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教思想中的“無為而無不為”對每個教徒都影響甚大，他們遵從自然，隨性隨心。

    禁欲止殺并非是他們的戒律，只是告誡世人，不要放縱自己的欲望而已。

    決明子在白云道觀數十年，修身養性，幾乎到了天人合一的地步，真正的無為。

    他對蕭凡沒有恨意，恨得是自己徒弟不爭。甚至感激蕭凡為他揭開門人的面目，讓他不至于毀了一世英名。

    蕭凡從后備箱取出了美金想要捐贈，但是道觀里不收美金，他只好去車上搜刮了十來萬的華夏幣現金，放進了功德箱。

    小道士在旁邊擊打罄，發出清脆的聲音。

    他跪在地上給三清上了香，然后在后院見到了決明子真人。

    后者正在練功，看著像是形意拳里的猴形拳，可打起來后又多了些剛猛，而且比較系統。

    決明子自然是看到了他，只是并沒有停下來，依舊把整套拳都打完了。

    只見決明子忽高忽低，上躥下跳，但是每次出擊，空氣都被震得噼啪作響。巨大的道袍，獵獵作響，無風自鼓。

    看到精彩的地方，薔薇忍不住拍手叫好，只是蕭凡在靜靜的看著。

    終于，決明子收了拳，吐了口濁氣，拍拍道袍。

    蕭凡趕緊走上前，拱手道：“見過真人！”

    薔薇也學著他過來見禮！

    決明子哈哈大笑了聲，說道：“我早猜到你會來的，今天聽弟子說有車上山，我讓他們準備了素菜。吃得慣嗎？”

    “真人果然神機妙算，佩服！”蕭凡趕緊捧了對方。

    決明子搖頭道：“你在林城做的事情，無人不曉?，F在你只有兩條路，一條是離開這里，一條是加強自身。而你的性格，讓你選擇了后者?！?/br>
    “是啊，只是這條道太艱難了，所以只能來打擾真人清修?！笔挿补Ь吹恼f道。

    決明子再次搖頭道：“不，你沒有打擾到我，因為我在等你來?！?/br>
    “為何？”蕭凡傻眼了。

    “不著急，我們先吃飯?！睕Q明子帶著蕭凡到了食堂，找了張桌子坐下，周圍的弟子們紛紛躬身行禮。

    菜很簡單，是正宗的皛飯。皛飯就是三白飯，一碗白米飯、一碟白蘿卜干再加一盆白湯。

    這是決明子常吃的東西！

    “您在養生嗎？”薔薇拿著筷子，實在難以動手。

    決明子搖頭道：“名曰持齋，實則是在懲罰我自己?！?/br>
    “看來您老的故事比我想的要復雜，好，我也來試試這皛飯的味道?！闭f著，蕭凡拿起筷子，咔咔吃了起來。

    “皛飯？”薔薇輕笑了聲，轉頭對蕭凡道：“這個名字跟你的好像哦，都讀xiao！沖著這個，我要狠狠的吃?！?/br>
    為了表達她對蕭凡的恨，用筷子狠狠的戳著白米飯，然后才吃了起來。

    皛飯是絕不可能好吃的，這東西沒下任何佐料，就只有鹽跟食材而已，但是三人都吃了。

    放下碗筷后，決明子淡然的問道：“如果此時再上鮑魚海參，你們還能吃的下嗎？”

    “能，要是有快西冷牛排，淋著黑椒汁的話，就更完美了?！彼N薇被這皛飯淡出鳥來了。

    蕭凡也點頭道：“能吃得下，要是有蔥爆海參的話，哪怕撐一撐也愿意吃?！?/br>
    “可如果你們剛才吃的牛排與海參，還愿意再吃這三白飯嗎？”決明子繼續追問。

    蕭凡與薔薇對視了眼，讓后都誠懇的搖了搖頭。

    決明子起身，走出外面。

    此刻天已經將黑，初冬的景色可以用枯藤老樹昏鴉來形容，偶爾傳來一陣夜貓子的刺耳叫聲。

    蕭凡跟在他背后，知道他有話要說。

    良久，決明子輕嘆了一口氣，他說道：“有的選，當然選好的，不要像我，等到沒的選的時候，才追悔莫及?！?/br>
    薔薇沒理解，說道：“您也太清苦了，改天我再給您捐錢，您把伙食改善一下?！?/br>
    蕭凡噗哧聲笑了，見她疑惑，然后他向后指了指食堂。

