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毒
墨冷軒按著葉瀾瞪大眼睛,轉頭看向面具人。 面具人沒什么變化,起碼面具露出來的眼睛沒有任何波動。 楊繼真輕輕發出一聲鼻音,緊緊蹙著眉頭看樣子要醒,四周人接二連三發出窸窣聲響,都有蘇醒的跡象。 葉顏詢聚在面具人身后?!霸趺椿厥??” 面具人沒有任何慌張?!盎镁潮黄屏??!?/br> 方才葉新秋來時,眾人都被葉飛星天賦吸引過去,陳相與便偷偷潛進來把幻境破了,他知曉的。 葉顏詢惱怒?!澳悴皇钦f他不會礙事嗎?!彼€以為面具人已經把陳相與控制住了,一切勝券在握。 “來了便來了吧?!泵婢呷怂坪鹾敛环旁谛纳?,淡淡瞥了陳相與一眼,陳相與的目光跟他對上,張了張嘴,沒有說出口。面具人背手一步步踏上高臺,墨冷軒松開葉瀾,恭敬的跟在他身后上了高臺。 下方眾人悠悠轉醒。 “怎么回事?” “你怎么七竅流血了?!?/br> “哎,你也是……”抬袖子掏手帕紛紛開始擦自己臉上可怖的血痕。謝惜朝渾渾噩噩坐在那里,一臉若有所失。謝桓推他才回過神來,推開謝桓的手帕,搖頭站起身。 “你是何人!”馬上就有人注意到高臺上的身影,厲聲質問?!昂媚銈€魔頭,還敢來這里!” 有人附和?!拔铱茨闶遣幌牖盍?,竟然敢出現在玄門百業大會!今日便讓你葬身此地!” 他們叫囂斥責,一致對外,慷慨激昂一身正氣。紛紛召劍,但指尖靈光只是一閃瞬間潰散。 “怎么回事?” “我沒有靈力了!” 不是一個人,所有人都失了靈力,一個個左顧右盼發現皆是如此,無策慌起來?!澳憔烤箤ξ覀冏隽耸裁?,你是想跟玄門百家為敵嗎!” 面具人依舊沉默。葉顏詢葉顏詢抱著手臂看著庸庸眾人笑道:“放心,只是一點堵塞靈脈的毒,無性命之憂,不用擔心。畢竟這么毒死你們也太便宜了?!?/br> 悠悠走上高臺,與面具人并肩俯視下方蕓蕓。站在高處的感覺就是好:“還是我的毒有用?!?/br> 方才幻境雖是劍氣為引,可葉顏詢不放心,又下了毒,幸虧有所準備有備無患,即使陳相與能破了幻境,這些人所中之毒一時半會也解不了。 有人聞言立刻道:“葉顏詢!竟然是你?!毙闹信痣y平,指著罵道:“我早就覺得你不是東西,花船娼女之子,果然不入大道主流!” “什么東西!下賤之人就是會用下賤手段!” 葉顏詢眼中閃過一絲陰厲,卻依舊抱著手臂勾唇笑?!八渭抑鲃e那么大火氣,身體要緊,趁著還有命在好好珍惜,再看看這藍天白云,閉眼后可就什么都見不著了?!?/br> 段冷翠仰頭對面具人怒喝:“你到底要做什么?”墨冷軒一直恭順站在面具人身后沒有人注意道,段冷翠跟他相熟瞥見后立刻變了臉?!澳滠幠氵@是什么意思?” 墨冷軒抬了抬眼,沒有理他。 “好??!”段冷翠怒罵:“原來是你,一直以來給面具人通風報信的都是你對不對?!毙闹袩o限悔恨,又痛心道:“虧我還拿你當知己,你怎么會是這種人,幫著邪魔外道來與我們作對。他究竟是給你了什么好處,讓你如此善惡不分?!?/br> 墨冷軒像是想起什么,冷笑一聲,他的目光很沉,瞳孔漆黑與眼白分明?!皼]有好處,生死無悔?!?/br> 段冷翠瞪著他,握劍的手都在抖?!昂煤煤??!彼吨渥影纬鲅g靈劍?!笆俏蚁沽搜?,看錯了人!你我情誼到此為止!”毫無光華的靈劍卷起一片衣擺削下,自空中飛揚落在地上。 墨冷軒看著那片衣擺撒撒落在二人之間,無聲的沉下肩膀。二人以往相交也算愉快,只可惜道不同不相為謀,段冷翠與玄門大多數人一樣的,一樣的生而為己。 面具人靜靜站在那里,沒有任何的動作,卻讓人覺的是一座挺拔巍峨的高山聳立,壓在心口,望而生畏。眾人望著他,話語越來越難出口,叫囂聲漸漸弱了下來,最后消失。 江西澤站在陳相與身邊,與他一同站在東南角的角落里,沒有上前,看著眾人圍在高臺之下又義憤難平變的緘默,陳相與仿佛陷入了夢魘,當年也是這般,一模一樣,數以萬計的人仰頭看著,臉上有驚恐,有不忍,卻沒有一人敢言…… 肩膀微微顫動,江西澤察覺,左手搭在陳相與肩上,無形中給他支撐。 “如果你不想看,我們離開?!?/br> 離開這里,不管誰要殺誰,誰要滅誰,這個天下都與他們無關。 