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露
陳相與看著那白光竟有一瞬間恍惚,一只蠱蟲趁機咬上了他的脖子。 “嘶——”陳相與忍痛扯了下來,看著指尖擦到的烏黑血跡,究竟有多少年,沒有吃過蠱蟲的虧了。 那蠱蟲像是蜜蜂一般模樣,身上有一卷卷金色花紋,被他捏住肥胖肚子兩只翅膀還不停震動,陳相與蹙眉:“金蠶蠱?!被腥惶ь^看著場中的數量,心中猛的震動了下,一把跨過椅子,搶到江西澤身側,拉住他胳膊道:“別打了,此地不宜久留?!?/br> 江西澤回頭,目光落在他頸間烏黑的血跡?!澳闶軅??” 陳相與無所謂的抹了把脖子:“別管了,我們得趕緊離開這里?!敝钢恢槐慌涞男M蟲道:“此乃上品金蠶。不畏刀劍不畏水火,你們這樣是殺不死的?!狈路馂榱擞∽C他的話,那只看起來已死的蠱蟲突然抖了抖翅膀,然后悠悠的飛了起來。 江西澤凝眉,劍氣一震:“現在該怎么辦?”他周身包著一層白色的靈力,映的神色更加漠然,靜靜站在那里,劍眉星目,白衣勝雪……與記憶中的那個身影重合在一起,陳相與又是一瞬的恍惚,半晌才道:“擒賊擒王。金蠶為上品蠱,難以煉制更難以駕馭,如今數量這么多,施術者離的不會遠?!?/br> 江西澤會意,干將拋出,拉著陳相與御劍沖出了大廳,旁人看到雖不知為何但也跟了上去,弱者對強者就是有莫名的追隨感,即使江西澤是去做更危險的事,他們也覺得是在謀出路。 那蠱蟲好似開了蒙,見二人離去,霎時放棄手下之人追了過去。 陳相與輕笑:“果然?!睂こPM蟲怎會開蒙,這是受了施術者的控制,想要攔住他們?!拔髯?,朝蠱蟲密集處沖過去?!?/br> 江西澤會意,立刻在空中變向,御劍朝那邊沖過去。其他人就沒他這般修為,紛紛被逼落下去。 蠱蟲瘋狂撞擊著江西澤撐開的屏障,泛起一道道靈力漣漪。卻始終進不去,四周被密密麻麻的金蠶蠱捂住,從外邊看,它們倆就像被關在一個金蠶蠱大球中。江西澤全然不顧身處何方,只是順著一個方向飛速御劍,身軀依舊筆直,腳下的劍依舊穩當。 就這樣飛了一會兒后,圍堵二人的蠱蟲突然哄散,視線瞬間清明。 陳相與道:“下去看看?!?/br> 江西澤應聲落地,收劍。 二人已飛出別院很遠,此地為一片樹林,四下皆是灰白樺樹,正值初秋,枯葉自枝頭洋洋灑灑落著。 陳相與閉眼,凝神聽了片刻。四周很安靜,不,是十分安靜,竟無一只蟲鳴鳥叫,即使是秋天,在樹林中也應有躲冬的蟲,煉蠱之人對于蟲聲最為敏感,即使一只蚯蚓在一丈土下翻個身的細微的聲響都能尋得,可此處真的什么都沒有,只聞得風動枯葉沙沙做響。 見他睜開眼睛,江西澤道:“怎么樣?” 陳相與搖了搖頭?!笆裁炊紱]有?!?/br> 江西澤明白,什么都沒有便是最大的異常?!皯摼褪沁@里?!?/br> 陳相與點頭表示同意。 二人踩著咯吱響的枯葉往前走了大概五百米便出了樹林,一個半圓形的大墓包出現在面前,墓包兩側染著兩排石燈,青色火苗在燈芯上搖曳。 江西澤抬頭看著面前兩人高的墓門,上面刻著熟悉的神農百草集?!按颂幨侨~家祖墓?!?/br> 陳相與隨意靠著一旁的石燈,看著跳動的青炎,緩緩摸著下巴思索:那暗處之人到底會藏在哪。從廳中出現金蠶蠱到現在他總覺得哪里不對,有什么地方很不舒服,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被自己忽略了。 心頭突然一陣激蕩,他下意識捂著 同時間干將攜劍氣自他耳畔擦過。陳相與驀然回頭,干將把一條赤色紋蟒刺中七寸釘在樹上,兩只猩紅眼睛惡狠狠看著陳相與,血盆大口還朝這邊張著。 纏在樹叉上的尾巴垂下來轟然壓斷幾根樹枝。 看著這兇猛的大長蟲,陳相與心中的那股異樣之感更加強烈,有什么重要的東西呼之欲出。但總差一點,這種于腦中似幻似隱,抓不住摸不著的思緒真讓人發瘋。 江西澤三兩步將他護到身后,警惕看著蟒蛇出現的方向。 陳相與嘴角輕揚,面上出現了跟陳皮那張老實臉不符的邪氣,自江西澤身后探出頭來,看著巨蟒的方向嗓音提高了幾分:“閣下既然來了,何不出來一敘?” 樹林空曠,話音就在空曠的樹林中來回回蕩。 許久后,巨蟒背后緩緩浮現了一個人,這人臉上戴著一張金色面具,看不到面容。他好似用了什么隱身秘法,剛才竟一直站在那里。 “你怎知我在此?!边@人聲音低沉,加上帶著面具悶悶的。實在讓人不好分辨。 陳相與作罷,反正他死了這么多年了,當年所識之人的音色早已忘的七七八八。他從江西澤身后出來,有些得意,像一只大尾巴狼顯擺道:“我猜的?!?