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章

    新上任的張縣令家的少爺一夜之間就瘋了，聽說也不知道是夜里頭發生了什么事情，反正第二天人就魔障了，披頭散發的逢人就說有妖怪，神智不輕行為瘋癲，完全就一個傻子了。

    錢塘鎮里頭就沒有喜歡這位到處惹事的張少爺的，如今聽聞他瘋癲了，有年輕姑娘的家庭也都松了口氣，不用擔心自家閨女遭殃。

    許仙琢磨了這事半天，心里總覺得和自家那兩條蛇，準確的說和自家的那條胖白蛇脫不了關系，雖然他一直試圖在自己面前裝出無辜的樣子。不過反正他本來也討厭張少爺，阿真做的也不算太過分，所以就沒揭穿這件事。

    張少爺事件的小半個月后，許仙一直都在想另一件事，如何開口跟白真坦白。

    直接說

    萬一白真問自己為什么會知道，他要怎么回答？

    那旁敲側擊明示暗示？

    許仙覺得這更不好，談話坦白最忌諱這樣左右言他，會讓人覺得你不真誠。

    想來想去他都覺得沒有一個萬全之策，因為心里裝著事情，他這些天老是會不經意的走神，睡覺不踏實，白天不在狀態，就連給兩條蛇做飯的時候都不小心多放了好多鹽，齁的青璃恨不得掛樹上熏咸rou，惹得兩條蛇到處甩尾巴不開心，這飼養員不走心。

    他這樣的狀態白真當然看得出來，這么明顯的有心事的表現讓他很警覺，盤問了好多次后許仙都不告訴他，這就讓他越想越歪，開始把鎮子上的每一個姑娘都在心里拎出來捋一遍，看看是不是他看上哪個了。

    這對情侶腦回路永遠不在一條線上。

    最終許仙決定，還是直接坦白吧。

    想清楚了以后，他就在心里定了下來。不過，在他開誠布公之前，他得來個鋪墊，先吃一頓豐盛的晚餐，然后喝點小酒，在最浪漫的時候挑明。

    這天天氣正好，不冷不熱正適合表白。許仙今天把杏林苑都給關了，一大早就出門買菜，拎了兩手滿滿的全是食材，什么鮮蝦肥蟹，紅鯉白鰱，雞鴨豬牛都買了一些，全是白蛇愛吃的東西，然后路過酒鋪的時候，還順了一大壺桂花釀。

    這都是為了晚上的那頓燭光晚餐，許仙心情甚是愉悅，雖然他也有點緊張，畢竟第一次表白。

    看他拎了這么多吃的回來，青璃就賴著廚房不走了，盯著那些蝦蟹就走不動路，許仙看他饞成這樣，掏出集市上買的糖葫蘆給他，看他吃的歡，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哄他：“晚上我和你家小姐有話要說，阿青出去吃好不好？”

    一聽說要自己出去吃，青璃一萬個不樂意，這么多好吃的怎么能趕他走呢！

    “我明天重新給你做，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今晚你去上次那個酒樓里委屈一下好不好？就一晚上?！痹S仙循循善誘，燭光晚餐有第三人在的話就太尷尬了，要把小燈泡隔離一下。

    青璃雖然舍不得好吃的，但是聽說自己可以上酒樓吃，明天還是想吃啊啥吃啥，權衡了一下利弊，勉強答應了：“拿你說話算數?！?/br>
    “當然算是?！痹S仙拍胸保證。