    薔薇回頭看了眼，只見弟子們的伙食并不差，雖然都是吃齋，但是素材的種類繁多，并沒有必須要吃三白飯。

    “真人剛才說了，是在懲罰自己。既是懲罰，那就有愧，只是不知為何？”蕭凡看著決明子的背影說道。

    后者抬頭望天，良久才說道：“這是我的往事，深藏了數十年，是時候該吐出來了，否則此生難窺道門?！?/br>
    接下來，決明子在昏暗的燈光下，低聲的講述了他過往的傳奇故事。

    他是個棄嬰，被放在峨眉山下，幾乎凍死。最后關頭，他師父赤霞子路過，將他收養。

    說起赤霞子，那也是頗為傳奇。

    他本是唐門高手，卻因為禍事只能上峨眉山暫時躲藏。

    話說抗戰時期，川省主席王陵基尚武，設下擂臺邀請各方高手打擂。宣揚國術的同時，也能募集物資支援抗戰。

    打擂期間，王陵基手下手槍營營長功夫高強，下手狠辣，傷了許多武林中人。

    當時赤霞子隨師父唐興暢來打擂，見這軍官心狠手辣，一怒之下，不顧師父阻攔，跳上臺就干了起來。

    結果因為他拳腳過重，生生把那手槍營長鏟死。

    幸虧王陵基手下的警衛團長賞識他，一路把他送回了老家。他怕被通緝，就干脆上峨眉山當了道士。

    赤霞子是剛去峨眉山就遇到了決明子，然后把他一起抱上山，教了他功夫，也教了他一些淺顯的道理。

    決明子從小在赤霞觀長大，因為師父要避禍的緣故，他也很少下山與外人接觸，也因此他對外面的世界充滿了的向往。

    他長大后，華夏的新政府還沒成立，舊政府的政權不穩，縣鄉一級的政府形同虛設，掌權的都是袍哥的舵把子。

    袍哥就是哥老會的人，當時在川蜀的地位很高，黑白兩道通吃。

    決明子偷偷下山后，因為路見不平，卷入了當時舵把子爭奪地盤的斗爭中，而且大顯身手。

    剛才他演練的那套功夫叫猿擊術，所以看著像是猴拳，實則大有不同。

    他當初就是靠著這套功夫，與唐門的暗器手法，在峨眉山下一帶闖出了名頭。

    起初混的風生水起，頗為自得。

    赤霞子找到他后，希望他能收手，不愿意他走自己的老路。所謂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可決明子聽不下去，繼續在峨眉山一帶成就他的霸業。

    與此同時，他與回鄉還愿的一個唱川劇的美女對上了眼，兩人如膠似漆，天天山盟海誓。

    他不知道，那美女是省里大佬的女人，那大佬還是袍哥的高層。

    出賣他的，是他平時稱兄道弟的老鐵。原因是羨慕嫉妒恨，再加上他擋了人家上位的道。

    結果是袍哥提刀來砍，他的小弟化作鳥獸散，他的大哥也公然出賣他。

    眾叛親離，他寡不敵眾，被亂刀砍的遍體鱗傷。

    跪在師父腳下，伏在三清面前，他沒臉見祖師爺，沒臉回赤霞觀。

    赤霞子沒有怪他，因為這是他預料到的結局。

    當時赤霞子給了他兩個選擇，走或者干！

    赤霞子因為踢死軍官的原因，在道上的名氣不小，后來哪怕做了道士，也常常行俠仗義。

    因此他哪怕住在峨眉山，名聲卻傳遍了千里，原因是他當初面對那軍官的強權，沒有退縮。

    所以他也沒有強令決明子退縮，甚至寫信給了唐門，準備助他一臂之力。

    而赤霞子本人，也準備親自去省城，利用唐門與袍哥的關系，為他周旋。

    可決明子在關鍵時刻退縮了，他被砍的沒了膽，他害怕了，他選擇了遠遁他鄉。

    當他做出這個決定后，赤霞子依舊沒有怪他，只是把他從赤霞子門下除名，將他逐出師門。

    說到這里的時候，決明子老淚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