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謝依晨送回學校后，蕭凡考慮到還有顧崇積，就去竹園換了歐陽茜的奧迪a4l。

    隨后他接了馬萬生跟顧崇積，一起往獅子園趕去。

    馬萬生指路，很快就到了獅子園后面教偏的一條巷子外，把車停好后，眾人步行往里面走去。

    這里已經很偏了，很少有門面，多是在前面做生意人住的地方。也有很多學徒住在這里，人比較雜。

    但是偶爾也有掛著小招牌的，倒不是酒香不怕巷子深，而是見不得光。

    獅子園百分之八十的贗品，就出自這些小作坊。

    往前走了數十米，馬萬生指著一道半開的門說道：“就是這里了，老毛的鋪子就開在自己家里，有幾十年的光景了?！?/br>
    蕭凡走近看了眼，旁邊掛著一個銹跡斑斑，已經掉光漆的牌子，上面隱約有幾個大字：毛正授男毛超兵器坊。

    看來這兵器庫還是祖傳的！

    馬萬生上前拍了拍蕭凡，說道：“等會兒進去了你不要著急，老毛跟我是多年的至交，我能套出他的話來?！?/br>
    “這個是自然，我做小輩的，怎么可能為難長輩?！笔挿舱J真的點點頭。

    馬萬生還是有點不放心，猶豫了下說道：“我們在公園抖得大桿子，玩的齊眉棍，全都是老毛給我們從宋寶齋兵器庫順出來的。所以我說，你的確早該拜訪了?！?/br>
    這個叫毛超的人，正是宋寶齋兵器庫的顧問，也負責為宋寶齋打造兵器，提供部分貨源。

    “原來如此，那您該早跟我說?！笔挿惨慌哪X門兒，立即明白過來。想了想說道：“您等我片刻，我去去就來?！?/br>
    他跑出巷子，從奧迪車里翻出兩瓶好酒，這才提著重新跑回來。

    他愛喝酒，歐陽茜出門遇見好酒都會給他買幾瓶，所以她車里始終有酒。要不然上次她也不會洗紅酒浴了。

    “臭小子，算你上道?！瘪R萬生見此笑了笑，又轉身對顧崇積說道：“崇積，學著點，人情通達，別總是虎著那張臉?！?/br>
    “哼，他這叫圓滑，我才不要學他?！鳖櫝绶e毫不客氣的回絕。

    “你啊，愣頭青一個！”馬萬生搖了搖頭，帶著兩人走了進去。

    小院，種著幾棵老樹跟一株葡萄，此刻葡萄掛果，看樣子快成熟了。

    西邊就是作坊，里面熱火朝天，兩個伙計正光著膀子在叮叮當當的敲打。

    葡萄架下，一個光頭老爺子一手拿著蒲扇，一手捏著茶壺，一邊品茗一邊沖著作坊內嚷嚷道：“別跟娘們一樣，這勁兒打出來的刀能用嗎？裝門面都寒磣！”

    馬萬生快步上前，沖著那光腦袋就是一個爆栗，噼啪作響，看著都疼。

    “哎呀我天，疼死爺爺了，誰啊……”老爺子彈跳般的站起身來，看到馬萬生后，手指點了點，說道：“難怪我說躲不開，原來是你這個老東西偷襲我?！?/br>
    蕭凡見老爺子身法不俗，心想看來也是個練家子。不過被拳霸偷襲，警惕性跟不上很正常。

    馬萬生哈哈大笑著坐下，說道：“老毛你好閑情啊，還有空在這里訓徒弟，你知不知道外面已經翻天了？”

    “老嘍，不愛湊熱鬧了！”毛超擺擺手，表示不感興趣。

    馬萬生卻直奔主題，說道：“明人不說暗話，我看老毛你這次是想脫身都難啊?！?/br>
    “我說老哥，你可別嚇唬我。我不過是個造兵器的糟老頭子，人家誰會為難我啊?！泵拿嫔兞俗?，強裝自然的說道。

