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季敏看楚紹張口還要說話,她讀兵書多,圣賢書讀得少,她是不能與楚紹比口才的,她也就知道個孔融讓梨。 季敏連忙抬腳,自己伸手脫了鞋,結束了這個話題。 “好了,睡吧!”季敏拽了床上的被就要往身上蓋。 “誒,不可!”楚紹其實是有些潔癖的,雖然剛才被季敏踢了,可他依然看不得季敏穿著臟衣服就要這般睡覺。 不過這回楚紹學聰明了,沒有直接上手,而是商量道:“阿敏,你還是把外袍脫了,一是能睡得舒服些,二來,你這外袍也的確臟了!” 誒,這楚紹一定是在道觀里住久了,學了那些道士念經的勁頭,這一套套的,非得逼著你聽了他的話才能住口。 ……真是服了他了! “好好,我脫!”季敏三下五除二的解了外袍,扔在了床頭。 好在是冬日,里面還穿著一層薄棉衣。 季敏又把被往身上一裹,也算遮得嚴嚴實實。 “好了,你也睡吧!” 季敏看楚紹站在她床邊還不動彈,她也不好意思放床帳。 “阿敏,還是洗洗臉,漱漱口吧!”楚紹還是堅持著溫語勸道。 誒呦,這哪里是個少爺公子,這分明與她娘一般,是什么事都要管著。 季敏八字眉頭看楚紹,楚紹陪著笑,門一響,楚紹的小廝端著一盆溫水、拿了雪白的巾帕和牙具進來。 ……好吧,都給預備好了! 本是應該到凈房洗漱,可是季敏怕楚紹再和她一起進去,可就不好了。 便指了床前的海棠凳,讓小廝把熱水盆在凳子上。 季敏坐在床上,探出身,就要把手放進盆里,胡亂洗兩把。 “阿敏,不是和你說嘛,你左臂不要動,你手腕的傷也不能沾水!”楚紹有些急,敏弟怎么不這般不聽話。 楚紹拿了巾帕,在水盆里揉了,擰干遞給季敏:“你擦一擦臉吧!” 好吧,今晚你老大,都聽你的。 季敏認命的接了巾帕擦了兩把,又遞還給楚紹,楚紹接過巾帕,嘴里嘀咕道:“阿敏,你這里沒有擦干凈!” 季敏聽他說著,就見他的手伸了過來。 季敏的臉再次感到手巾溫熱的潤濕,和他細細柔柔的擦拭。 季敏無論在家還是在軍營,從她十三歲后,這等洗臉的事情,她是不用人伺候的,都是自己動手洗的。 ……已經很久沒有人為她這樣擦臉了。 楚紹又伺候著季敏漱了口,季敏才得以躺下。 楚紹替她放下帳簾:“阿敏,你睡吧,有事就叫我!” 季敏點頭,聽他在帳外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她從帳簾的縫隙看去,見楚紹把她脫下的外袍疊好,遞給知春,讓她拿去洗了。 他又輕聲吩咐小廝,在拿兩個炭火盆進來,又特意交代,炭要用最好的無煙的銀絲炭。 然后又吩咐知春也去休息。 知春可不知道自己該走還是不該走,她得聽自家小姐的。 這時帳內的季敏輕咳了一聲:“知春,今晚你也累了,早點去休息吧?!?/br> 知春也是女孩子,與楚紹一屋也還是不合適的。 知春忙應了一聲是,便輕手輕腳的出屋,然后把房門緊緊帶上。 帳外又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季敏看去,楚紹正在解他的外袍。 季敏連忙一閉眼,轉過身子,頭朝里。 季敏以為楚紹在旁邊兒,她未必會睡得著??晌堇锓帕藘蓚€炭火盆,暖乎乎的,她也的確有些累了,只不一會兒,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楚紹躺在榻上,側耳聽床帳中,季敏發出輕微的均勻的呼吸聲。 他的嘴角不由得翹了翹,今日他也算是心滿意足的照顧一次敏弟了,如今又住在了一個屋里,這就表示他與敏弟的關系更加親密了一層。 這時他便聞到了有股淡淡宜人的香氣從季敏的帳中幽幽傳來。 嗯,這香氣,他好像在哪里聞過。 楚紹深吸了一口,令人神怡的幽香霎時傳遍他的四肢百骸。 這香氣,就是那日在坡底,季敏背他時,他在她頸邊聞到過的。 ……哦,這香氣原是她身上自帶的。 耳邊是季敏柔柔的呼吸聲,鼻端是她身上醉人的幽香。 楚紹也慢慢的睡著了。 第二日季敏和楚紹去見玄真道人,告辭下山。 玄真道人向季敏稽禮道:“貧道聽聞,昨天天目山上的十名匪首皆被人砍了腦袋,頭顱如今就掛在山下的樹上,如此為民除害,功德無量?!?/br> 季敏一笑:“也是這些人惡貫滿盈的報應吧?!?/br> 玄真見季敏不愿領功、暴露身份,便道:“貧道會在觀中為這些除暴安良的俠士們,供奉香牌,以享香火?!?/br> 季敏拱手:“道長有心了?!?/br> 下了山,季敏在路上告訴楚紹她要去鎮安城。 楚紹笑:“我正好也要去鎮安,我們還是同路?!?/br> 季敏拿眼睛瞟他,她可聽過楚家管家說,他們是要直接想往金陵去的。 