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說話，白真驚訝極了。因為在他的印象中，自從認識這個人到現在三個月了就沒看過他生氣的樣子，無論別人怎么挑釁他也泰然自若，有的時候青璃說的話已經遠遠地越界了，也都沒見他跟誰紅過臉，總是那副一笑解千愁的樣子。

    如今他竟然主動站出來跟別人嗆聲，就是為了維護他不被別人冒犯，白真忍不住瞇著眼睛笑起來。

    怎么越看許仙，他就越覺得和那些污俗的人類不一樣，簡直清新脫俗的可愛呢？

    被許仙出言警告的是一桌子書生樣的年輕人，雖然外表穿的嚴謹考究，但是卻藏不住骨子里的那副草包氣質。

    見許仙嚴肅的警告他們了，其中一個穿土灰長衫的人反駁道：“美人又不是你一個人的，我們幾個不過就是欣賞罷了，這位兄臺怎么就出言不饒人了？”

    許仙冷笑：“諸位若真是欣賞，盡管去煙花柳巷即可，在這里恐怕有些失禮了?！?/br>
    他們這群人剛才說的那些話，拿白真和那些妓子相比，簡直是欺人太甚！雖然他對那些妓子并沒有歧視，也知道很多人淪落風塵是無奈之舉，但是白真好好地一個人被從他們的嘴里說出來，無端的就帶著一股子yin|邪的味道，讓他怎么能不生氣！

    “你管我們愛去哪里！正常男人會長他這樣嗎？說不準他就是某個青樓里頭女扮男裝出來的賣笑人！再說了，你在這里義正言辭的指責我們，私底下還指不定你們是什么齷齪關系呢！”那桌的另一個男子也加入了戰局，說的話比之前那個更不中聽。

    許仙腦子里仿佛有根弦斷了，憤怒激讓他的血氣直往腦門沖，他一直把白真當成……當成很重要的朋友，平時盡心呵護寵著讓著，可不是讓這些人來這里肆意羞辱的！

    當下他也不管什么后果了，抬起袖子沖上去就要跟人干架，白真這個時候卻握住他的手把他輕輕壓了下去，對他輕輕一笑：“漢文，沒事的?！?/br>
    “可是他們……！”許仙眼睛都氣紅了。

    “沒事，我們繼續吃飯?！卑渍姘芽曜又匦氯剿掷?，又體貼的給他夾了一筷子魚，“別為了這種人傷了身體?！?/br>
    許仙還是不能平靜，但是看白真溫柔的安撫自己，他雖然有氣卻只能重新坐下來，只是現在吃飯卻沒了胃口，有一搭沒一搭的往嘴里塞米飯。

    白真唇角帶笑，用眼角余光瞥了那桌不知死活的三個人一眼，無聲的斂去其中的殺意，看他們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三個死人一樣。

    青璃在心里驚嘆，原來這個總是好脾氣又軟綿綿的許仙生氣起來是這樣的，他還是頭一次見到呢。聽說生氣的人臉會變得很扭曲特別丑，他卻覺得許仙生氣起來都還是那樣好看，比那些烏七八糟的人順眼多了！

    那桌的人見許仙又坐了回去，白真也沒說什么話，便以為他們是做了縮頭烏龜怕了自己了，行事說話更加的明目張膽，可能是酒也喝多了壯了慫人膽，一個人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向他們那桌走去，然后帶著濃重的酒臭氣晃到白真身邊，伸出一只手摸了一把他的肩膀：“小娘子，今晚……今晚跟本公子走，有、有銀子拿！”

    許仙不等白真有反應，跳起來就沖著那個人打了一拳，將人打翻在地。

    他一動手，局勢就徹底亂了。

    那桌的兩個同伴一見自己的朋友被打了，把手里的酒瓶子順手就砸了過來，許仙雖然沒被砸到，但是臉上卻被摔碎酒瓶迸裂的碎片劃了一道好大的口子，鮮血立刻就涌了出來。

    白真飛起一腳將兩個人踹飛，伸手一拽把許仙攔在懷里，仔細的看他臉上的那道口子，雖然傷的不深但還是見血了。見此情景，他的眼里頓時翻涌起滔天的怒火，再好的溫柔面具也戴不下去了。

