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病
陳相與端了點心進門,他有些醉了,走到桌邊拌了一下,江西澤伸手把他扶住。 “你又喝多了?!?/br> “我才沒有?!标愊嗯c反駁,把點心放在桌上,看江西澤臉色有些蒼白?!澳隳樕趺催@么難看?!?/br> 江西澤道:“你看錯了,還說沒喝多?!彼o陳相與倒了杯清茶,陳相與剛好有點渴,接過來三兩口就喝完了,江西澤又倒了一杯。 陳相與趴在桌上把點心往他面前推了推?!敖裢沓燥垥r那掃興老狐貍來了,你沒吃東西就走。我順酒的時候給你拿了些點心,你小時候最愛吃這個,還喜歡澆蜂蜜,也不覺膩得慌?!?/br> 江西澤在他對面坐下,垂著眼眸,長睫落下看著盤中點心,拿起邊上一塊湊近嘴邊,一手托在下方接著殘渣,小小咬掉個花瓣。 陳相與單手撐下巴醉眼朦朧看著他吃,江西澤從小吃東西就很斯文,吃相甚佳,陳相與就喜歡看他吃東西。 江西澤咽下一口,抬眼見他一臉癡笑看著自己。 “有事嗎?” 陳相與恍然想起還有正事?!拔也铧c忘了?!?/br> “你把醉海棠藏哪了,仆人都不知道在哪。今夜月色正好,你給我拿幾壇小酌一下唄?!?/br> 江西澤放下點心,掏出手帕擦了擦嘴?!皫讐??” “五……六……七……八……九……”陳相與伸著指頭數。 江西澤抬眼看他。 陳相與嘿嘿道:“好酒不嫌多嘛?!?/br> 江西澤道:“好,我一會去取給你?!?/br> 陳相與忙起身?!安挥寐闊┠懔?,你告訴我在哪,我自己去取就好了?!?/br> 回答他的只有兩個字?!安灰??!?/br> 陳相與不服氣:“哎,你是不相信我嗎,我不會去偷你酒的,你相信我嘛?!鄙习肷戆侵雷?,雙腿跪在凳上服軟道:“你就告訴我嘛?!?/br> 江西澤瞥了他:“你這種人,根本沒有誠信可言?!?/br> “……”陳相與自問,自己風評有這么差嗎? “好吧?!彼麖牡首由咸聛?,那你取了以后去火蕊銀光樹上找我。 “你今晚要睡那里?” 陳相與理所當然道:“不然呢,明月山莊哪有我的房間,要不然我來跟你擠?” “我知道你肯定說不要,我還是睡樹上比較踏實?!?/br> 江西澤斂住眼底神情?!班??!?/br> 陳相與三兩下踩踏就飛到了樹上,躺在以往習慣的那兩根樹叉間,摸著粗糙樹皮道:“這么久了,有沒有想我啊?!?/br> 回答他的只有沙沙的銀葉聲響,陳相與躺在其中,嗅著火蕊銀光獨有的香氣,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似夢似醒時聽到有衣帶飛動當風之響,陳相與驚睜開眼睛。 一看是江西澤上來了,拎著幾壇酒。 陳相與立刻轉了笑臉,喜滋滋接過來,酒壇冰涼,封口處巾布還有些濕漉漉。陳相與聞了聞沒有酒味,還好不是漏了。打開一壇迫不及待灌了一口,枕著手臂倚在樹干上愜意稱贊:“好酒??!” “來來來,坐下。咱倆一起喝點?!?/br> 江西澤在他身邊挑了個能坐的地方,輕提衣擺坐下。陳相與開了一壇酒遞給他,二人碰了碰壇,陳相與猛灌了一大口,江西澤小小泯了口。 陳相與靠在身后的樹叉上?!罢婧?,以前我來這的時候,都沒有人陪我喝酒,我喝酒也要偷,你娘……”說到此處,他笑了笑。 “不說了,喝酒。今晚不醉不歸?!背隹诤笥钟X得這句話好像不恰當,糾正道:“額……我喝醉了睡這,你要是喝醉了,趕在不省人事之前摸回房間啊?!?/br> 江西澤應了聲。 他拿了九壇過來,陳相與獨飲了八壇,醉成一灘爛泥搭在樹叉間,迷迷蒙蒙看著江西澤泯了一小口酒的斯文模樣,嘀咕道:“西子……我好喜歡你啊?!?/br> 江西澤坐在旁邊,夜風吹著他耳鬢發絲搔在臉龐,有些癢。 “我也喜歡你?!?/br> 陳相與又道:“好喜歡你……做我兒子……” “……” 江西澤垂下眼,目光暗淡了許多,極輕極輕的笑了一聲,放下酒壇,解下外衣給陳相與蓋在身上。 起身時,陳相與呼出的溫熱氣息撲到臉上,混著酒氣,握住枝杈的手不由加重了力道。 第二天早晨,陳相與剛一睡醒頭暈乎乎的,許久沒有睡的這么香了,舒舒服服的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指尖觸碰到嘴唇時,他恍然記起昨晚好像做了個春夢,一個纏綿悱惻的吻。 陳相與拍了拍腦袋,什么亂七八糟的,自己怎么會做這種夢,真可怕! 身上搭了一件白色外衫,不用想就是江西澤的,暗道這小子還有些良心,如今真是越發會照顧人了。 