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被請到辦公室后，掃了眼屋內七七八八的老師。

    “喲，這是要審我？”戲謔的口氣。

    黃俊站起來：“周行，老師有點事問你?！?/br>
    “哪個老師？”

    他一一看過去，被他看到的老師要么轉身，要么看天花板，還有戰術咳嗽的……

    黃俊心里媽賣批，面上還得笑嘻嘻。

    “也沒什么大事，就是看你這次超常發揮，老師也很欣慰呀，就是這個試卷上的字……跟你平時的好像不太一樣，可不是懷疑你什么啊……但是呢，還是希望你能給老師們一個解釋?！?/br>
    周行抓了下頭發，對這樣的場面感到很煩躁，媽的，真想來根煙。

    “是他的字?！?/br>
    進了屋一直沒說話的顧陌開口道。

    “顧老師說什么？”黃俊愣道。

    “我說，是周行的字，”顧陌對上周行閃爍的目光，“我是他的語文老師，他的字跡我最清楚?！?/br>
    周行沉靜下來。

    “除了字，老師們還有什么疑問么？”

    這些老師們哪敢當他面有疑問啊，頂多背后嚼嚼舌根。

    周行向來不屑去解釋什么。

    今天就破個例，誰讓他的顧老師想看真正的他呢。

    剛印刷好的周末練習卷堆在長桌上，他隨手抽出一張數學卷，沖顧陌笑道。

    “借我支筆?！?/br>
    顧陌從筆筒抽了支遞給他，周行左手接過，仿佛在菜單上勾選項似的掃一眼答一題，僅一分鐘就完成了十五道填空。

    “數學老師快拿答案來對對?！秉S俊趕緊喊人。

    幾個老師頭挨頭，恨不得貼到試卷上，奈何來回查對三遍也改變不了他全對的事實。

    現場打臉。

    包括孔主任在內的老師們如遭雷劈。

    一個老師捂住胸口：“我突然不太舒服，得回去歇歇?！?/br>
    這尼瑪太刺激了！

    速度正確率就不說了，人家還沒要打草稿！

    這得是什么腦子吶！

    “其他學科還要看嗎？”周行轉著筆倚在顧陌辦公桌上，看似問這些老師們實則眼睛沒離開過顧陌。

    他沖他挑眉，你要看嗎？

    顧陌一臉沒興趣，卷起袖口整理起語文試卷。

    孔主任不得不接受周兔崽子是個大神的事實，垂頭喪氣地回了教導處。

    其他老師陸續退場，只有黃俊在那得意地哈哈大笑。

    這次不但沒墊底，反而揚眉吐氣了一把。周行第一，胡小居第八，夏夜第十，前十二班占了三分之一，他尋思著得開個班會好好表揚表揚這些娃。

    顧陌整理完卷子抬手看一眼表，快上課了。

    一轉頭，周行還在他桌邊靠著。

    “老師，獎勵?！?/br>
    他冷冷道：“零分還要獎勵？”

    “我進榜三了?！痹捓锞尤粠Я它c委屈。

    “沒用?！?/br>
    顧陌把試卷塞進他懷里，只留了景惜的在手上。

    翻來覆去看了幾遍，還是被她的文采驚艷到。

    “她的作文……”

    周行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又寫了古文？”

    “嗯？”

    “她就對這種東西感興趣?！?/br>
    顧陌翻到前面的文言文閱讀，原文處居然還被圈出了一個錯別字……真是個人才。

    “老師，你再考慮一下唄，一個人搬東西多累……”周行賣力推銷自己，“收作業數試卷我都可以?！?/br>
    “這些胡小居在干?！?/br>
    要是他不故意考零分，顧陌倒還可以考慮。

    a校不興各個學科立課委，除了老師指定需要，其他都是學習委員包辦一切有關學習的任務。

    主要是事太少，實在沒必要。

    黃俊在一旁看了半天，已經里外焦了個透，他帶周行一年多了，啥時候見過他這副小狗崽的樣子。

    害，年輕教師就是不一樣。

    第一節課是語文，周行跟著顧陌回到教室，站在門口就看到座位上堆成小山似的禮品袋和零食。

    顧陌諷道：“看來周行同學很受歡迎?！?/br>
    周行面無表情走到位置把桌上所有東西一股腦兒挪到景惜那。

    景惜正低頭偷啃巧克力棒，呼啦啦涌過來一堆好吃的，幸福得飄飄欲仙。

    一下課，她就被周行踹凳子。

    “我桌上這些玩意兒哪來的？”

    “隔壁那些女生跟瘋了一樣往我們這塞東西，大家一起抱回來的。寫你名的給你理出來了，你不要？”

    “拿去?！敝苄胁粣偟?。

    自從去年他當眾甩臉給告白的女生后，就沒人再敢當面送他東西。

    今天趁他不在，這群女的是徹底放飛自我了嗎？

    還就被顧陌看見了，煩。

    “情書也不要？”