/br> “閣下方才丟出赤蛇是想試探我的實力。既然要試探我,又豈能不在場觀察?!?/br> 面具下似乎傳來一聲輕笑:“你倒是聰明?!?/br> 話音剛落猛然執劍刺來。 陳相與上一秒還在嘚瑟,下一秒便有劍鋒至眼前,意外之余熟練側身躲開,所幸這些年他沒少遭人恨,劍下保命輕車熟路。江西澤御劍接出,兩劍相碰竟未分勝負。 陳相與有些意外,劍可是神兵干將,御劍者可是當世劍尊。如此情境面具人竟絲毫未落下風。 這說明無論是他用的劍還是他的劍法都非常了得。能與干將媲美的劍,陳相倒是好奇,凝神想看清那藍色靈力下的劍究竟是何種模樣,奈何眼睛都疼了還是什么都沒看到。 陳相與認命閉上酸疼的眼睛,伸出手指揉了揉。 黑暗中猛然有一條金蛇張開血盆大口。腦中片刻清明,一直穿梭的那縷玄光終于被他抓??! 那股異樣感來源于金蠶蠱咬他。尋常蠱蟲怎敢傷他?除非施術者修為與他相當,也就是說…… 陳相與猛然睜眼:“西子小心,他有金蠱!” 好像被算好了,他剛想明白,面具人便喚了金蠱出來,陳相與脫口同時,一條井口粗的百足蜈蚣自面具人胸口飛出直撲江西澤而去。江西澤措手不及被蜈蚣直接從空中撲了下來。 “混賬!”陳相與慌忙跑上前,卻也遲了。 江西澤被撲下來時抬劍擋在身前,被蜈蚣連人帶劍一起盤住。蜈蚣越盤越緊,江西澤撐著劍跟身體之間的空隙越來越小,那蜈蚣身上生著細針,腿上有著倒刺,江西澤渾身被纏住,毒刺沒入血rou,白衣霎時間開滿血花,他緊緊握著干將,臉上白一陣紫一陣。 金蠱威力項來不能輕看,陳相與知他傷得很重,他對江西澤一貫疼愛,更別提當著他的面受傷。見那白衣上的血花,陳相與眼中蒙上一層血氣,一口污血吐了出來,刺眼金光自他胸口迸射而出。 他勾起嘴角:終于醒了。 光芒中一條金色展翼長蛇沖出,直撞百足蜈蚣而去。飛卿承了那口毒血,身上的金鱗更加耀眼。那蜈蚣吃了痛往后倒,江西澤在中毒的情況下竟還有氣力揮劍,趁機斷它一足,腥臭的血液噴出,帶著劇毒。江西澤斷他足時也沒多想,此刻污血噴來在空中避無可避。 陳相與飛身躍過將他推開,但還是有一滴毒血濺在衣角,帶著強大的腐蝕性,燒掉衣角后迅速向上爬升,江西澤利落揮劍將那毒物連同衣擺一起斬落。 飛卿沒有戀戰,擊退蜈蚣后攜二人掠入了身后的葉家祖墓。兩扇石門猛的打開又猛的關上,門口的長燈劇烈搖曳了一下恢復平靜。 方才的一切發生的太快,面具人看著緊閉石門自空中緩緩落下。淡然的并指收劍,靈力退散后手中只有了一把明亮銀色劍柄,執劍的手抑制不住的顫抖,連同那把劍一起。 他在石門前站了許久,面具后才傳出了一聲極低級低的笑,似笑似哭:“回來了?!?/br> 葉家墓室里燃著青炎長燈,傳說這種青炎是從深海鮫人鱗片上的寒光中提煉出來的,千年不滅。 陳相與抱著江西澤跌落在墓室的甬路上。 “哎呦~”剛著地他就捂著腰坐起來,對著身旁飛卿踹了一腳?!澳憔筒荒苈c放,摔死了怎么辦?!?/br> 江西澤緩緩端坐起來,一瞬不瞬看著他。陳相與知已避無可避,飛卿即出,再說什么都是枉然,只能尷尬的回視他。二人就這樣大眼瞪小眼的看了許久,始終沒有人率先打破這寧靜。 陳相與對于身份暴露猝不及防,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該怎么面對江西澤。 但……不論怎么樣,身為長輩,他覺得在這氣氛尷尬之時還是應該率先發聲的,更何況江西澤本來就不愛說話,此時又受了驚嚇,等他開口還不知要等到哪個春花秋月。 他正這樣安慰自己,就聽江西澤道:“你沒什么想對我說的?” “……” 陳相與不知該如何回答。想對他說的?想說什么?他沒什么想說的,關于復生他自己都稀里糊涂,也沒法跟江西澤解釋。 既然暴露了就暴露了唄,二人又沒有什么深仇大恨,江西澤就算是記恨小時候的事,也不至于弄死他吧。就算他要弄死他,他還不會跑嗎?反正現在飛卿醒了,你能奈我何。陳相與越想心里越輕松寬敞。 終于在江西澤逐漸冰冷的眼神中,陳相與終于意識到自己騙了他這么久,好像的確該道個歉之類的。他飛快看了眼江西澤,讓他跟江西澤道歉,就像是讓他扒光了裸奔一樣難以啟齒。 還是說點別的吧。 可說點什么呢? 陳相與搜腸刮肚的組織措辭,等等,他恍然意識到……有件事情,必須說明白。 “你不是我兒子,我也不是你爹。我跟你娘沒什么,你不要聽那些流言蜚語?!?/br> “……” “我知道?!?/br> “嗯?!标愊嗯c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