和“偷心賊”一起打呼。 她還想要再去看一眼自己的長夏,那個不會變成冷秋的長夏。 ※※※※※※※※※※※※※※※※※※※※ 林久和司止的故事到此為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