從銀色枝葉間往下看去,陳相與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江西澤時,好像就是在這里,也是這樣。 那天,他如同往常一樣醉在樹上,睡得舒服時聽葉綰綰暴怒呵聲在樹下響起。驚的他一哆嗦,差點從樹上掉下去。 有驚無險,的確是葉綰綰在罵,只不過罵的對象卻不是他。 葉綰綰擼起袖子,對著立在對面的五六歲孩子怒道:“江西澤你給我解釋解釋,為什么要打人,小小年紀反了你了!” 江西澤穿了一身雪白的衣衫,奶里奶氣卻振振有詞:“他手臟,還揉我臉,我不開心?!?/br> 葉綰綰道:“你不說這事我還不來氣?!彼读顺督鳚傻囊聰[,江西澤立馬后退了兩步跟她拉開距離,像一只小獸,警惕的看著她。 葉綰綰道:“這臭毛病誰給你慣的,以前我全當沒看見,最近你是變本加厲了。為什么衣服臟了以后讓下人直接扔掉了,我問你,洗洗不能穿嗎?洗過了就不能穿了嗎?” 江西澤道:“洗過了就變硬了,硌的我不舒服?!?/br> 葉綰綰道:“你還真嬌貴,為什么哥哥jiejie沒覺得不舒服,都是上好的緞子,你知不知道你這一件衣服夠尋常百姓家吃一個月的米了?!?/br> 江西澤道:“我又沒在尋常百姓家里……爺爺說不舒服就換……” “行?!比~綰綰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制住自己的怒火,左右手袖子又往上擼了擼?!澳亲呗纺?,你都四歲了,自己沒長腿還是沒長腳,走到哪都要人抱,你打算讓仆人抱你一輩子嗎?!?/br> 江西澤撇了撇腳?!暗厣嫌心?,會把鞋子弄臟?!?/br> 葉綰綰道:“仆人每天都會打掃,我為什么沒看到泥?!?/br> 江西澤抬起腳,潔白的鞋底下沾了兩片銀色葉子,他突然發現鞋尖沾了塵土,這種情況以前可從未發生,皺著眉頭一臉委屈道:“臟了,我要去換鞋?!彼粗闹芏际锹淙~的泥地,剛抬起的腳又放下了,大聲喊丫鬟來抱。 葉綰綰怒:“你給我站好了!” 江西澤依言站好,只不過兩只眼睛緊緊的盯著腳尖的泥土,看起來十分委屈。 江臨晚姍姍來遲,打開手里折扇為葉綰綰扇風?!胺蛉讼麣?,消消氣,莫要氣壞了?!?/br> 陳相與覺得好笑,又是這套,每次葉綰綰生氣,江林晚只會亦步亦趨像個狗腿一樣搖扇子,仿佛扇出來的風真能吹滅葉綰綰怒火一般,連勸慰的話都不會換一下,就會一句消消氣。 江臨晚在一旁,小心翼翼為葉綰綰把掛在發上的流蘇打理好。 葉綰綰白了他一眼,嘴角卻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 江西澤皺著臉哼唧道:“娘,我還要站多久,我餓了?!?/br> 葉綰綰道:“你還知道餓,剛才不是摔筷子嗎!都這么厲害了還吃什么飯,不用吃飯了?!?/br> 江西澤道:“剛才的米又糙又老怎么吃,還有那個rou,根本就不是小牛rou……爺爺從來不會讓我吃這種飯?!?/br> 葉綰綰道:“閉嘴,挑三揀四你還有道理了,在這里罰站一天,今晚也別吃飯了?!?/br> 江西澤瞪大眼睛,簡直不敢相信,從小到大他都被江老爺子捧在手心里寵著,哪受過這種委屈,發脾氣道:“我花錢吃東西怎么了,爺爺說以后江家都是我的。從小到大你們都沒怎么管過我,現在也不要說我,我要去找爺爺!我要回別院!” 從江西澤出生開始,白虹靈力惹眼,江老爺子便將他帶到別院親自照看,近幾個月才回家,江家夫婦的確沒怎么照顧過他,可沒想到如今竟有這么一身毛病……不知是氣的還是站了太久,葉綰綰臉色一白,倒了下去,幸虧江林晚及時攬住她。 葉綰綰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江林晚皺著眉頭將她橫抱起,臨出院門回頭看了眼江西澤。輕嘆了口氣。 “你從小便由你爺爺照料,我跟你娘的確失了為人父母的職責,但無論如何你都不該頂撞她。如果江家待不下去,你就回別院吧?!?/br> 院門被人用力關上,發出“咣當”響聲。 江西澤站在原地,賭氣般扭過頭去。 “你很厲害嘛?!币粋€男聲從頭頂上響起。 江西澤驚愕抬頭。待了這么久都不知道樹上有人,警惕道:“是誰!” 陳相與撥開面前枝葉,一道銀光映在眼睛上,不適的瞇起眼睛,抬起艷紅袖子擋著光線來的方向。 江西澤道:“你是誰的丫鬟,在這里做什么?”小孩子對于男女分辨能力弱,他從未見男子穿風sao的紅色,再加上臉也漂亮,自然而然的便認為這是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