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月黑風高,寒鴉禁啼,冷風掃著枯葉在地下翻滾擦出沙拉聲響不絕。 亂墳崗東南角不時傳來幾聲“砰砰”細響,一下又一下有氣無力卻又極富節奏,那聲音極輕極輕,但在這寂靜的墳場中卻猶為清晰,仿佛是未眠人在捶打棺木…… “動作快點!”坑外站著的大漢不耐,一腳將身旁新刨出來的土堆踢塌,呸了口唾沫狠狠罵道:“特娘的,刨了一晚上,狗屁都沒撈著!” 如今世道,玄學道法盛行,凡是有點門面的,入土后都會放八錢銀子壓棺,如此便并生了另一種職業——盜墓賊。只不過這幫兄弟,實在點背,一晚上挖了五處,全是貧民百姓的空包墳,別說金玉首飾不見就連壓棺銀錢也無。除他之外還有三個下手,都在坑里灰頭土臉的起棺。其中一個長的頗為機靈的直起腰道:“大哥,你看這一片也就這個墳都還氣派些,要是再沒有咱們今天就別干了?!?/br> 大漢甩手貼了他一大嘴巴子,怒罵道:“狗娘的,今晚弄不出點東西來都別想睡!” 那人踩在凹凸不平的土坑里,結實的挨了這一嘴巴后下盤不穩,腦袋直接撞在了棺蓋上,“咚”一聲響撞的滿眼金星。 媽的!陳相與暗罵:哪個混賬東西敢擾老子睡覺。沒人感覺到他的怒氣,四周依舊叮叮咚咚吵鬧,心中已想好折磨此人如何生不如死了,翻了個身,手一甩打在了棺材側邊,又是“咚”一聲響。還在想床何時變窄時。一道強光照了進來。 莫名討厭這光,陳相與蹙眉,眼睛剛睜開條細縫便被這光灼出淚,怒火噎在喉中咆哮而出?!罢l在作死!” 刨坑倒斗這么多年,誰曾見過棺中人發怒,盜墓賊以為詐尸伴著慘烈的尖叫丟下家什,連滾帶爬向四周逃竄。 陳相與扶著棺壁坐起來,天旋地轉,抬手拍了拍腦袋想讓自己清醒些,腦中驚現金色大蛇張血盆巨口俯撲而來,畫面異常清晰。 我已經死了。 陳相與睜開眼睛,借著掉落在四周火把的光看清周遭。這里好像是哪里的城郊,枯草蕭條間一個個黑黝黝的墳包摻雜其中,十分標準的墳場景致。 他左右揪著自己的衣服,抬起手反復看了看,又在自己臉上胡亂摸了一通,腦中赫然蹦出一個念頭。 借尸還魂!我又活了! 陳相與裂開嘴,雖說他不怕死,可能活著畢竟是件好事。飛速接受了自己重生的事實,開心之余靜心打坐一通,檢查了一下這新殼子,他確定這殼子不是他的,就這小……陳相與嘆了口氣,對這身體不是很滿意。 這具身體沒有任何修為,連元丹都沒凝。修煉一途最基本的便是凝丹,就像是蓋房子的第一塊石頭一樣,看來這兄弟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并非修士。換作旁人可能會失望一下,可陳相與卻不在意,他修蠱術本來就用不到靈力,有血便行。況且他的體質也與旁人不同,靈力附魂,只要魂不滅靈力不消。 翻身從棺木中跳了出來,腳下踩到一把盜墓人丟下的鐵鍬差點又翻進去,雙手揮舞了幾下勉強站定,打量著墳周,除了翻出來的一堆堆黃土和亂七八糟的腳印,盜墓賊逃的匆忙,挖墳家伙也都扔下了,可謂一片狼藉。 陳相與不由咋舌:“這盜墓賊,真不地道。挖了人家的墳都不給收拾收拾?!?/br> 畢竟占了別人身體,陳相與實在不好意思再毀了人家墳,將這身花花綠綠不符合他品味的衣服脫下扔進棺材里合上,抄起鐵鍬,一邊填土,嘴上還不忘念叨著:“兄弟,占了你的身體實在是不好意思,這衣冠冢你暫且棲身,回頭派人來給你修個寬敞豪宅?!彼m不是什么好人,但占了人家身便替人家修座新墳,免得這人生前沒享福死后還成了孤魂野鬼。 這一忙乎直到東方泛白,陳相與累的滿頭是汗,廢了好大勁才把倒下的石碑給扶起來,面上沾滿黃土已辨認不出字跡,他伸出袖子胡亂擦了擦,上邊隱約顯露出一個字,他樂了,這兄弟竟然也姓陳,又擦了擦,墓主的姓名完整的顯露出來:陳皮 陳相與調侃?!霸趺床唤挟敋w呢?!睂⑹稚翔F鍬扔下,看著東方赤色的朝霞舒了舒肩膀,渾身骨頭霹靂吧啦響了一通,深深吸了口新鮮空氣,活著的感覺真不錯。 