    “你要你留著?！?/br>
    景惜翻個白眼繼續啃吃的。

    吃過飯后，景惜和胡小居一塊去廣播站。

    因上次的事情鬧得夠大，學長們又給了胡小居一次機會，把他單獨叫去面試。

    景惜放完歌從廣播室出來，和喜盈盈的胡小居碰上。

    “景惜，我成功啦！我是正選播音員了！”

    這是胡小居一直以來所期待的，景惜也替他高興。

    胡小居迫不及待回教室和好友們分享這個消息。

    徐子銘沒有損他反而夸了好幾句。

    景惜采訪胡小居對此的感受，他說，毛骨悚然。

    二班的男生托周行和夏夜的福，今早體驗了一把明星的感受，直嘆出道不易。

    吃的全班分，情書各自拿。

    理著理著居然還理到幾分給景惜的情書，起哄聲中她掏出震動的手機。

    nicki發來一條短信。

    ——葉先生叫您回家一趟。

    又到周末了，十一月過得很快，景惜記得上個月她剛轉學的時候天氣還有點悶熱，如今涼得令人發顫了。

    她回了個好然后抬頭繼續跟他們說笑。

    周行看在眼里，皺起眉。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明明才搬家一個禮拜，再回到小區居然有種違和感。

    周行送她到葉家門口。

    “出事給我打電話?！?/br>
    “……你巴不得出點事？”

    “那別打了?！?/br>
    “……”

    這棟房子一切如舊，外觀堂皇內里繁復。

    nicki跟以往一樣接過她的書包，問一問今天學校發生了什么。

    然后悄悄說一句他在書房。

    景惜恍惚間有種錯覺，她仍然住在這個家里。

    但有些事撕開了就合不上。

    這是屈指可數的幾次葉華在家等她，她隱約能猜到他叫她回來的原因。

    書房里難得的點了熏香，不是她喜歡的味道。

    復古桌前，面容俊朗的男人抬起頭，審視的目光里有克制的憤怒。

    景惜第一次見他用這樣的眼神看自己。

    “叫我回來干什么？有飯局？”

    葉華攥住一疊文件，裝作不經意地問：“我記得，是你推薦凱琳出演vic的mv?！?/br>
    “是，怎么？”

    “你當時知道mv里有高難度打戲？”

    “知道啊?！?/br>
    “那你知不知道……她懷孕了?！彼麡O力保持冷靜的語調。

    景惜聽出來了，這是質問她呢。

    也真是稀奇，孩子又不是她塞進凱琳肚子里的，她哪能掐指算到。

    不過她知道什么樣的回答是對方想聽到的。

    “知道，那又怎樣？”

    葉華朝她批頭扔出一大疊文件，原先凱琳拉著他的手哭訴說景惜知道她懷孕還逼她參演，他是不信的。

    他一手養大的人，怎么可能有這種心思？

    現在聽她親口承認，堪同親眼看到珍愛的純白瓷瓶碎裂一般難受。

    “那你又知不知道她差點保不住這個孩子！”他怒道，“你想看她就去演，你明知吊威亞有多危險！你到底想干什么？！”

    景惜琢磨，我就那么提了一句，她檔期又不是我排的，怎么什么都能扯到我身上。

    凱琳吧，也算個聰明人，看得出她跟葉華暗里的波濤洶涌。

    她賭自己不會否認。

    既然她那么想進葉家，她就幫她一把。

    “我就是討厭她?！倍嗝捶奖愕睦碛?。

    “為什么？”葉華微怔。

    “她嫁給你，我就得轉讓股權，如果沒有孩子你們怎么可能這么早結婚？”

    “結婚是遲早的事，我說了我會養你！那些股份就那么重要？你連她肚子里的孩子都要算計！”

    “你養我？”景惜瞇眼。

    葉華臉色一變，氣急之下他都說了些什么？

    “你怎么養？我以什么身份？你的養女？”

    一連串問題逼得他胸口發悶，他扯松領帶。

    “我們又不是真的父女，外頭誰不知道？我也很好奇，”景惜撐在桌邊，跟他對視，“你為什么要把我留在身邊？”

    房內被摔開的文件紙在空中舞了幾個圈落到地上，洋洋灑灑鋪成一片白。

    葉華說不出話來。

    女孩從小就白凈，從頭到腳就跟瓷娃娃一樣，誰見了都喜歡，都想保護她，磕碰一丁點都不行。

    她喜歡把馬尾扎得高高的，走起路來蹦跶著，辮子就能甩得很好看。

    她的眼睛里總是亮晶晶的，時不時閃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現在她用這樣的眼睛盯著自己，某一瞬間他覺得內心被剖析得干干凈凈，無所遁形。

    那是決不容許任何人觸碰的念頭。

    景惜突然覺得很沒意思，反正娃也保住了擱這跟她扯什么呢？葉華總不會因為她說幾句好話就不要她的股份了吧。

    他們愛咋咋，就算明天結婚她也不計前嫌給他們當花童，如果沒人介意的話。

    “一一……”葉華澀澀地叫她，卻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的問題。

    “股份我本來就不想要，因為，”景惜踩著地上的紙，一個腳印一個腳印走到門邊，狠狠扭開門把手，語氣是前所未有的乖戾，“葉家真是惡心透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