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笙……臨死前……還能見到你……真好！”

    葉虞望了望周圍除了山石便無他人，再看了看懷中抱著斷肢昏迷不醒的楊過，當機立斷扶起楊過施展輕功離開。

    風輕輕吹過，一片靜寂，只有一聲估計的馬鳴聲，悲涼清晰。

    葉虞很久沒這么緊張了，他不是沒見過斷肢續接，但在古代還是頭一回，他也是第一次做這種手術，運轉體內溫和的萬花內力，葉虞讓自己安定下來。

    系統，可以幫我放大楊過右臂的傷口截面嗎？

    系統：可以，不過這里也太簡陋了點吧，你確定可以嗎？不會細菌感染嗎？若是不接，以你的醫術定然可以保證楊過的命的。

    這里確實很簡陋，不過是鄉間藥堂的隔間罷了。葉虞并沒有太多的選擇時間，找了個最近小鎮上的藥店，扔了錠金子要了間看診的房間，就準備開始手術了。他從發現楊過就用萬花內力封持了斷肢和楊過的經脈，一直保持著活性，應該感染的可能性很小。既然可以更好，為什么選擇不接？

    開始前葉虞還有些緊張，但一進入狀態，就再無半點緊張，開始了續接這個繁瑣的手術。

    從日落黃昏到旭日東升，葉虞忙了近四個時辰終于將楊過的斷臂接上了，只要一天內楊過醒過來，應該就沒有太大的危險了。

    系統，謝謝你！

    系統：不用，舉手之勞！阿虞才棒棒噠！

    葉虞洗凈手上的鮮血，微微一笑，在這寒冷地早上，莫名覺得充實。

    這大概就是他選擇大夫這個職業的原因吧，他一個過客，不好與他人產生太大的感情，只有從這種醫治好他人的行為中，得到內心的滿足感吧。

    楊過的眼前一直重復播放著那血液肆意的一幕，疼痛已經抽離了，他就像一個局外人，看到一把鋒利的寒刃，刀光一閃便是一片殷紅，怎么都難以擦去，怎么都抑制不??！

    是了，他的右臂，已經沒了！

    他猛地一下驚醒，左手下意識地摸上右臂……咦？

    “楊大哥，你醒了，感覺還好嗎？”

    一個熟悉的聲音遙遙傳來，楊過抬眼便看到南笙站在床前，擔心地看著他。

    唔，似乎在昏迷前確實看到了南笙，也是，這世上除了師父，也就南笙有能力救他了。

    “你先別動，也不知你遇到了什么竟然連右臂都被人斬斷了。這可是我花了一夜幫你續接上去的，別再松掉了，那我可再沒辦法了?！?/br>
    葉虞說這話純碎是看楊過的表情太嚴肅，活躍氣氛的，卻沒料到楊過猛地一下睜大眼睛，道：“誒？！續接？”

    真的假的？齊根斷掉還能接上？南笙的醫術已經高到這個地步了嗎？最近傳聞的“啞醫”都沒這么神好不好！

    楊過摸著“失而復得”的右臂，心中一片安定。

    世界上有許多不喜歡他的人，把他視為眼中釘的人，卻也有南笙這般的知己好友，足夠了。

    “南笙，沒想到你的醫術已經如此出神入化了，師父說他醫術不及你我還以為是假話，沒想到是真的！你真是給兄弟我長臉??！”楊過拍著南笙的肩膀，嬉笑道。

    江湖人有內力護持傷本就好得比較快，過了半月楊過就下床活動筋骨了。

    因為葉虞出手闊綽，小藥店的店主對他二人極為友好，一日三餐，頗為得當，葉虞不耐做餐食給楊過這個病人，就沒挪窩。

    “正經點。你師父呢？怎么被人砍了手臂，你師父看到你肯定罰你在庚戌陣里待足七日！”葉虞靠在藤椅上，說道。

    楊過掛著右臂，左右玩著曬在院子里的草藥道：“沒什么，遇到了幾個討厭的人，好心沒好報，就當買個教訓?！?/br>
    他是恨極，但那人畢竟是師父的孫女，他難道還要殺了那人或者砍了那人右臂不成？

