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年三十還有一周的時候，沈亦姝終于回了家。她也沒有提前告知，自己打了車就回去了。出租車上司機在聽音樂電臺，放的正巧就是紀澤楚的歌，放完老歌放新歌。沈亦姝聽自己的歌聽得津津有味。

    車子在僻靜的老路上停下，司機幫忙提了行李箱。沈亦姝道謝后沿著梧桐道往里走，終于走到了自家的柵欄門前。院子里滿地落葉，這兩天的大風把景觀樹上最后的葉子都吹了下來。

    她開門進屋，換了鞋子后才走上樓。樓道口直對著二樓的舞蹈室，小門關著，里面開了暖氣。她推門進去，便看到她mama在指點著幾個小女孩練習基本功。

    小姑娘們都面朝著一個地方在側壓腿，暖暖的陽光透過連排的玻璃窗落在她們的身上，一個個發梢都泛著金黃色，當真是黃毛小丫頭們。

    聽到門口的動靜，屋內所有人的視線都移了過來，趙思喬也回了頭，面不改色道：“回來了啊?！闭f完又對小丫頭們道：“這是我女兒，你們叫師姐?！毙⊙绢^們乖乖叫了師姐，她應了幾聲便走進舞室里，脫下外套在邊上席地坐下看她們上課。

    她mama教到了新的動作，卻不再自己示范，朝她道：“過來，做個樣子?！?/br>
    沈亦姝只能匆忙回復了一個“被我媽抓去做壯丁了要”便無奈起身。

    果然接下來的課堂里，沈亦姝任勞任怨地做起了示范，她mama讓她做的都是基本動作，不難，荒廢那么久的她依舊做得像模像樣。不過她的標準線距離她媽的又差了好多，她感覺的像模像樣，卻被嫌棄地指出了無數個問題，不是這里崩得太緊，就是那里壓得還不夠。最后被當作反例來警告她那群師妹們：“你們看好了，不練基本功，以后就她這個樣子，這點動作都做不好的話，以后出去就別說是我教的！”

    小姑娘們嚇得又多練習了幾遍，只有她已經練成了老油條，打了個哈欠起身，拿起手機回了自己屋。翻開未讀消息，便見黎斐發來了整整一頁的問號。

    “什么壯??？”

    “你mama讓你干什么去？”

    “在？”

    她翻出了手機里存了很多年的一張照片，是顧以霖拍的，那時候的課堂上，她也是被抓來做示范，像個假人一樣在把桿上保持著動作，周邊圍了一群學生，她mama從頭到尾每一個細節講解下來，足足講了五分鐘。

    她看了照片里穿著淺紫色練功服的自己，那時候可真水嫩嫩，也才十八歲而已，讓這小子看看自己還是朵花骨朵時的樣子，不知道他會有什么反應。

    她把照片發過去，“喏，就是這樣做示范，在四個小丫頭片子面前被公開處刑說我動作不到位?！?/br>
    說完她又補充道：“這是我十八歲做示范的照片，還是你jiejie給我拍的?！?/br>
    黎斐沒有在第一時間看到照片，他倒了杯水回來，看到未讀消息，點開后便看到了那個第一眼就讓他淪陷的，十八歲的沈亦姝。他放大縮小不知道多少遍，才終于舍得退出，而后直接撥了視頻過去。

    畫面抖動了一番才清晰，沈亦姝擦去臉上的水珠，鬢發沾濕后還貼在發際，因為剛才的示范，她的丸子頭還扎著，透過鏡頭看過去，與照片里的模樣似乎沒有多收差別。

    “……所以，現在還是十八歲的沈亦姝嗎？”

    她對著鏡頭笑得眉眼彎彎：“是啊，哥哥?！边@一聲的聲線同她以往說話時都不太一樣，脆生生的，仿佛一口咬下去就能濺出甜蜜的汁水。

    黎斐忍不住道：“再叫一聲?！?/br>
    沈亦姝卻有意吊他：“聽上癮了？”她看了看天色，在床頭靠下，小聲道：“晚上再叫給你聽好不好?！?/br>
    她暗示得明顯，黎斐的耳朵rou眼可見又紅了，沈亦姝又開始笑他。

    晚飯是沈亦姝爸爸回來做的，一家人其實已經很久沒有這么和和氣氣地一起吃飯了，索然從頭到尾說的話不多，但是比起以前，卻是好了太多。

    趙思喬想起以往每次一起吃飯，話題說著說著，就變成自己訓斥沈亦姝學了十幾年芭蕾卻被她輕易放棄，到頭來選了這么個行業，看著每天都很忙，到頭來觀眾沒有幾個，工資也沒有一點，每天都不知道到底在忙些什么。

    說得多了，沈亦姝回家的次數就越來越少，這兩年尤其是。直到這一次在電視里看到她的表現，趙思喬才知道，她所堅持的，到底是什么。

    如同自己幾十年如一日跳舞、教學生，女兒的堅持，并沒有錯。

    是自己太執拗，認定她是要去跳舞的，不允許她放棄。

    晚上是小年的晚會，有幾家電視臺把新年晚會就放在這一天播出，沈亦姝之前錄制的節目就在今晚播出。家里早就鎖定土豆衛視，他們的節目在十點左右，報幕剛結束，沈亦姝就見身邊二老拿起手機開始拍小視頻發朋友圈了。

    后面采訪的內容也被剪輯了進來，沈mama看完之后，抓著她的手道：“好好堅持?！?/br>
    其實不用自己說，她就能做得很好。

    她向來就自己有主意，從高三藝考騙家里考的是舞蹈專業，實際去面試音樂劇開始，她就打定了主意在這一行走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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