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你好,我是溫非爾,以前見過吧?” “對?!?/br> “你畫我了嗎?能不能給我看看?” “我平板沒電了,到時候出了成品再給你看吧?!?/br> “哦,行?!彼淹馓坠o,換了個方向閉目養神。 車子停到何犀家門外,何犀說了聲謝就跳下車走進大門里。 尤敘停在原地沒走,那是個疊墅,何犀住在一樓。 過了一陣子,溫非爾回過神,見車還在原地,問道:“怎么不走?” “沒亮燈,你別下車,我去看看?!闭f著,尤敘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快步走過去。 通過鐵門,能看見轉角處的聲控燈下,成聊堵在她家門口,何犀站在離他兩米遠處。 “這么晚能有什么工作?你怎么回來的?”他質問。 “跟你有什么關系?你再這樣我真的要報警了?!?/br> “我什么都沒做,為什么要報警?” 何犀挽起手,有些慍怒:“那你這么晚在這做什么?” “我來找我女朋友,有什么問題嗎?” 何犀剛想反駁,門外熟悉的聲音響起:“何犀,開門?!?/br> 她回過頭時的表情非常驚恐,不只是被聲音嚇到,而是親身經歷墨菲定律的慌張。 成聊看見尤敘出現,憔悴的臉上浮現出暴怒前的蓄勢之態。何犀走過去把鐵門拉開,尤敘走進來,擋到她前面,冷聲問道:“你還不走嗎?” 凌晨三點多在何犀家門外看見尤敘,成聊已經有了怒意,一聽這話,全天的工作壓力和獨等幾個小時的不悅瞬間爆發,他沖上來對著尤敘就是一拳。 尤敘悶哼一聲,后背立即緊繃,右腿猛地繞到成聊大腿關節后,輕而易舉將其絆倒,抓著脖子把他按在地上,成聊沒料到會有這樣的反擊,死命掙扎卻動彈不得,發出困獸般的嗚咽。 何犀蹲下去幫忙,將成聊瘋狂撓向尤敘的手按住,勸道:“成聊,你冷靜點!” 他躺在尤敘身下喘著粗氣,缺乏鍛煉的手臂因過度掙扎而暴起了青筋。 尤敘手上用力,對何犀說:“你先進去報警?!?/br> 何犀立刻起身掏鑰匙,只聽成聊游絲般的聲音嘶喊道:“滾開!我要走了!” 她回頭,尤敘依舊保持著防御姿勢,見成聊的力氣松下來,才緩緩放開壓在他脖子上的手。 脫開桎梏,成聊翻倒在右側,撫著胸口,窒息一般咳嗽著,臉憋得通紅,很久才順過氣來,罵罵咧咧地抓著西裝外套走出樓道,大門在他身后合上。 何犀打開門,借光發現尤敘的鼻子正在流血,嘴唇上一片血紅。 “你先進來止血?!?/br> 尤敘聞言抹了一把人中,看到手指上的液體,沒有拒絕,隨之走進了房門。 ☆、11小馬駒踉蹌 尤敘走進屋內,便看見何犀搬起椅子往浴室走。 “快過來?!彼蜷_浴室里明黃色的燈,椅子擺在洗手池邊。 尤敘半信半疑地走過去坐下,一照鏡子才發現血正源源不斷地從鼻腔里涌出來,未來得及反應,何犀已經把他的頭按到了水池里。 “低頭把鼻子捏住,”何犀轉過身從抽屜里拿出濕巾,貼到他鼻子下面,“我去拿個冰袋?!?/br> 尤敘打開水龍頭把滴下的血沖掉,擦了擦臉道:“不用了,簡單沖一下就行?!?/br> 何犀借著鏡子細看,他下半張臉被水淋得濕漉漉的,淺粉色嘴唇微啟以代替鼻子呼吸,牙齒又齊又白。因為趴在水龍頭下面,他寬厚的肩膀傾斜,頸部和手臂的肌rou繃成小山,后腦勺的短發下面隱隱能看見頭皮的rou色。 “對不起,讓你卷進這種事?!?/br> 尤敘從鏡子里看見她雙手交疊在身前,微微低頭,打斗中亂了的卷發從兩邊垂下,像在反省。 “你不是挺喜歡看人斗毆的么?” “???”何犀抬頭,不曉得是不是錯覺,他嘴角竟有些上揚。 “上次在冰場,你都快搖旗吶喊了?!?/br> 何犀后頸發麻,成聊上回出頭不成反被揍的場景她的確記憶猶新,沒想到從第三人稱視角看,當時自己的反應那么興奮。 “這冰上曲棍……那樣確實比較有意思……”她一開始對此產生興趣,就是因為看了《冰球壞小子》,并因此補了一整年的nhl比賽。 尤敘看見她談起此事而漸生興致的臉,莫名想到在尼泊爾時,她滿身是血還天下太平的樣子。 “扯遠了,”她把思緒拉回來,“我說的不只是這個,其實還有……我擔心成聊會在外面說些有的沒的,影響你社會評價?!?/br> “我?跟我有什么關系?” “因為我喜歡你,但他誤以為你也……” 他把捂著鼻子的濕巾移開查看,又一股血很配合地掛了下來,他趕緊堵回去。 “無所謂?!?/br> 解釋被打斷,何犀心提到嗓子眼。 “我風評本來就不怎么樣,”他又洗了洗水池,“你還是想想如何保障自己的人身安全吧?!?/br> 客廳里的手機突然響起,何犀又看他一眼,才匆匆跑出去接。 她見是成聊的電話,便想干脆把事情就此了斷。 “喂,何犀。對不起,是我錯了,我剛才太沖動,以后一定不會了?!?/br> 何犀便說:“你不用跟我道歉,還是直接和尤敘道歉吧,今天他只是受托送我回家?!?/br> “好,我之后再聯系他?!?/br> “那就分手吧,好嗎?” 那邊沉默了一下,突然破口大罵,話頭從她的閑散工作一路到她對尤敘的心思,用詞之惡毒超乎何犀想象。 她把手機挪遠,腦子里過電影一樣回憶起和成聊相處的點滴——每一次約會他都很謹慎地選地點和內容,下班之后會排隊買很有名的草莓撻給她,因為她不喜歡臟話所以從不在她面前爆粗口。短短幾十秒,他仿佛把這幾個月憋著的臟話傾巢而出。 她僵坐著,一時語塞,尤敘止住血走了過來,也聽到那邊的污言穢語正連帶他一起罵著。 沙發凹陷,尤敘坐到旁邊,皺著眉和何犀對視了片刻,突然伸手去拿手機。 何犀生怕他開口再火上澆油,舉著手機避開,對方卻又逼近到她面前,咫尺之距。在她惶惑的目光中,尤敘奪過手機,按下了掛斷鍵。 “你還要聽到什么時候?”香皂和年輕荷爾蒙的氣味充斥她的鼻腔,漆黑的眼眸猝然相接。 鬼迷心竅一般,她將手伸向尤敘腦后,還來不及作做出下一步動作,他直接偏開了頭。 “你瘋了?” 何犀自己也有點驚詫,不過更多是窘迫恍惚,蚊子聲音道:“你走吧?!?/br> 尤敘愣了一愣,起身走向玄關。 屋外溫非爾等得不耐煩了,剛想下車看看情況,尤敘就上了車。 見來人鼻子下半段一片通紅,她問道:“剛走出來那人揍你了?” 尤敘沒說話,眼睛直視前方,溫非爾覺得他有點奇怪。 “你耳朵好紅?!?/br> 次日晨,何犀在鏡前打高光的時候,手機開了免提:“陳京竹,我可能社會性死亡了?!?/br> “你給男神發什么不該發的了?”他鼻音很重,感冒應該還沒好。 她轉了轉頭確認眉骨上的香檳色細閃,緩緩說:“比那個嚴重一兆倍,不過……其實我也沒有很后悔?!?/br> “這是要出手了?” “反正都到這個地步了,一不做,二不休?!彼蛄嗣蜃?,豆沙色唇釉均勻滑開。 劇院外廣闊的人民廣場,蘑菇形的巨大榕樹立在中央,柱狀露天時鐘不著痕跡地移動著指針,暴曬的綠地散發出泥土和青草氣息,陽傘下的簡陋茶攤里圍坐著下棋的老人,灰白鴿群啄食著地上的面包屑,附屬小學遠遠傳來通知下課的鋼琴曲。 無人機飛在高空拍攝劇院全景,灰白色石柱中間穿插著玻璃外墻,倒映著廣場植被的墨綠色和后方教學樓的磚紅色,演員背對著劇院的牌匾由固定機位進行拍攝,幾人排著隊接受采訪。 何犀走到尤敘后面,他穿著一身藏青色工裝,正站在空地上檢查無人機畫面。不知道是背后長了眼睛還是嗅到了何犀的香水味,她還沒開口,尤敘就轉頭看她,眼里帶著戒備。 她開口問:“早,你鼻子還好嗎?” 尤敘打量她,她雙手背在身后,臉上亮晶晶的,顏色卻不重,眉毛細長干凈,卷發在回旋的風里蓬松揚起,配上白色短袖襯衫和卡其色長褲,像八十年代電影里的女探險家。 “沒事了?!彼查_眼,重新集中到cao縱桿上。 何犀猶豫一刻,把手里淺紫色的袋裝果汁塞進他腰間的工具袋里,坦然說:“昨天我說的話,你沒有正面回答?!?/br> 她暗自緊張,眼睛落在他鼻梁的創可貼上。 “什么?”尤敘沒抬頭。 她低聲重復:“就……我喜歡你的事兒?!?/br> 曉風拂過耳廓,無人機飛過教學樓的一格窗口,屏幕里拍到淺藍色的窗簾迎風招展。 “媽呀,風風,你快過來!”袁野泉坐在劇院門口的折疊椅上,著急地探下耳機,一把拉過旁邊正啃面包的尤風風。 “什么什么什么?” 他神秘地壓低聲音:“何犀表白了!” 尤風風迅速蹲過來,湊著耳機加入偷聽的隊列,兩人瞠目而對,屏住呼吸。 那邊很久沒有聲音,尤風風嘖了一聲:“怎么不接話了呀?” “盹兒……沒見過這種場面吧?!痹叭媛稉鷳n。 “怎么可能,他以前女人不挺多的嗎?” “他那個態度,哪有女孩敢表白啊,根本都走不到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