哏兒_分節閱讀_36
夜深了,詩情酒意漸闌珊,大家都有了些醉態,謝方弼便張羅散場。大家都喝了酒,時間又晚,初一夜里叫車也不是很方便,就都留在謝方弼這里住下了。 房間自然得是最小的謝霜辰收拾,規矩就是這么個規矩,他也說不出什么來。 眾人散去,葉菱走得慢,想在院子里吹吹冷風醒酒,忽然聽見背后有人叫他。 “小葉啊?!?/br> 葉菱回頭:“先生?” “我給你說過活,你也可以叫我老師?!敝x方弼笑了笑。他所說的老師并非尊稱,而是傳道受業解惑之老師。 “老師?!比~菱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只不過他鼻子有點悶,聽上去略有憨態,不似往常清冷。 謝方弼坐在回廊的椅子上,抬頭看了看月亮,說:“你跟老五同吃同住相處了大半年,對他有什么看法么?覺得他怎么樣?” “……”謝霜辰當初那副死皮賴臉的紈绔模樣叫葉菱不堪回首,可是相處得久了,便覺得謝霜辰是有本事的,可他的本事……葉菱不知道該怎么形容,總有一種有勁兒使不上的感覺,只能說:“他啊……小孩子脾氣?!?/br> “都是叫我慣的?!敝x方弼慚愧笑道,“老五打小兒就沒溜兒,喜歡什么都要弄到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說他是個紈绔子弟也不為過??晌铱傆X得,他有股勁兒?!?/br> “什么?”葉菱懵懵懂懂。 謝方弼坐在那處陷入沉默,而后擺了擺手,說道:“小葉,聽老五說,你學問很高,為什么來說相聲?為什么喜歡說相聲?” 葉菱腦子里本來就不大清楚,順著本能說:“我是天津人?!?/br> “天津人就該喜歡說相聲?”謝方弼說,“那北京人是不是都得愛吃鹵煮?” “我不知道?!比~菱晃了晃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我上中學的時候,有一次考試成績不好,我特別害怕面對老師和家長,不知道要怎么交代,就自己一個人在路上溜達,鬼使神差地就買了張票去聽相聲。我記得特別清楚,當時是一位老先生講的《解學士》,老頭兒一個人坐那兒講,下面沒幾個觀眾,我就坐第一排聽。當時覺得特別逗樂,聽完了之后仿佛什么不開心的事兒都忘了,那是我第一次對相聲這個東西有了具象的概念,漸漸地就喜歡上了,其實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br> “《解學士》?”謝方弼看了他一眼,慢聲細語地說,“春雨貴如油,下得滿街流,跌倒解學士,笑煞一群牛?!?/br> 這首打油詩一下子就勾起了葉菱的回憶,他哈哈笑道:“是真的有意思?!?/br> 謝方弼說道:“我自己偶爾講一講,也覺得很有意思?!?/br> 葉菱頓了頓,認真說:“我覺得自己不是一個有意思的人,不是很會說話,感情也不怎么豐富,很難跟人有共鳴。但是我覺得人生最重要的就是快樂,雖然生活大部分時候都很糟糕,但是那一刻開心的感覺是真實的,那一刻對我來說就已經足夠了?!?/br> 謝方弼望向葉菱,認認真真仔仔細細的打量這個總是一臉淡然寵辱不驚的年輕人,似乎理解了謝霜辰為什么死活要葉菱。 “師父?!敝x霜辰從房間里走出來,“我給師哥們都安排好了,不早了,您也休息吧?!彼呓?,看了看葉菱,問道:“二位聊什么呢?大晚上的不冷呀?” “隨便閑扯淡?!敝x方弼站起來伸了個腰,“歇了吧?!?/br> 謝霜辰跟謝方弼道了晚安,跟葉菱了進了屋,問道:“您和師父聊什么呢那么起勁兒?” 葉菱說:“先生要傳我一門絕技,說一直沒教給過你們,你信不信?” “隨意?!敝x霜辰說,“本事是師父的,他老人家愛傳誰傳誰,做徒弟的犯得著管那么寬?” 葉菱淡淡一笑:“要都是跟你一樣的想法那就好了?!?/br> “怎么?”謝霜辰問。 “你是真傻還是假傻?”葉菱說,“晚上吃飯的時候,先生那番話你不明白么?” “明白又怎樣不明白又怎樣?”謝霜辰笑道,“葉老師,這做人吧,凡事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反倒沒意思,人生就這樣兒,品得再透徹還能怎么著呢?難得糊涂啊?!?/br> 葉菱說:“這不像你會說的話?!?/br> “分人?!敝x霜辰說,“跟我師哥們肯定不這么說,他們當我是屁事兒不懂的小孩兒,我就莽給他們看。跟您,還是值得掏心挖肺的?!?/br> 葉菱說:“咱們才認識多久?” “有些人相處一輩子也談不上交情?!敝x霜辰說,“可有些人啊,一眼就知道是自己等的那個?!?/br> “恐同了,告辭?!比~菱站起來,拂袖而去,洗臉睡覺。 謝方弼一大早就給徒弟們都叫了起來,夏練三伏冬練三九,不管你在外面是何等風光人物,到了師父這里,永遠都是徒弟,師父想要檢查功課,再不情愿也得起來。 李霜平四五十的人了,站在謝方弼面前乖乖的背貫口。謝霜辰站在最末尾一個勁兒打哈欠,覺得輪到自己還有些時候。 謝方弼還想使喚葉菱去買早飯,轉念一想大過年的沒人出攤兒,趕緊叫鄭霜奇去做飯,這一大家子早上才不至于餓肚子。 他們頭三個都已經成家立業,今日得陪著媳婦兒回娘家,吃過早飯就得走。湊巧謝歡給謝霜辰撥了個視頻通話,謝霜辰看了看謝方弼,比了個口型:“大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