他的聲線一直那樣平靜冷淡,就像干將堅硬還盤桓著霜花。但陳相與總能從中聽出那股掩于冰雪之下溫柔,猶如冷冽的清泉,雖有些冷,飲到心中卻甘甜,撫平躁動。 他盡力扯出一抹笑?!皼]事?!?/br> 面具人看向他,四目相對,誰都沒有避開,只聽他道:“過來?!?/br> 所有目光都順著面具人聚到陳相與身上。 陳相與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可那兩個字一直堵在喉嚨里,呼之欲出卻總有層無形的東西擋住,出不來卻又回不去。垂下眼,順從的從人群中穿過去,人們紛紛為他讓開一條路,謝桓上前一步:“陳相與……”伸出手好像要阻止他,被身旁人拉住。給了個別管閑事的眼神,謝桓目光復雜的看著陳相與越走越遠,踏上石階,一步步走上高臺。 陳相與走到面具人身邊,所有人都以為面具人是要對他不利,畢竟上次陳相與聯和江西澤把人打傷,誰知陳相與卻做了件出乎意料之事,眾目睽睽之下一甩衣擺,重重跪了下去。 這一幕跟讓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想到三十年前。心中卻有震驚非常,面面相覷,瞪大眼睛都懷疑自己看錯了。陳相與已不是當年的陳相與了,如今可是殺伐肆意視禮教于無物的蠱宗,連二圣都不拜怎就如此輕易跪下了。 “站起來?!泵婢呷吮硨λ?,聽不出情緒變化,但負在身后的手已經握在一起,指節泛白。 陳相與垂著頭,喉嚨堵的難受,心頭沉重連聲音都沙?。骸暗茏佑凶??!?/br> “站起來?!泵婢呷酥貜土艘槐?。 陳相與垂著頭,腰曲的更重?!暗茏永熥鸾虒??!?/br> 這個世上,能稱為陳相與師父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前任蠱宗秦翦,另一個就是——清平君。 場上的氣壓一瞬間變得很低,連呼吸聲都仿佛停止了。 謝桓直勾勾看著那張面具,仿佛要穿透面具確認那人的臉。 場上靜默了許久。段冷翠才壯著膽子,聲音顫抖,也沒有剛才那般盛氣凌人,甚至輕飄飄的沒有底氣,顫顫巍巍指著面具人:“你究竟是誰?是……秦翦,還是……”那三個字異常沉重,嘴唇張張合合了好幾次卻始終無法說出。 “我是誰?”面具人冷笑,他遙遙看著下方一張張驚愕的臉,其實眾人心中已有答案,只是心存僥幸,不愿相信,不敢相信,自欺欺人。 “我只是他的師父?!?/br> 他問陳相與:“你要阻止我?” 陳相與咬著唇,說不出一個字。此刻就像站在須彌山巔,四周盡是懸崖,選哪邊都是粉身碎骨。清平君滅世為錯,可糾結理由卻讓他心中悲涼,有把刀一片片剜心都不如此刻這般難受。正道邪道,對與錯此刻在腦中一團亂麻,理不清斬不斷更無法選,他向來行事隨心,可如今連自己的心都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面具人看出他為難,對著下方人清冷道:“你們已中了鎖靈脈的毒?!闭f話間招手,一片黑影從空中壓進,卷過一人瞬間化為白骨。 陳相與瞪大眼睛,所有人倉皇擠到一起,遠離黑影聚齊之處,如避蛇蝎。此物眾人并不陌生,那是密密麻麻的金蠶蠱。金蠶蠱食了那人后并沒有再碰其他人,只是靜靜停在那里,震動翅膀發出嗡鳴。 面具人看向人群中的葉飛星,指著道:“那娃娃有神農血,可解百毒?!彼恼Z調有些低沉,落在眾人耳中本應幽暗。但神農血三字卻壓抑住那股情感讓他們精神一振。那代表什么眾人都懂,更無人懷疑真實性,因為此時葉瀾手中彌漫靈力的靈劍就是最好證明。 四面八方的目光聚在此處,神農血代表什么,代表能恢復靈力不再為人魚rou,代表所有人都可以得救,代表生的希望,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變得熾熱。 葉瀾一向明理識體,不然不會所有集會都是葉家主持??稍趫鲋俗阌星f,葉飛星只是個孩子,即便一人一滴…… 那是讓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