    從終南山離開后，他就跟著師父走南闖北，最后到了襄陽。

    他曾經憧憬過自己的父親是大英雄，但黃藥師絕對是個“直爽”的師父，在知道他煩惱父親的身份后，就帶著他去了父親出生的地方，告知了他父親的人生。

    大義，恩仇，楊過想了一晚，決定到襄陽走一趟。

    誰知那郭芙有義薄云天的父母，自身卻如此……他好心幫忙，竟被人這般恩將仇報！他言語說得這般清楚，那人竟然這般蠢笨，他現在很懷疑郭芙是不是師父的孫女了！

    #一點都不像好不好#

    “你既不想說，那我便不問，你性子善惡分明，我很放心?！?/br>
    楊過笑著應道：“我就當你是夸我了?！卑腠?，收起笑意，道：“南笙，等我傷好，陪我去趟襄陽城吧?！?/br>
    他性子善惡分明，放著并不是他的本性，既然如此，那么便快刀斬亂麻吧。

    “好?！?/br>
    楊過的右臂即便是被葉虞接上了，于平日里沒什么大礙，但使劍還是有些勉強。當初葉虞幫他續接斷臂前，還幫他解了身體里的毒。

    雖然身體里的毒解掉了，但斷肢里的還在，等到接上毒素回流，葉虞再用溫和的湯藥解毒，終究于手臂有些傷害。

    到底是太匆忙了。

    葉虞覺得有些可惜，但楊過覺得已經很好了，他很知足。他本已經做好了失去右臂的準備，卻沒想到小伙伴這般能干，右臂不靈活也沒什么，大不了以后改練左手劍，其實他左手也很靈活。

    與南笙一起并肩走進襄陽城中，前段時間他還跟著郭靖浴血奮戰，城外的血漬還在，他的心卻冷了半截。

    要問現在郭靖最愧疚的人是誰？那定然是楊過了。

    他的女兒無緣無故砍了過兒的手臂，自知闖禍竟然連夜逃走了，慈母多敗兒，夫人又攔著，他心下不忍，竟就如此……

    襄陽守住了，他卻沒有半點的開心。

    “郭伯伯，你是在煩憂什么呢？”

    聲音平靜冷淡，一點都不像“郭伯伯”這個稱呼般親近，郭靖抬眼望去，倏然間有了一絲錯覺，一絲康弟出現的錯覺。

    第126章 不聞香臭（九）

    楊過并不是來尋仇的，他也無意與郭靖動手，他只是來求個明白，求個再無瓜葛。

    黃藥師對于楊康到底知之甚少，他也不屑于了解個小輩的人生經歷，告訴楊過自然極少，所以他想聽郭靖怎么說。

    不說郭芙性情如何，郭靖的品性他還是信得過的，不然也不會現在還喚“郭伯伯”這個稱呼了。

    楊過也知道依郭靖耿直的性子定然是心系于“郭芙砍他右臂”的事情，畢竟郭靖盯著他手臂的目光都要凝成實質了！

    “郭伯伯，你能告訴我關于父親的所有事情嗎？”

    郭靖先開始聽到楊過聲音時一楞，那是覺得此刻的楊過太像康弟了，但他畢竟見過了太多的風浪，很快就從那種錯覺中出來，然后他就……覺得見了鬼了？

    過兒的右臂……怎么還長在身上？

    雖然這個問題有些怪，但郭靖覺得似乎什么地方不對了，直到楊過再次出言詢問于他，他才將實現從右臂上收回，吶吶道：“過兒，你……”

    葉虞就站在楊過的左右邊靠后一些，看著曾經記憶中的老熟人“郭靖”有些無措地和楊過說著話。

    一樣的面容，不同的人生經歷，葉虞心中嘆了口氣，世事無常??！

    系統：阿虞你不要嘆氣！其實你看，這郭傻子和以前沒什么兩樣啊，還是一樣蠢，一樣直，沒差??！

    #一點都沒有被安慰到#

    若是平時，郭大俠定然早就與他打招呼了，但如今楊過打了個措手不及，所以還是郭靖問起楊過手臂的傷，楊過才將自己的小伙伴南笙簡單介紹了一番。

    郭靖心下暗嘆世上竟有醫術如此高明之輩，不過眼下……

    他其實并不想將上輩子的事情牽扯到小輩身上，但如今過兒顯然已經知曉，他再瞞下去，已經沒有任何的必要了。

    看著挺拔的少年，郭靖心中愧疚不已。知女莫若父，芙兒除了惱羞成怒外，未嘗沒有對過兒的嫉妒。過兒繼承了康弟的聰慧，甚至更甚，得了岳父的青眼收為徒弟，當初芙兒也不是沒有動過拜岳父為師的想法，只是……