正值清晨,萬物蘇醒,陳相與在山林中放浪了一上午才在一棵老樹下抓到一條小臂長的竹葉青,這小家伙被捏在手中依舊兇猛,一口咬在戳它腦袋的手指上,尖牙刺破皮rou,陳相與也不躲,反而將手指往它嘴里更深處塞去,血順著蛇嘴滴了一滴在腳邊,那處枯草便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化為黑色,風一吹散為灰燼。 陳相與修的是魂蠱,以魂淬毒,以血飼蠱。他雖不是這方面第一人,卻是這方面最強之人。古往今來唯他一人飼出了只有在傳說中才出現的金蠱——飛卿。 那蛇飲完血后目中兇光散了,纏在他手腕上的尾巴緩緩塌了下來,半死不活垂在空中。 陳相與將手指從它口中拿出,鮮血混著毒液的黑色液體頗為粘稠,隨著它縮手拉著長絲。 “咦~”陳相與滿面鄙夷,趕緊將手指摁在地上抹了抹,把那一坨惡心東西抹掉。蠱蟲好凈,因此煉蠱之人多多少少都有點潔癖,陳相與也不例外。將那瀕死的蛇揣在懷里,拍拍身上土,大步昂揚的朝大路走去,不是所有毒物都享的了他的血,這蛇能不能挺過去就看它的造化了。眼下首要事務便是去弄點吃的,順便打探下消息,不知自己死了多久了,今夕何夕,如今玄門百都是什么情況??粗情T前的三個大字,陳相與暗道:好巧,竟復活在江家地盤。 他生前處處與人為惡,最終落得人人喊殺之境地,但要說世間還有一個真心相待之人,那便是江臨晚了。 走進熙熙攘攘的明月城,陳相與沒穿外袍只著一件雪白里衣引得不少人側目,他也不理,反正現在沒人知道他是陳相與,丟的是陳皮兄弟的臉。 除了雁回峰外就數此處最熟,輕車熟路的來到一家名為天下客的酒樓,進去后不顧小廝奇怪的目光,極為自然的上了二樓。天下客是一家食宿酒樓,一樓招待的都是尋常之人,而二樓則是玄門人士聚集之所,修煉之人多眼高于頂,自視甚高,不屑同尋常人坐在一起,普通人也不愿跟這么一群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家伙打交道,久而久之一樓二樓便成為了各地酒樓的自然分界。此時陳相與穿著一身單衣上了二樓,倒是吸引了不少目光。二樓人雖多卻也不似一樓那般擁擠,陳相與挑了個角落,招手喚小二。 那小二也是個見過世面的人,見陳相與這般穿著只是略微詫異,隨即裂開嘴招呼道:“客官吃點什么?” 陳相與一直側耳聽旁邊那桌人繪聲繪色的講著,熟練道:“素菜不要辣,再拿兩壇好酒?!闭f著從懷中掏出一把散銀拍在桌上。 錢哪來的?當然是陳皮壓棺的。 那小二收了錢便麻利的下去張羅了。旁邊那桌人好像喝大了,聲音越來越高:“葉家那小少爺,長的是真好看?!?/br> 旁邊人嚷嚷道:“也不看看他父母是誰,葉千機跟江城大小姐的兒子,能不好看嗎?!?/br> “別光說好看,看看人家天賦,六歲凝丹?!鄙斐鍪种副葎澋溃骸傲鶜q啊,你他媽六歲的時候還在尿褲子吧?!币痪湓捯煤逄么笮?。男子二十弱冠禮之時才取字,陳相與死的早,自然不知那群孩子如今都是何稱呼,猜測眾人口中的葉千機應是白帝城葉家的大少爺葉新秋,比江城年長兩歲。神醫葉家主修醫道,天底下受過恩惠之人不在少數,自古以來就是百家中人氣最盛,最受擁護的家族,與以鍛造聞世的江家,精修奇門的謝家,控魂趕尸的楊家,還有煉蠱制毒的秦家并稱為玄門五大家族,只不過秦家后來被陳相與一把火燒了大半壞了根基,他創立雁回峰取而代之。 按理說極具盛名的大家族聯姻,門當戶對,可陳相與卻不滿道:“江臨晚這癡兒,怎還是把女兒嫁給他?!比~新秋這孩子倒不是不好,只是小時候發過惡疾落下終身殘疾,雙腿無法下地行走,料是生在神醫世家也都束手無策。 而江城乃絕代佳人,繼承其父的溫雅和其母的傾世之姿,更有一心七竅玲瓏。當年多少人登門求親都被拒絕,最后怎的就便宜了葉新秋。 “你也不看看葉小少爺舅舅是誰,那可是劍尊?!?/br> 陳相與豎起耳朵,劍尊?哪位?半晌后心領神會不由瞪大眼睛,該不會是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