    馬萬生卻給顧崇積點了個眼色，后者取出剛才在展廳拍攝的照片，上面正是那把仿宋朝的環首直刀。

    看清楚照片后，毛超面色頓時閃過一絲慌張，甚至還警惕的朝著周圍的院墻看了眼。

    院墻高深，普通人可隨便爬不上去。

    馬萬生見此，徹底證實了自己的想法，于是攬著他的肩頭說道：“我們里面說去?！?/br>
    毛超對馬萬生還是很信任的，于是點點頭，兩人并肩進了屋，蕭凡與顧崇積隨后。

    進屋之后，毛超招呼了一名徒弟過來倒茶。

    客廳內擺設最多的，就是冷兵器。上到春秋戰國時期的青銅短劍，下到漢劍唐刀、甚至苗刀武士刀等等，一層層的刀架擺在那里。

    等眾人坐定后，毛超從里屋捧出一個長盒，站在馬萬生面前猶豫了片刻，最后還是打開了。

    仿宋朝的環首直刀！與文物局的那把，與冷風的那把，幾乎完全一模一樣。

    馬萬生嘆了口氣，說道：“老毛，你把該說的都說清楚。你放心，老哥絕不會害你?！?/br>
    “老哥哥，我跟你說實話，我也是看了新聞后才知道出事的?！泵草p嘆了聲，頓了頓說道：“我沒想到他用我的刀做這種事情，慚愧啊?！?/br>
    “誰？”蕭凡立即追問，這可關系著910文物大案的偵破。

    馬萬生抬手阻止蕭凡，還把他的酒放在桌上，這才對毛超說道：“這孩子就是我常跟你說的那個天賦異稟，內功造詣很強的蕭凡?！?/br>
    蕭凡知道馬萬生不讓他著急，所謂欲速則不達。于是他也賠了個笑，說道：“還要多謝您的棍棒，那可都是上乘的白蠟木，有錢都買不著?！?/br>
    “好酒??！”毛超卻擺擺手，并沒有把白蠟木的事情放在心上。

    蕭凡把那兩瓶五糧液往前推推，說道：“知道您好這口，不成敬意?！?/br>
    “太客氣啦，年輕人真懂事?！泵归_眉頭，目光這才重新回到環首直刀上。

    他從盒內拔出環首刀，愛憐的撫摸著，就像是撫摸自己的孩子似得。

    看了良久，他喃喃的說道：“算命的說我是劍鋒金命，過剛易折，不讓我碰刀槍劍戟?？蛇@是祖傳的手藝啊，可我就是喜歡啊。老婆死了，孩子夭折了，成器的徒弟也沒幾個，也不知道是不是報應?！?/br>
    “你放心吧，這次的事情有我擋著呢，老哥我總不至于送你進監獄吧？”馬老擺擺手，頓了頓又說道：“另外蕭凡也可能會負責這個案子，你送他一把刀，讓他高抬貴手就行了?！?/br>
    兀自煽情的毛超眼前一亮，立即端起環首直刀，沖著蕭凡說道：“寶刀贈英雄，萬勿推辭！”

    蕭凡趕緊擺手，說道：“您別聽馬老胡謅，我也是過來探探風，案子還沒接手呢。不過說到底您就是個造假的，還能槍斃您不成？”

    “哈哈……”蕭凡這話一出，眾人哄然大笑。

    毛超坐下來，繼續說道：“南宋的環首直刀并不多見，而這么好的型更是難得啊。六年來，我總共鑄造了三把，全都是用冰淬手法鑄造，是我毛家的壓箱底技術啊?！?/br>
    “何為冰淬？”蕭凡忍不住追問道。

    毛超聽到這句追問，立即得意了起來。他笑道：“此乃我毛家鍛造術的特色，就算是龍潛子都不及。鑄劍要經過淬火淬水，百煉成鋼。普通的水溫度太高，無法瞬間冷卻，難以打造出純鋼劍。而我毛家的淬冰術，是將水溫降低在冰點之下……”

    水一旦到了冰點，自然就會結冰。用冰淬，難以將整劍冷卻，因此真正的冰淬并非是用純冰。

    “那用什么玩意兒？”顧崇積也來了興趣。

    “科學說法，用純凈水可以在零下四十度不結冰。不過只要稍有雜質進入，就會立即冰凍。難以想象！”蕭凡賣弄自己的知識。

    卻不料毛超沖他點點頭，刮目相看道：“說的已經很近了，我們毛家正是用蒸餾水淬劍，不過溫度卻要格外小心掌控，就連我都難保次次成功?！?/br>
    再往深了，就是人家的專業技術了。且不說人家不會把看家本事說出來，就算是說了，他們幾人也不明白。