    兒女，都是債??！

    郭靖并不是一個會敘述的人，干巴巴平實得緊，沒有太多的辭藻，還帶有強烈的個人情緒，但這并不妨礙楊過想象父親曾經遇到的過往。

    話畢，一室靜寂，許久楊過才睜開眼睛，道：“郭伯伯既誠實以告，那郭芙斷臂之仇我便放下，但從此以后請你們見到我的時候，便當個陌路人吧?！?/br>
    雖不是君殺的，卻因君而死，他作為兒子，不能為父報仇，這是離開前娘親對他的唯一要求，他不會忤逆，但他有選擇不見“仇人”的自由。

    再次走出襄陽城，楊過長吁了一口氣，其實他內心并不如方才面對郭靖那般淡定，確定自己的父親是個壞人，這并不是一個太好的消息。

    “你說，是不是很可笑？”

    葉虞搖了搖頭，并不出言相勸，楊康孰是孰非，其實很難界定。養恩和生恩永遠最難抉擇，而且斯人已逝，講這些不過徒增傷感罷了。

    “南笙，我想回嘉興看看娘親，你呢？”楊過走在路上，突然回頭，對著葉虞道。

    葉虞一楞，道：“那便一起回吧。其實我有件事情沒有告訴你，連城璧并不是我親生父親，他只是撿到我而已?！?/br>
    聽到前一句話，楊過想不愧是一起長大的兄弟，就是夠義氣，剛要出口夸獎，就聽到了后面的炸彈，被炸在了原地。

    “不要一臉不可置信。其實你也應該有些感覺的，我與父親的相處是不是很生硬？他對我并不關心，除了給錢，基本不會理會我，不是嗎？”

    所以其實父親什么的，真的不用太在意。有還不如沒有好，既然沒有也活到這般大，如今再去在乎還有什么意思。不如就當不知道，不要再去戳楊母的傷口了。

    楊過這么聰明，先開始驚訝于這個秘密，后來就懂了。

    “南笙，不用自戳傷口來安慰我，我沒那么脆弱，只是覺得有些悲涼而已，其實……其實父親應該也很苦吧?！倍笪⑽⒁粫?，道：“不過你說的真的假的，連伯父？”不會是編來安慰他的吧。

    葉虞點頭，道：“自然是真的?！边@個有什么好騙人的。

    楊過莫名地覺得治愈了，而后又覺得有些愧疚。

    #怎么可以因為兄弟比你還糟糕心中感覺安慰呢！#

    系統：沒想到我家阿虞這般會安慰人→＿→！不過為什么你們都會覺得楊康做錯了？沒道理啊，雖然后期他偏激了些，殘忍了點，但前期絕對不算太壞啊，你們人類真奇怪！

    葉虞抬頭望天，是啊，人類就是奇怪！計較血緣，計較道德，計較太多，給自己織了一個大大的網，困頓其中，然后也希望以這個標準束縛所有人。

    他已經見了太多，也被束縛著，沒想過掙脫，畢竟人生在世，若是真的跳脫人群之外，他就真的要孤獨一生了。

    而且這個一生長到沒有邊際。

    然他們二人還未到嘉興城，就在郊外的鐵槍廟遇到了一個瞎子。

    葉虞扶額，怎么走到哪兒都能遇到熟人！如果黃藥師是葉虞想要重新再認識的人，那么柯鎮惡絕對是他不想再結交之人。

    他交友也是蠻挑人的，上個南宋柯鎮惡若不是郭靖的師父，他又恰好是黃藥師的徒弟，他怎么可能會與柯鎮惡有交集，畢竟這人說正直是真的正直，但……性情真的是讓人不想與之交友，無愧于他“江南七怪”之首的稱號。

    剛剛將楊康的事情拋在腦后，柯鎮惡就出來狠狠刷了回存在感。

    楊過雖然已經稍稍看開，但他對于父親還是很在意的，一聽柯鎮惡口中大罵楊康，他立刻火起，暴露身份分分鐘。

    雖然葉虞對柯鎮惡看不過眼，但柯鎮惡是有立場罵楊康的，不論他性情如何，他的兄弟終究是被楊康算計而死的，這就足夠了。

    郭靖到底是將貧瘠的語言美化了幾分，不愿康弟給他兒子的印象太差，但柯鎮惡從來不知道“美化”為何物，楊過一問，柯鎮惡巴拉巴拉全都倒出來了，言語還很激烈，聽得楊過剛剛壓抑下的心情一下子全冒出來了。

    葉虞扶額，這都什么事??！

    “柯前輩，口下留情?！?/br>
    柯鎮惡聽聲辨位，葉虞功法修得好，他還當只有楊家小子一人，聽到有人幫腔，立刻道：“做了還不讓人啊，楊康這個不忠不義不仁不孝的小人，難道我還說錯他了嗎？”

    “楊康孰是孰非我不管，楊過是我兄弟，他并不需要前輩的教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