    “算了，我們趕緊走吧?！痹S仙看著被踹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來的幾個敗類，心里也解氣了，其他飯桌上的人都在觀戰，不想惹事的他打算撤退，回去再說。

    白真將眼底的情緒收好，然后依著他的意思，任由許仙結完賬后把自己帶出了酒樓。

    三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今天晚上這頓飯真是太掃興了。

    “對不起，我下次再請你吃飯吧?！痹S仙想了一會兒說。

    白真搖頭：“無妨，你臉上的傷必須要處理一下?！彼故窍胗梅ㄐg把那礙眼的傷痕修復好，但是又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只能隱忍下來。

    雖然許仙看起來好像對精怪什么的不是很在意，但是萬一他真的知道自己是蛇妖的身份了，難保不會露出和其他人一樣恐懼的表情，然后遠遠地逃離自己，畢竟沒有幾個凡人能接受妖怪在身邊。

    白真不想去面對這樣的結果，所以他打算把自己身份的事情永遠埋藏下去。

    許仙摸了摸自己的臉，毫不在意的說：“這點小傷算什么，待會兒就不出血了。我只要稍微抹點藥就行，不用那么緊張?！?/br>
    “不行?！卑渍鏀嗳痪芙^，“現在正是七月，萬一傷口起膿就不好了?！?/br>
    “那我回家會讓jiejie給我那藥酒擦一下的，我先把你們送回去吧?！痹S仙有點好笑白真的緊張。

    “不用，我送你回去?！卑渍嬲f道。

    許仙也沒矯情，一路和白真說說笑笑的就到了家門口，“放心吧，這真的是小傷口，你不用一直盯著看，三兩天就好了?！?/br>
    白真推推他：“別大意了，回去好好休息，快進去吧?！?/br>
    許仙回眸對他一笑，敲了一會兒門后就聽見許嬌容的聲音了，“你不進來坐坐嗎？”他問道。

    “不了，我跟阿青也要回去了?！卑渍鎿u頭，然后跟許jiejie打過招呼后轉身帶著青璃離開了。

    許仙和jiejie站在門口目送他們離開，自然沒有看到，在一轉身的那一剎那，白真臉上涌現的的森冷殺氣在月光下格外的清晰。

    等人走了以后，許仙和jiejie返回屋里去，這個時候許嬌容才發現他臉上的傷，立刻大驚小怪的叫起來：“漢文！你臉上怎么了！”

    許仙被她的嗓門吵得腦仁一疼，“只是小傷而已，在外頭跟人起了一點小沖突，沒事?！?/br>
    “你跟人打架了??？”許嬌容跟見了鬼一樣，她這個弟弟她最了解，自從小時候大病初愈后就性格大變樣，從來沒跟人起沖突，沒想到今天居然跟人打架，還被打傷了！

    許嬌容當場就怒了：“哪個不長眼的混蛋敢欺負我弟弟！我去找他算賬！”

    “jiejie我真的沒事?！痹S仙知道自家jiejie一向護短，說風就是雨，趕緊表明自己真的只是小傷，“你能幫我把藥箱拿來嗎？傷口要處理一下?！?/br>
    經他一提醒，許嬌容才想起要先處理傷，然后火急火燎的就沖進低低的房間拿東西去了。

    把jiejie支開了，許仙這才松了口氣，就jiejie這壞脾氣，真要知道是誰打的，肯定拿著剪刀就出門跟人拼命去了。

    許家這邊忙著擦藥酒，根本不知道在外頭無人的地方，有三個酒鬼在湖邊打了一架，然后相互撕扯著掉了進去，掙扎了幾下后就再沒上來過……

    ☆、第22章 二十二

    二十二

    許仙第二天早上吃早飯的時候，聽到許嬌容在和李公甫說話，她早上出門去買早餐的時候聽人家議論，昨晚護城河那里淹死了三個人，聽說都是些紈绔子弟，好像是因為喝多了不小心掉進去的。