    終于把小燈泡暫時性的支開了，許仙開始著手晚上的一切準備。

    今天的時間過得很漫長，許仙在熬了許久后，終于等到了日落西沉，他把下午開始就做好的一桌子菜端出來擺滿桌，然后把他那位“貌美如花”的白娘子請了出來。

    白真隱約覺得他今天一整天都不對勁，就好像在密謀什么一樣，聽阿青說還讓他出去吃飯了，家里就剩兩個人，到底是要干什么？

    “素素，我們成親也快一年了，今天咱們也算是慶祝一下?！痹S仙給白真夾了一筷子菜，看著他溫柔的說。

    燭光下面，許仙的臉柔和溫潤，看他的眼神滿是深情，白真忍不住又紅了臉，低頭吃了一口后點頭，心里還是竊喜的。

    漢文說是紀念他們成親，可見心思還是在他的身上的。

    許仙低頭給自己倒酒，然后又給白真倒了一杯：“既然是慶祝，那我們就先喝一杯吧，你要是不能喝，就和我碰個杯就好?！?/br>
    白真搖頭，拿起面前的酒杯和許仙的碰了一下，然后一飲而盡。

    許仙沒想到他酒量這么好，便也跟著將手里的那杯酒喝下去。大約是晚上的氣氛太好了，兩個人都動了情，一杯接一杯的往肚子里灌，菜也顧不上吃。

    該說桂花釀這種酒好喝是好喝，但是喝多了容易上頭，關鍵喝的人自己還不覺得。許仙在現代的時候，酒量也就是幾瓶啤酒的程度，這一不留神喝多了，后勁兒就上來了。

    一般喝醉酒的人形態各異，有的明明已經醉的一塌糊涂老婆都不認識了，但他就是看上去從容淡定和平時沒什么兩樣，實際上回家倒頭就睡。有的就是又哭又鬧又撒野，把家里人鬧騰的一夜不安生。還有的人就會化身話嘮，叨逼叨逼叨逼能把人煩死。

    而許仙，恰好屬于第三種。

    他喝醉了酒，早忘了吃飯前想好的那些浪漫情話臺詞，拉著白真的手左看右看，突然傻傻的一樂，滿面潮紅的叫了一聲：“阿真?！?/br>
    白真酒量可不像他這么不濟，雖然也喝了不少，但是他仍舊保持清醒正襟危坐，突然聽許仙叫自己的真名，心里滔天巨浪，可是轉念一想就覺得他可能是錯把白素認成了自己，溫和的說：“漢文看錯了，我是素素?！?/br>
    許仙得意一笑，伸手在他臉上輕佻的勾了一下，“別裝了，我知道你是阿真?！?/br>
    白真緊緊地看著他，想從他臉上看出什么端倪來。

    看他這么緊張，許仙一樂，胡話張嘴就來：“我給你講個笑話啊，在我們那里可經典了?！?/br>
    “說從前有個獵人，追著一條白蛇一直跑，那條白蛇慌亂之下鉆進了水潭子里，獵人不會游泳就在旁邊守株待兔。沒一會兒從里頭爬出個王八來，獵人沖上去一把拎起那只王八，神氣的說‘小樣，你以為你穿了個馬甲我就不認得你了？’”

    “你說好笑不好笑？哈哈哈哈哈……”許仙自己說完就笑了起來。

    白真的臉瞬間就陰沉了下來，雖然他不知道“馬甲”是什么意思，但是他聽得懂這個故事。

    許仙在這個時候說這個故事，到底是什么意思？

    許仙自己笑了半天，轉頭看白真陰晴不定的看著自己，捧著肚子爬起來湊過去，笑瞇瞇的說：“我這都扒了你的馬甲了還不承認？我知道你就是阿真，你根本就沒有什么meimei，也不是什么蘇州人氏，你其實是山里頭一條修煉千年的胖白蛇是不是？”

    白真雖然從他講故事的時候心里就有了些感覺，但是當真相從許仙口里說出來的時候，那種沖擊力還是非常巨大的，甚至打破了他日常淡定的面具，將他擊的找不到方向。

    看他面上有些慌亂，許仙繼續說：“別怕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br>
    白真盯著許仙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你是怎么知道的？”

    “想知道？”許仙腦子真的不清醒了，咧嘴一樂：“求我啊?！?/br>
    白真深吸一口氣，勸自己要冷靜，面前這人不僅是自己恩公，也還是自己最心儀的人，千萬不能一時沖動就把人弄死了。