    所以毛超又把眼睛飄回了環首直刀，感慨的說道：“我每年等最冷的那天鑄造一把此劍，六年的時間造出來三把。咱們面前這把，就是去年鑄造的，越來越精純了?！?/br>
    蕭凡對冷兵器感興趣，湊上前拿起刀觀察著。只見刀面如鏡，寒光閃爍，當真是純鋼之劍。

    “第二把在三年前成型，當時被李明旺手下的那個冷風相中。李明旺登門三次，我才勉為其難的送給他?！泵萑肓嘶貞?，對著三把刀顯得很滿意。

    “第一把刀是什么時候鑄造？”蕭凡追問的時候，卻看向了馬萬生。

    后者在報告上寫的是四年前仿造，可現在看來，似乎并非如此?？偣踩?，第三把就在面前，第二把冷風被殺后抄入物證庫。

    “第一把是六年前所造，那也是我第一次見到這把刀的原型，真是神兵利刃啊?！泵锌恼f道。

    馬萬生見蕭凡又看過來，登時不高興了，喊道：“看什么看，我看走了眼了還不行嗎？”

    “說別人看走眼我相信，可您看走眼我可不信?！笔挿灿昧u了搖頭。明明是六年前所造，為何卻寫名四年前所造？

    馬萬生還要狡辯，毛超已經抬手阻止，他笑了笑，說道：“老哥此舉，不過是為了保我。若是四年前所造，那就能順勢把責任推到死鬼李明旺的身上。畢竟大家都知道，李明旺是五年前到的獅子園?！?/br>
    蕭凡點點頭，這樣解釋，那馬老的報告造假就明了了。

    馬老顯然也默認了，他嘆了口氣道：“我發覺文物局所有被掉包的文物中，近五年內的造假手段，基本上是與宋寶齋有關。但五年前的手法，卻是各有千秋?！?/br>
    “也就是說，文物被盜的這十八年內，近五年全是宋寶齋所為。而五年前，卻是另有其人?！笔挿步o出了最終分析。

    馬老點點頭，表示認可。

    蕭凡于是再次看向毛超，他鄭重的說道：“老爺子，現在所有的線索可就只剩下您這條了。您只要告訴我，六年前是誰委托您打造的這把環首直刀，那么真相就昭然若揭?！?/br>
    毛超用力的抹了把臉，又深吸了幾口氣，最后大聲的說道：“我也不想再隱瞞下去了，他們那樣做，遲早會遭報應的。當年委托我的人，就是……”

    咻咻咻……

    連續三聲破空聲響起，緊接著三顆石子從窗外飛射進來，分別照著顧崇積、蕭凡與毛超打了下來。

    三人之中，蕭凡最先反應過來，猛地一踩茶幾，整個人連同紅木椅子一起向后翻倒。那石子從他身前掠過，把衣服都掃的獵獵作響。

    而顧崇積擅長外攻，反應較慢，眼看就要被那石子一下子打造腦殼兒上。

    就在石子即將接觸他腦袋的瞬間，馬老霍然而起，重拳直擊上去。

    只聽得啪的聲，案石子與馬老的拳頭相撞，化作大片碎石濺開。

    三顆石子躲開了兩顆，眾人并沒有慶幸，因為一聲慘叫忽然響起。

    只見最后一顆石子，嘭的下砸在毛超天靈蓋上。他人老骨頭酥，被當場砸了個桃花朵朵開。

    天靈蓋來了個大揭蓋，腦漿子并著血液噗的飛了出來，濺得四處都是。

    蕭凡與馬老立即渾身生寒，這才明白過來，對方剛才打出來的石子，正是讓他們自顧不暇，而真正的目的，卻是擊殺毛超。

    “媽的！”蕭凡大罵了聲，抓起桌上的環首直刀就追了出去。

    剛到院中，就見到南墻頭上人影一閃，已經有人從那里跳出去了。

    蕭凡怒吼一聲，騰空躍上高墻，展開身形，飛也似的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