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您看這怎么辦？報警嗎？”

    從后一輛車上下來的兩個男人圍著地上半死不活的女孩，其中一個說道。

    被他稱呼為少爺的男人低頭查看了一番，認出她是前兩天在a校碰見過的那個玩雪的女孩。

    他心中一動，動作極小心地伸手托住她腦袋，由于不知道她傷到了哪些骨頭，他盡量平穩地抱起她。

    胸口的粉寶石項鏈隨著頭部的晃動暴露在空氣中，他瞳孔猛地顫動。

    “惜惜，是你嗎？”

    女孩睜開被血糊住的眼，沖他軟軟地喚了聲：“哥哥……”

    他心頭大震。

    “開車，去最近的醫院！”

    國內的雪終于停了。

    顧陌一早醒來，望著窗外白茫茫一片，思緒也跟著凝結。

    他發了會呆才開機，一條消息直接彈出屏幕。

    ——我去趟英國。

    發送號碼是上次那個未知，他動了動手指，把號碼存入通訊錄，備注改成周行。

    出了臥室，顧阡在沙發上看著電視，她已經兩天沒有跟他講話了。

    吃飯的時候兩人也沒有交談，顧陌忽然發覺這個周末太過安靜了，景惜沒有來蹭飯，周行也不在，他的世界一下子單調了很多。

    但是以前幾乎每個周末他都在家度過，他從沒覺得乏味。自從周行出現后，他的生活才發生了莫大的變化。

    他說不清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只能肯定周行這個人已經徹底介入了他的生活，他再也回不去以前那樣平淡的日子了。

    這個周末過得尤其快，禮拜一周行沒有來學校上課，景惜也沒有回來。

    從早上就開始不安的心情在黃俊口中得到了證實。

    “景惜那孩子在英國出車禍了！你說說看這叫什么事，好端端的跑去國外，人那么小一個，哪經得起車子撞哦……”

    可能是想到自己剛出生的小女兒，他說著說著聲音也啞了。

    車禍，又是車禍！

    雙親就是因為車禍喪生，顧陌對這兩個字深惡痛絕。

    他想到當年自己的悲痛，對周行現在的狀態很是擔憂，他知道周行跟景惜很要好。

    強撐著上完一天的課，他回到家后心不在焉，炒糊了一個菜。

    顧阡看到菜又看了眼他：“出什么事了？”

    顧陌想了想還是告訴了她：“景惜……出車禍了?！?/br>
    顧阡一把擱下筷：“怎么回事？”

    那小丫頭上個禮拜還跟她撒嬌要吃她做的甜米餅，怎么轉眼人就……

    “我不清楚，班主任告訴我的?！?/br>
    “應該不會有事的，她還那么小……”她聲音低低的，不知道是說給顧陌聽還是安慰自己。

    顧陌無言地吃完飯洗碗。

    瀝干最后一只碗，他想明白了，人生無常，沒有人知道下一步會發生什么，既然周行還在，他就沒有跟他斷的道理。

    一切隨心，勿留遺憾。

    他打開手機給周行發消息。

    ——景惜怎么樣了？

    打好后在鍵盤上停留兩秒，他又加了一句“你還好嗎”。

    直到半夜，周行才回復。

    ——等我回去，我想見你。

    當時他在床上捧著厚重的《全唐文》，收到短信后他拿起筆圈劃出一句話。

    “以煦煦而默，徐徐而俯者，善之徒；以翹翹而厲，炳炳而白者，暴之徒?！?/br>
    然后在一旁作了批注，只有兩個字。

    周行。

    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他等來了周行的短信。

    ——我在隔壁。

    他幾乎是跑著去到301門前。

    門一打開，周行修長的身影出現在視線中，他沒有打理的灰發頹廢地搭在額頭，整個人看上去疲累得不行。

    顧陌帶上門，然后主動抱住他，用肩膀支撐著他全部的重量，用這樣的姿勢告訴他，他在。

    周行緊緊回抱著他，說出的話令人痛心：“她醒不過來了……”

    周行眼里布滿血絲，顯然已經好幾天沒有好好睡覺了。

    顧陌很想讓他好好睡一覺，但他知道周行現在最需要的是一個傾訴對象。

    于是他摸著他頭發，安安靜靜地坐在他身邊聽他說著。

    “她小時候長得特別可愛，人見人愛那種，現在也是……看著挺軟和其實心特硬，你知道我家是黑社會，仇家很多，我八歲的時候有人要綁我……是她替了我，你想象不到一個七歲的小女孩有多勇敢，她抱住那個綁匪的腿喊我快跑……你知道嗎她被救出來的時候眼睛幾乎看不見了……那群狗娘養的把她關在一個完全沒有光的黑屋里，不給吃喝，我當時就想殺了他們！如果是我，如果是我的話，我不一定能撐下來，是她用她的命換了我的，我……”