    “你既然知道我是蛇妖，又知道我騙了你，為何還要與我成親?！?/br>
    這個答案很重要，白真的手心有些微的冒汗，他在等許仙的一個答案，而那個答案無論是好是壞，他必須要親耳聽到。

    “還能因為什么？”許仙靠近他的臉，最白真的唇邊親了一下，“自然是因為我喜歡你，貪圖你的美|色??！”

    白真松開了緊握的手，一時間心里竟不知道要做什么反應了。

    漢文說喜歡他。

    不因為他是女子，不因為他是白素，甚至不因為他是蛇妖。

    “此話當真？”他低沉著嗓音問道。

    許仙握住他的手，鄭重的點頭：“當然是真的?！?/br>
    然而白真還沒來得及感動，許仙接下來的話就讓他氣青了臉。

    “不然你以為就你這條整天什么也不懂，就知道吃吃吃，心智也就三兩歲，坑我無數次，脾氣不好還要整天裝x的大胖蛇有什么可留戀的？你是不知道，你和青璃兩個都是飯桶，這一年來吃了我多少飯，花了我多少錢??！我好不多容易把你倆養白白胖胖的，你心里還沒數？我還知道你還暗地里趕跑了我不少追求者，還自以為我沒看出來，你說就你這腦子，什么能瞞得過我……”

    他在那頭嘟嘟囔囔的數落白蛇的缺點，卻沒發現白蛇的眼里波詭云譎，恨不得生吃了他。

    白真聽他絮絮叨叨的說自己不好，黑著臉道：“是嗎？那我正好也有事情找你算賬呢?！?/br>
    他將人從椅子上拎起來走幾步往床上一丟，冷笑一聲：“說我穿了衣服就是王八，嗯？說我是大胖蛇？心智比不過三兩歲孩童？飯桶？”

    白真咬牙切齒，這個看起來老實巴交的混蛋，明明知道所有的事情，卻故意瞞著不告訴自己，害得他整天提心吊膽就怕露陷，結果他自己卻過得舒坦，還敢再背地里罵他！

    今晚要是不整治的他下不來床，他就都不知道這家里誰當家！

    ☆、第31章 三十一

    三十一

    許仙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其實內心是拒絕的。他一睜眼就想起了昨晚的種種，自己是如何喝醉酒作死，又如何被白真壓在那里翻來覆去的折騰捅來捅去，自己又是如何勾著人家浪|叫，最后要不是實在受不住哭了出來，估摸著還不知道被弄到什么時候呢。

    然而他倒是想裝死，有人卻偏不讓他成功挺尸。

    “你醒了?！蹦侨擞玫氖欠浅Ｆ降年愂鼍?，聽不出喜怒來，但是非常了解這人的許仙知道，這聲音里頭包含的怒氣max，裝不下去了，他只能硬著頭皮睜開眼睛，然后扭頭去看說話的人。

    白真好整以暇的坐在桌邊，慢條斯理的端著茶輕輕抿了一口放下來，全程都沒看他一眼，看上去還是云淡風輕的樣子。

    許仙微微動了一下身子，發現自己只是菊花微微的有些腫痛，身上神清氣爽的除了有點酸軟之外也沒有什么別的不適感，應該是白真做了事后的處理，不然就就昨晚玩的那么瘋，他今天不菊花殘才怪。

    “阿真……”許仙從床上半坐起來，有些討好的叫了一聲。

    白真輕哼了一聲，其實他的心里早就不生氣了，但是態度必須拿出來，不然這個看起來老實的家伙以后再有什么事情瞞著自己，要懲治一下。

    看他不搭理自己，許仙低頭表態認錯：“我下次絕對不會再亂說話了?！?/br>
    白真瞥了他一眼，冷淡的問：“不再亂說什么？”