等兩個人見了楚夫人,楚夫人聽要去鎮安,奇怪的問楚紹:“紹兒,我們去鎮安做什么,不是要去金陵乘船回江東嗎?” 楚紹被自家娘戳破了假話,臉一紅,忙打斷楚夫人的話:“我早就決定要先去鎮安了,就沒跟您說,您就別問了?!?/br> 季敏挑眉故意道:“唉呀,我突然想起我有急事要去金陵,就不準備去鎮安了,那我就不與你們不同路了?!?/br> 楚紹傻眼,緊盯著季敏,想從她臉上看出她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季敏到底沒繃住,哈哈笑道:“算了,你們不是要直接去金陵嘛,就別改主意了,一起走吧?!?/br> 棲云山到金陵有四天的路程,這四天里,季敏白日都是坐在楚紹的豪華大馬車里。 她手受傷,楚紹什么也不讓她做,她就安安穩穩的由著楚紹伺候著。 等到了金陵,金陵是六朝古都,江南第一繁華之地,季敏是決定要在這里,好好玩上一玩的。 楚紹少時曾來過金陵一次,但季敏要玩,他當然是陪著的。 兩個人日日極處,季敏和楚紹都發現他們兩個在很多方面都是互補的,在一起做事是和諧極了。 就比如,季敏雖然書讀的沒有楚紹多,但是她行軍打仗,去過的地方,見到的事物要比楚紹多的多。 季敏是屬于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的那種,是經驗大于書本。 而楚紹則是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是書本知識大于經驗。 季敏逛街,會拉著楚紹不去大酒樓吃飯,而是專門往一些小胡同鉆,去尋找些當地的風味美食,會帶著他去看一些特殊的風景。 當然那些小吃、大排檔的環境和大酒樓是無法相比的。 每次季敏看著仙人之姿的楚紹坐在油乎乎的飯桌子前,都是覺得有些違和。 可是有潔癖的楚紹從來沒有表示過嫌棄,就是在坐凳子時,他總是牽起自己披風的一角蓋在季敏的坐的凳子上,以免凳子不干凈,污了季敏的袍子。 楚紹因為自己腸胃弱,不敢多吃這些小吃,每一次都是季敏都是點一份與他分吃的。 ……驢打滾,炒肝,山藥糕,蔥潑兔茸、點羊頭、脆筋巴子、糖蒸薯餅。 自此楚紹才知道民間的美味也是可以與燕窩魚翅比美的。 而季敏則發現楚紹,雖然之前沒來過這些地方了,吃過這些小吃,但他書讀的多,每到一處他都能講出這一處的各種典故,說出這些小吃的來歷,就沒有他不知道。 楚紹講故事口才極好,還講得十分有趣,每一次都會讓季敏聽得津津有味,覺得漲了不少學問。 在金陵,玩了五六天后,季敏便和楚紹要乘著楚家的船一起趕往江東。 楚紹一行從江東過來就是坐船過來的,轉了陸路后,船就開到金陵一直在江邊等他們。 不想要走的那天,金陵忽然刮起巨風,下起大雨來。 冬日遇到這種天,季敏和楚紹被困在客棧中,季敏有些擔心的問楚紹:“你們家的船停在江邊,不會被風浪打壞吧?” 楚少老神在在:“等雨停了,明日你去江邊看不就得了?!?/br> 第二日到了江邊,季敏就見碼頭邊停著許多壞了桅桿和船舷的船只,有一只小船還被風浪打翻了過去。 可季敏遠遠的就看見一艘大船穩穩的停在了水中,那船與旁邊的船相比,就像雄鷹與麻雀的區別,船舷上一個斗大的“楚”字。 楚紹微微一笑:“阿敏,請上船吧,” 等季敏上了船,一看這船,是上下三層,整個船體用清漆的紅杉木制成,船底和桅桿都包著玄鐵片,是堅固異常。 船這么大,季敏他們的馬,還有楚紹家的馬車也都上了船,安置在第三層。 楚夫人等楚家人住在第二層,而楚紹和季敏一行住在第一層。 第一日行船,季敏這些人都是內陸人,也是第一次坐這種大船,一個個扒著舷窗,看著船外的風景,都是感覺極新鮮的。 可是第二日,船過江上千折百回的險灘時,船體就有些搖晃,顛簸,這些人就開始暈船了。 這一暈船,把這些人吐得,一個個都趴在床上起不來了。 季敏稍好些,最嚴重的是知春、知秋兩個,雖吃了楚紹治療暈船的藥丸,可還是暈得厲害。 楚紹這些人是在江邊長大,在船上就和在陸地上沒什么區別。 楚紹看知春、知秋太難受了,就從楚夫人身邊調個丫鬟伺候她們兩個。 而季敏就沒有和知春、知秋住一間房,而是自己單獨住了一個船艙。 楚紹怕季敏也不好受,就常拉著她到甲板上,吹吹風,看江兩岸崇山峻嶺,懸崖峭壁等景色,轉移注意力。 只是第三天吃過晚飯,天陰沉沉的,楚紹與季敏靠在船舷邊說話,兩個人正說到有趣處,江面忽然刮起一陣大風,掀起的巨浪,打了楚紹和季敏一身,兩個弄成了落湯雞。 “誒呀,看這樣要下雨,船得找個背風的地方停下來避一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