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余戎北發現自己真的看不透這位小舅子了。以前他其貌不揚, 沒有絲毫存在感;后來搖身一變, 成了如今這明艷又不失瀟灑的模樣,不僅如此, 他性子也像換了個人似的, 平日里大方豁達,遇事不驕不躁,沉著冷靜,何時有過現在的不管不顧。謝稷的死, 的確讓人猝不及防,他之死會給整個前朝后宮, 上京中所有的權貴世家帶了什么, 無人可知??捎嗳直敝? 這天, 要變了。 宋衍卿語氣陰鶩道:“你敢走?你可以試試?!?/br> 徐西陸毫不畏懼地迎著宋衍卿的目光,冷靜道:“請王爺成全?!?/br> “如果本王不同意呢?” 徐西陸看著他, 又重復了一次, “求王爺成全?!?/br> 宋衍卿不語, 暗沉的雙眸牢牢地鎖在徐西陸身上,好似要將他生吞活剝。場面這般僵持下去, 實在不是個事, 關鍵時刻, 余戎北還是潛意識地向著自家人?!巴鯛? 謝徐兩家同根同枝, 西陸和謝家兩位公子一向交好, 更是認了謝氏為母,謝大人就是他的舅舅。舅舅猝死,他這個做外甥的,自然心急如焚,想著快些趕回去也在情理之中?!?/br> 余戎北說的不無道理,宋衍卿聽后臉色好看了些,問:“你是因為這些才想回去的嗎?” 徐西陸遲疑片刻,點了點頭。 宋衍卿微不可見地舒了口氣,他走到徐西陸跟前,聲音和目光都軟了下來,“你說什么我都會信。所以,你不要騙我?!?/br> 這樣溫軟的宋衍卿讓徐西陸心中一陣愧疚,可眼下他也顧不了那么多,“還請王爺賜我一匹快馬?!?/br> “呵,你還真以為自己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學會騎馬?”宋衍卿又恢復了往日高高在上,毫不客氣道:“本王讓玄墨送你回去?!?/br> 徐西陸想也不想地拒絕:“不可,玄墨是王爺的貼身侍衛,他若走了,王爺的安危怎么辦?” “皇兄派了不少天機營的人來,你無須擔心?!碧鞕C營乃是直接聽令于天子的隊伍,天機營的人不像別的兵,需要戰場殺敵,他們一個個身負絕技,頭腦和身手都是堪稱頂尖,可在萬軍之中取敵人首級,大多數都在執行一些暗殺,暗衛的任務。見徐西陸還想再說,宋衍卿冷著一張臉道,“你再廢話,休怪本王出爾反爾了?!闭f著,他轉過身去,“快走罷?!?/br> 徐西陸不再多言,行禮道:“多謝王爺?!?/br> 余戎北道:“西陸,我送你出城?!?/br> 徐西陸草草地收拾了一些行禮,和玄墨一起在夜色之中出了城。他和玄墨同乘一匹馬,除了吃飯和喝水,幾乎不曾休息,跑死了兩匹馬,把原本五日的路程硬生生地縮短成了三天。當徐西陸再次看到上京城的城門時,剛好是臘月三十,除夕。 走在街道上,可以看到家家戶戶都貼上了春聯,窗花,店鋪全部關了門,在家里享受和家人的團聚。玄墨問徐西陸:“徐二公子,我們是去徐府嗎?” “不,”徐西陸道,“去謝府?!?/br> 相比別家的喜氣洋洋,一向門庭若市的謝府如今卻顯得蕭條清冷。大門口白布高懸,遍地都是散落的金紙銅錢,屋檐下兩盞白色的紙燈籠在凄凄寒風中飄揚。 徐西陸剛下馬,一個眼尖的管事就瞧見了他,忙迎上前道:“徐二公子?!” “里頭……怎么樣了?” 那管事沉痛道:“老爺昨日已經蓋了棺,兩日后就要出殯了?!?/br> 徐西陸點點頭,對玄墨道:“玄墨,你在此等候。我進去看看?!?/br> 謝稷生前深受皇恩,門生眾多,每日上門來拜訪的人不計其數??涩F在,謝府冷冷清清,來吊唁的只有寥寥數人。 “西陸?” 聽見有人喚自己,徐西陸停下腳步,轉身便瞧見一身孝服的謝青莘正朝自己疾步而來。謝青莘看上去很疲憊,眼中布滿了紅血絲,想必已是熬了幾個通宵?!罢娴氖悄??”謝青莘驚訝道,“你不是還在北境么?何時回來的?” “剛回來。你們……還好嗎?”話剛問出口,徐西陸就后悔了。謝稷去世,謝家人怎么可能好得起來。 