    “呃……說你胖？”許仙試探著問道。

    聽到這句話，白真周身的氣息立刻下降了幾十度，冷的快要把人凍死，許仙不敢再胡說話了，忙哄他：“我發誓我以后再也不在背地里腹誹你，好不好？”

    “你究竟是如何得知我的真實身份的?！卑渍娌蛔肪科渌氖虑?，但是這件一定要弄清楚，他想來想去都覺得自己并沒有露出什么馬腳來。

    許仙一聽到這個問題就苦了臉，他要直接跟白真說自己是穿越的？這聽上去比對方是條白蛇還要驚悚吧？而且……萬一阿真他知道了自己并非真正的許仙，會不會就要去找那個真的許仙？

    在這一刻，許仙希望自己是自私的。就算會被人罵卑鄙，他是真心的想要留住白真。

    他想來想去一直找不到合適的理由，白真看他不說話，以為他還是不想坦白，不由得捏緊了桌角。

    許仙抬起頭來，看著白真的眼睛，真誠的說：“阿真，這個問題我能以后回答你嗎？我不是不想說，只是……實在有些匪夷所思，等我想好了再告訴你，好嗎？”

    白真回望過去，看許仙滿臉都是哀求，雖然心里有些不痛快，但是他一向不忍逼迫他，最終還是不情愿的點了點頭：“也好，那就寬限你幾日?！?/br>
    其實，他只要知道這個人身心都是自己的，對自己是真心的愛就足夠了，這些小秘密總有一天，他會告訴自己的。

    兩個人這就算冰釋前嫌了，醉酒惹的禍也就這樣不痛不癢的過去了。

    青璃在外頭浪了一夜回來，肚子餓了纏著許仙給做飯，可惜許仙現在身子還很疲乏，實在提不起精神來給他下廚，只好好言好語的哄著小祖宗。

    看他說話不算數了，青璃特別不高興，眼看著就要作，白真冷冷的看著他：“再胡鬧我就把你送回山里去?！?/br>
    青璃瞪大了眼睛，緊張的看向許仙，生怕他對這句話產生懷疑。

    白真倚著床邊懶洋洋的說：“別裝了，漢文早就知道你我的真實身份了?！?/br>
    這句話簡直猶如晴天霹靂，把青璃差點烤焦了，他不可置信的看看自家少爺，又看了看笑瞇瞇對他示意的許仙，幾乎以為自己現在還沒睡醒。

    “可、可是……”他立刻緊張的夾緊自己的尾巴，哭喪著臉說：“不、不是我泄露的，少爺你不要扒我的皮，我以后老老實實的再也不搗亂了，求你別把我送回山洞里去qaq……”

    看他這沒出息的樣子，白真頭疼的想把他轟出去，“哭什么哭！我什么時候說是你的錯?！?/br>
    青璃偷眼看自家老大不僅沒有生氣，好像隱隱地還夾雜著……愉悅？

    反正事情不波及到自己就好，青璃大大的松了口氣，剛放下心神，突然被空氣中的味道吸引了，他抽了抽鼻子看了看，一路嗅到了許仙窗前，然后恍然大悟。

    “我就說怎么屋里味道這么奇怪，原來到處都是少爺發|情的味道，許官人你的身上全是我家少爺的東西呢~你們交|配了？”

    青璃這條野蠻不開化的蛇，說話都是按照動物世界的那一套來的，許仙恨不得立刻吐血身亡，什么自己身上都是白真的味道，什么交|配，能把這糟心的熊孩子攆出去嗎！

    白真聽了卻很愉快，青璃說的每一個字都讓他得意，在他們動物世界里，把自己的伴侶弄得一身全是自己的氣味是強大的雄性宣示所有權的行為，這樣全天下的蛇都知道這人是自己的，哪個不長眼的敢來搶奪！

    這對不要臉的主仆畫風清奇……許仙簡直沒眼看了，干脆窩回被子里假裝不認識這兩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