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7點，陳秋生早早吃完晚飯，在房里窗戶邊的書桌前坐著翻著什么。桌子上高高低低擺滿了書，他頭低低的，臉都快要貼到書面上了，眼睛里泛著光。

    突然窗戶傳來幾聲敲擊聲，他嚇了一大跳。

    “秋生，是我?！睆埩卮皯敉饷婧?。

    陳秋生趕緊站起身，“小六，你嚇死我了?！?/br>
    張霖心想，我才嚇死了，你這屋后面黑不隆冬的，也不知道小六從前經常站外窗戶外面跟陳秋生聊天是怎么完全都不害怕的。

    秋生說：“你進來吧，我今晚還特地讓我媽別鎖院門，跟她說了你來找我的?！?/br>
    張霖拍了拍正在手臂上吸血的蚊子，“那你來門口接我吧，我怕你家的狗?！?/br>
    張霖從屋后面繞到前門，秋生打開了門等他，他家的大黃狗帶著一窩小黃狗在一邊狂吠。

    秋生用腳把它推開，“你吠什么你，這是小六！”

    張霖跟在秋生后面進了屋子。先穿過一個中間有天井的老屋，后面才是他們家現在住的新建的房子?？蛷d里正中央墻下放著彩電，播的是一部古裝劇，一個額頭有個月亮的黑臉青年正抱著胳膊搖頭晃腦地講話。

    秋生媽端著一個水杯從客廳里走過，“小六來了?！?/br>
    張霖低頭叫人：“李老師?！?/br>
    李曉云拿出了老師的架勢，“你們別鬧太晚。秋生還有功課的?！?/br>
    陳秋生有點不耐煩：“我曉得了，媽?！?/br>
    兩人進了秋生屋里，秋生讓張霖坐他床上。他從枕頭底下翻出一本漫畫書丟給張霖：“漫畫書，你喜歡看的?！?/br>
    張霖拿起來翻了翻，不感興趣。但是小六喜歡看這個，所以只好耐著性子一頁頁翻。

    沒過一會秋生出去了，拿回來一把糖果，放床上。

    “這是我媽剛買的，給我姐明天請客用的?！?/br>
    張霖不客氣，剝了一個水果糖含在嘴里。

    兩人一個在床上看漫畫書，一個在桌前寫著什么東西。張霖看了一會漫畫書，掉下來了。他起身去看秋生，見秋生在一塊黃色的符紙上面，用毛筆畫著什么。

    張霖問：“你畫什么?！?/br>
    秋生頭也沒抬，“畫符?！?/br>
    張霖驚詫，“你還懂這個?！?/br>
    秋生把一張剛完成的條狀的黃符紙拿起來吹吹墨汁，“不懂，這是我奶奶讓我幫她畫的，畫一張五毛錢?！?/br>
    張霖無語。他看墻上還貼著一個樣板。旁邊已經依葫蘆畫瓢畫了幾十張的樣子，看來秋生這個暑假能掙不少零花錢。秋生有一個跳大神的奶奶，村里不少人有什么小病小痛都愛來找她奶奶看。她的一杯符水賣出去可不止5毛錢。

    秋生把毛筆擱架上，“不畫了?！彼逊埗寂查_。

    張霖眼尖，看清剛剛墊在符紙下面的，是一本雜志，上面的女的都穿得很清涼。

    秋生注意到他的目光，突然賊兮兮地笑，他拿起那本雜志，湊到張霖旁邊：“小六，有好東西給你看。我保證你沒看過?！?/br>
    張霖在內心翻了個大白眼，硬著頭皮看了幾頁不可言說的東西。

    直到秋生不知什么時候，手狀似無意地在他的大腿上輕輕摸了幾下。張霖把他的手拍開，“我不看了，我上廁所去?！?/br>
    秋生自然地把手收回來去翻書，頭也不抬：“去吧，看著點路?！?/br>
    張霖出了房間，往廁所去。秋生家的廁所跟廚房挨的不遠，廚房里有燈。李曉云和陳璐在里面說著什么。張霖沒進廁所，拐了個彎，在廚房的窗戶那邊站著聽里面的說話聲。

    李曉云麻利地拿一個大鴨嘴壺往暖壺里灌水，灌完一個又一個。地上已經擺了好幾個，明天家里請客要用的。

    她一邊把倒完開水的壺又裝滿水，一邊說話，“媽和你爸看好了A城的那幾所學校，咱們再好好想想要填哪一所學校的志愿?！?/br>
    陳璐坐在椅子上看一本雜志，并沒有回話。

    李曉云也不用她的回答，繼續道：“你可算給媽長臉了，橫豎你媽我是老師，我的孩子總差不了的?！?/br>
    說著她不知道想到什么，滿臉都是笑意，“媽讓你把你幾個要好的同學都叫上，你叫了吧?！?/br>
    陳璐在鼻子里嗯了一聲，“叫了?！?/br>
    李曉云滿意地點點頭，隨即臉色嚴厲下來，“璐璐，你是要上大學的人了。上了大學什么樣的人沒有，比簡棋優秀的一車都裝不完，你別拎不清?！?/br>
    話音剛落，一直低頭看書的陳璐突然把手里的書狠狠往墻上一摔?！皨?，你有完沒完?！?/br>
    她站起身，“我要去睡了?！?/br>
    李曉云把鴨嘴壺把灶上一摔，“你這孩子，媽是為你好才私下跟你說的。要被你爸知道了，能把你腿打斷?！?/br>
    張霖一直等李曉云關了燈從廚房出去，才從暗處走出來，回了陳秋生的房間。

    張霖站在門口朝房里的人說：“我先回去了?！?/br>
    秋生趴在書桌上，呼吸有點急促。他抬起頭來，“這么快就回去了。再呆一會？”

    張霖說：“不了，我還得回去洗澡，晚了鍋里沒熱水了?！?/br>
    秋生說好，那你回吧。

    張霖家和秋生家就隔著三四百米不到，張霖沒一會就到家了，剛進院子。大哥雙手抱胸站在屋門口，“大晚上的，你瞎跑什么！”

    張霖說：“我到秋生屋里去了?！?/br>
    大哥冷笑：“你們倆個還真是要好?！?/br>
    堂屋只有七妹在看電視劇。陳素嫻在二姐房里說話。簡志華不在家，一般都是去村口小店賭博去了。張霖經過三哥房門口，見他正在地上喝酒，張霖多看了一眼，三哥眼神犀利地掃過來，張霖快步走開了。

    張霖摸摸汗津津的脖子，從屋里拿了干凈的衣服。幸好鍋里還有點熱水，盡管是夏天，他還是不習慣洗冷水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