謝青莘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最后長嘆一聲:“叔父去得太突然了,說實話,我現在還有些接受不了。更別說嬸嬸和青蘇了?!?/br> 聽到謝青蘇的名字,徐西陸心中猛地一揪,問:“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聽說,舅舅是……死于非命?” 謝青莘有些猶豫,“此事說來話長?!?/br> “我明白?!毙煳麝懷杆俚?,“我先去給舅舅磕個頭,回頭再說?!?/br> 徐西陸來到停棺的大堂,上官氏趴在棺材上,失聲痛哭;謝氏顧不上抹去自己的眼淚,哽咽地勸著她;謝青蘇直直地跪在棺前,他沒有和自己母親一樣失聲痛哭,也沒有同謝青莘一道忙活父親的喪事。他筆直地跪著,兩眼如看不見底的深潭,神情近乎麻木。直到謝氏驚呼了一聲“西陸”,他才微微一動。 “西陸,你怎來了?” 徐西陸走上前握住謝氏的手,“我聽聞噩耗,連夜趕了回來?!?/br> 謝氏含淚點頭,“好、好,你是個好孩子,快去給你舅舅磕個頭罷?!?/br> 徐西陸走到領靈堂前,雙膝跪地,鄭重地磕了一個響頭,起身對已經哭得失聲的上官氏道:“舅母,節哀順變?!?/br> 上官氏無力地點了點頭。她閉著眼,眼淚還是止不住地流下來。 最后,徐西陸走到謝青蘇跟前,后者也緩緩抬起頭看向他,兩人四目相對,徐西陸正要說些什么,忽然覺得眼前一黑,接著就落到了一個冰涼的懷抱里。 徐西陸再次睜開眼時,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四周的景物有些陌生,但他猜想自己應該是在謝府里。徐西陸昏迷之前,已是幾天幾夜未曾合眼,水也沒喝幾口,喉嚨里仿佛要燒著一般干痛,現在他感覺喉嚨里濕潤了不少,想是在他昏迷期間有人給他喂過水。 一個陌生的聲音從屏風后頭傳來:“徐二公子連日奔波,缺乏休憩,再加上飲水用食不足,才驟然昏了過去,并無大礙。只要休養幾日,吃些進補的食物湯藥,即可痊愈?!?/br> “有勞大夫?!边@是謝氏的聲音。接著徐西陸又聽見一陣腳步聲,他掙扎地坐起身,白色的孝服映入他的眼簾。 徐西陸啞聲道:“青蘇?” 謝青蘇在他床邊坐下,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眸中總算有了一絲星火?!八??!?/br> 徐西陸想去握他的手,可身上卻連動動手的力氣都沒有。 “你需要休息?!敝x青蘇又道。 徐西陸抵擋不住襲來的困意,只說了一句“我有話對你說”,就再次沉沉地睡了過去。 徐西陸徹底蘇醒時,已是次日一早。徐西陸感覺自己體力和精力都恢復了不少,掀開被子下了床,剛好碰見端著熱水走進來的奴婢,便問她:“你家公子呢?” 那婢女回答:“公子在院子里?!?/br> 走到院子里的時候,徐西陸聽見遠方傳來一陣模糊不清的鞭炮聲,他這才想起來,今天正是普天同慶的大年初一。 謝青蘇靜靜地立在雪中,目光落在已經枯敗的桃樹上。徐西陸看著他,有種他馬上也要化成雪的錯覺。他走到他身后,喚道:“青蘇?!?/br> 謝青蘇摘下一枝桃枝,喃喃道:“謝府在蒲州有一別莊,滿園桃花,盛開之時,亂落如紅雨。我一直,想帶你去看一看?!?/br> 徐西陸輕聲道:“會有機會的?!?/br> 謝青蘇松開手,任由那桃枝墜落在雪中。他轉過身,注視著徐西陸良久,忽然凝眸,迫不及待道:“西陸,我們一起,離開這里罷?!?/br> 徐西陸一時間有些錯愕,“離開?你想去哪里?” 像是忍了很久終于破戒了一般,謝青蘇道:“蒲州也好,滄州也好,天涯海角,我都跟你去——只要你一句話?!?/br> ※※※※※※※※※※※※※※※※※※※※ 選擇一:跟青蘇走——青蘇get 選擇二:留下來——結局未知 如果是你,你會……? ps:二更在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