    顧陌安撫著他，讓他不至于哽咽到說不出話。

    “后來我就帶著她學格斗搏殺，她學東西一直很快，教習師父都說她天賦異稟，但她實在太優秀了，優異到在其他人眼里她就像個怪物。我跟她說，你以后只要出一半力，站在我身后就好了。從那以后只要她在，我就會把她護在我身后，她跟著我就好什么都不用做?？涩F在……我還在這里，她卻躺在那張床上……我cao他媽的，有什么不能沖著我來？！”

    顧陌聽出不對來：“什么意思？這場車禍……”

    周行眼神陰冷：“人為，有人想報復我?！?/br>
    郝爽跟他一塊去的現場，查出是肖家那個送出國的兒子干的后狠狠揍了他一拳，他一聲沒吭，甚至希望他再多給自己兩拳。

    “每次都因為你，你他媽就不能把屁股擦干凈！”

    他能理解郝爽的心情，他比自己跟景惜玩得還要多，兩人不久前還商量著辦個電競戰隊。

    郝爽的夢想是當個職業電競選手，景惜是最支持他的那個。

    “醫學上有很多植物人蘇醒的案例，景惜她只是想睡一覺，會醒過來的?！?/br>
    顧陌很難想象整天臉上掛著笑容的小丫頭經歷過那么多陰暗，他了解周行的愧疚，只好用最簡單的話語安慰他。

    周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里一下子有了光彩：“對！你說的沒錯，她只是想睡覺，我得給她找最好的醫療團隊，她會醒的！”

    “你現在需要好好睡一覺，睡醒了才有力氣去干事，”顧陌強行讓他枕在自己腿上，輕拍著背哄他入睡，“我守著你，睡吧?！?/br>
    周行閉上了眼，身體漸漸放松下來。

    娛樂新聞版面葉華婚禮的熱度已經過去，取而代之的是葉家養女車禍重傷昏迷不醒的消息。

    盡管葉華有心鎮壓，還是有一部分媒體報道了這件事。

    學校里更是傳得沸沸揚揚，不僅是景惜車禍的事，還有郝爽和周行鬧掰的消息。

    二班氣壓特別低，景惜雖然入班最晚但在眾人心里留下的印象最深，每個人都把她當成meimei看待，班里少了她一時沒人能接受。

    尤其是夏夜，氣質愈發陰沉，大家都能看出來他對景惜有好感，要不是金媛攔著他絕對會飛去英國。

    另一個心緒不寧的是江越，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聽到景惜出事的消息后心里像堵了塊石頭，悶得難受。

    這樣壓抑的氛圍中，學生會會長轉學一事反倒沒多少人關注了。

    周行去送行時頂著兩個大黑眼圈，林微拉住他手臂用力往懷里一帶，拍了拍他背嘆道：“你自己要注意身體?！?/br>
    “自己”二字聽著太戳耳朵，周行這才發覺一個兩個，走的走散的散，居然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周行又開始翹課逃學，顧陌這些天一直注意著他的動向，在一天放學后來到游泳館。

    泳池里那具極具魅力的軀體在水中翻騰，濺起一簇簇水花。

    他想起兩人被困更衣室那天，他當時就被周行完美的身材所吸引，卻沒想到有一天他們會在一塊。

    巨大的水線劃破寂靜，他看著周行毫無掙扎地沉了下去，水面滾出一串氣泡，然后再沒動靜。

    “周行——”

    他伏在岸邊伸出手，周行在水底睜開眼，也許是水波折射的錯覺，顧陌從他眼中讀出了深深的悲戚。

    周行遲遲不上岸，他索性一閉眼跳了下去。

    消毒水的味道難聞刺鼻，周身被冰涼的池水壓迫著，他睜不開眼，只本能地朝周行的方向伸出手。

    周行覺得自己浮不上去了，十年前是景惜拉住了他，這次有誰能夠到他？

    萬沒想到顧陌跳了下來，明明是個旱鴨子，為什么要跟他一起下水？

    顧陌離他越來越近，他突生一股力量，拉住那只白凈的手借力把自己推向他。

    吻住那兩片唇瓣時，他平靜下來。

    到底還有個人在他身邊。

    周行把顧陌抱上岸，和他緊緊貼合在一起，衣物已然被水打濕，胸腹腰線清晰地呈現在對方面前。

    他壓著顧陌重重吻著，靈活的舌尖撬開齒縫盡情糾纏，他吮吸著他舌腔內每一個部位，向他索取更多。

    這個吻仿佛毀天滅地，顧陌差點溺斃其中。

    他攬抱住這個讓他心動的少年，喉頭嗆出破碎的詞句：“周行……”

    剩下的話又被柔軟的嘴唇堵回胸腔，此時他們之間不需要任何言語，一個吻就足矣。

    兩人雙雙動情，曖昧的喘息聲環繞在耳間又在水汽中彌散。

    沒有人注意到角落里有個女生震驚地捂住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