    許嬌容心有余悸，這是錢塘這個小鎮這么久以來最大的一件事了，所以她趕緊叮囑李公甫：“你以后出門公務酒一定要少喝?！?/br>
    李公甫不耐煩的點頭：“知道知道，我又不是傻子，在外頭心里有數的?！?/br>
    許嬌容說了一會后，轉頭又開始說正在吃飯的許仙：“還有你，昨天跟田姑娘相處的如何？”

    許仙一聽話題怎么又繞到自己身上了，真是躺著也中槍，于是忙把嘴里的那口粥咽下去，假裝自己很忙的站起來拽起箱子就跑：“我要遲到了！先走一步啊jiejie！”

    許嬌容大怒，一拍桌子在后頭喊：“你給我回來！跑什么跑！要你娶媳婦又不是要吃了你，跑什么！”

    李公甫一聽她的大嗓門就頭疼，忍不住又跟她吵起來：“大早上的你能不能少管點閑事！漢文不想成親就不成親，你成天這樣逼著他有意思嗎，煩都被你煩死了！”

    “我怎么多管閑事了！漢文不是我弟弟??！你說的倒是輕松，他不娶妻他想干什么！”

    一大清早的，許家院落里又傳出了元氣十足的日常斗嘴吵架的聲音。

    許仙逃出了家門，放滿了腳步的時候腦子里卻開始回想起剛才聽jiejie姐夫說的河里淹死了三個人的事情，雖然不知道他們的名字，但是他卻覺得昨晚淹死的那三個人越聽越像找他們麻煩的人。

    不知道為什么，許仙總覺得這三個人的死和昨晚他們與自己的沖突有關，他甚至第一直覺居然懷疑到了白真身上。

    可是這個念頭轉瞬即逝，他暗暗地告訴自己這應該不可能，白真個性溫柔，就是原著的人設，那也是心地善良堪比圣母的典型代表，也許真的是他想多了，那三個人就是喝多了自己意外失足而已。

    到了醫館后，許仙照例是跟林大夫打了招呼，然后就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開始一天的工作。

    白真沒一會兒人也到了，身后跟著青璃。

    林大夫已經習慣了看到這倆人，只是微微點頭后又繼續埋頭看自己的書。

    “早?！痹S仙對他一笑。

    白真微微點頭。

    許仙看白真坐下了，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問：“我聽說昨晚河邊淹死了幾個人，這事你知道嗎？”

    “哦？”白真驚訝的看著他，“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聽jiejie說的，她去買早飯順便聽人家議論的?！痹S仙一邊說一邊偷偷觀察白真的表情。

    白真演技比他強多了，面不改色的撒謊：“我不知道，我和阿青今天才剛出門呢，淹死的人你認識嗎？”

    “認識到不至于，但是……好像是昨晚跟咱們有沖突的那幾個?！痹S仙繼續小心觀察，“你說，他們怎么突然間就沒了？”

    “世事無常?！卑渍嫦肓讼胝f，“所以人有的時候不能做壞事，做了壞事難免夜里撞見鬼。再說這事也與你無關，你別多想?！?/br>
    看白真說的義正言辭不像是作假，許仙稍微放心的點了點頭，他也覺得這事應該和他和白真都沒有關系。其實他也不是說是關心那三個人的死活，只是畢竟都是人命，如果這一切真是白真所為的話，他擔心的是在這種有神怪的世界里，白真會遭到天譴什么的。

    眼下看應該不是他做的，許仙放心多了。

    白真若無其事的端起一杯茶輕輕啜了一口，掩蓋了眼底森冷的目光。

    那三個人落水確實是他的手筆，他只是稍微做了引導，施了幾個幻術就把人引到河里去了。白真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么不妥，他雖然也修仙，但是走的路不是那么一回事，根本不怕所謂的天罰。

    眼下，他還有更關心的其他事，“怎么，你jiejie現在還逼著你找媳婦嗎？”

    一提到這件事許仙就垮了臉：“你怎么哪壺不開提哪壺，我今早剛被罵了一頓，估計我我jiejie肯定不會死心的，以后給我介紹的姑娘只怕會更多?！?/br>
    白真安撫了他幾句，心里卻也是一樣的不痛快。一個田雨好對付，但是即便不是她，下面也會有什么張雨趙雨的出現，擋也擋不住的。

    一天下來，白真帶著青璃回家，臉上仍然不見笑容，似乎是比前幾天更嚴重了。他在家里踱步，跟青璃商量這件事：“你說，我們應該用什么辦法阻止他成親？萬一漢文擋不住他jiejie的要求，真的找個女人怎么辦？”

    青璃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家少爺：“少爺，許仙找妻子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凡人都是這么干的呀?！?/br>
    白真沉默了一會兒，他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就像青璃青璃所說的那樣，給許仙找個合適的妻子，保他一世榮華富貴，這是對他最大的報恩。

    然而，他就是不想看他跟別的女人在一起。

    青璃偷偷地觀察他的臉色，聯想起自己下午的時候在茶館里說書先生講的那些風花雪月的故事，忍不住開口問：“少爺，你是不是……喜歡上許恩公了？”

    白真被他的這句“喜歡”一下子炸懵了，雖然他空有兩千多年的道行，但是實際上感情上的事情還不如青璃這個小弟精明，他的臉上除了不可置信之外，還有些茫然。

    “我覺得少爺你這個樣子和那些有了心上人的小姐一模一樣，你是不是真的喜歡許恩公??？”青璃其實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他只是看白真最近的狀態和話本里那些書生小姐們的情形差不多，所以瞎猜的。

    但是他無心的瞎猜卻好似點醒了白真一樣。

    白真本來就是沒有人類道德束縛的蛇妖，也從不會去逃避任何問題，在聽了青璃的話后，開始認真的考慮自己和許仙的感情來。

    然后……在回憶往昔的種種發現，他也許是真的喜歡上這個蠢蛋了。

    “不過，就算我確實對他有意，那要如何阻止他成親？”白真還是有些糾結，雖然他自己百無禁忌，隨便搶了人回青城山老窩里也行，但是他有些顧忌許仙，怕他不高興。

    青璃瞪大了眼睛，沒想到自己只是隨口胡說的，少爺居然就這么大大方方的承認了，在震驚了一會后，他也是束手無策的，畢竟他的社會經驗比起白真也就好那么一點，大部分都是用在吃喝玩樂上了。

    于是他抓耳撓腮的想了一個時辰多，終于給出了個餿主意。

    “少爺有了！你假扮成女子然后嫁給許恩公，這不就行了？”

    青璃自己覺得這個主意簡直棒透了，又能給恩公報恩，又能讓自家少爺抱得美人歸，一舉兩得。

    白真皺眉：“要我假扮女子？”這顯然是非常的不開心了，他最恨別人拿他與女子相比較。

    青璃趕緊安撫：“少爺你先別生氣，你要是真的喜歡許恩公就先忍一忍，現在看起來許恩公肯定是要娶妻的，就算少爺你喜歡人家，但是他也沒說對你什么心思??？更何況我聽說這些凡人對男子之間的事情嗤之以鼻，想光明正大的和許恩公在一起肯定不行的?！?/br>
    “那我大不了把人搶了回洞里去?！卑渍胬渎暬卮?。

    “那不行??！許恩公還有jiejie在這里呢，他肯定不愿意跟著咱們走，要是他不開心了肯定會討厭你的！”青璃趕緊勸道，他其實在人間還沒玩夠呢。

    白真所有的話都沒聽進去，但是最后一句聽進去了，他怕許仙討厭他。想了很久很久，他才猶豫的開口問：“你說的這個法子，我扮作女子的話……他真的會跟我成親？”

    青璃迷之自信的拍拍胸口：“放心吧少爺，我給你畫幾張畫像，保準許恩公看了會動心！”

    人事經驗和感情經驗為負，只會打架殺人的白蛇吐著蛇信子想了半天，實在沒有更好的辦法，只好同意了青璃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