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知道過去發生了什么，但是記憶可以遺忘，感情不能……”宙斯的眼睛燃起一簇幽藍的火焰，像是在用意志訴說心意，“半年的空白期而已，我的生命很長很長，可以用一百年、一萬年、百萬年來填補這個空白?！?/br>
    他的目光緊迫地盯著這個黑發神靈。

    “不要拿兄長的身份來避開這一點，你知道的，我從來不在乎血緣關系，在我眼里，你是一個男性神靈而已，”宙斯舔了舔嘴角，渾身狼狽而貴氣天成。

    哈迪斯不緊不慢地說道：“看來你是下定決心永遠都不想跨入冥府了?！?/br>
    宙斯的臉色驟變。

    哈迪斯，你不要一言不合就下禁足令??！他掐斷剛才的告白，改口說道：“不不，我剛才都是在說胡話，我怎么會不想來冥府?！?/br>
    他沒臉沒皮地賴到哈迪斯的身上，勾住肩膀，“大哥，我走不動了?！?/br>
    這是實話。

    血都從嘴巴里流出不少。

    哈迪斯看見宙斯面色慘淡，抬手將翻滾不息的冥河壓下，冥河漸漸風平浪靜。他拉住宙斯的手臂，越過冥河的河面，彼岸的極樂凈土一片生機美好，他把宙斯丟到休息的地方，轉身就去處理自己的事情，仿佛剛才發生的事情都是錯覺。

    宙斯在床上捶枕頭，沒有形象的哀嚎，“又失敗了！”

    “這不是很正常嗎？”

    “哪里正常了！我以前無往不勝！”

    脫口而出這句話后，宙斯僵住，哈迪斯走了，極樂凈土里還會有誰能無聲無息來到他身邊。

    扭頭一看。

    坐在寢殿里的是深淵之神塔爾塔羅斯！

    塔爾塔羅斯很友善地頷首，對訕笑的宙斯說道：“看來失憶沒有讓你的腦子受損啊?！?/br>
    “塔爾塔羅斯殿下?！敝嫠辊庺~打滾地坐起身，打理了一下儀表，以三代神王的身份面對這位傳說中最強大的初代神。塔爾塔羅斯用神力一點都不客氣地掃了一遍宙斯，確定他是真的失去了附屬神格，宙斯不悅地皺起眉頭，卻識相的沒有說出來。

    他可不想得罪哈迪斯的上司。

    塔爾塔羅斯的聲線沁涼，與哈迪斯莫名有幾分相似，“你與赫拉離婚，想必奧林匹斯山未來一段時間會很熱鬧，你賴在這里養傷，難道是要把哈迪斯牽扯入這件事情里？”

    宙斯心底大罵。

    這是什么話啊，自己離婚前不能追哈迪斯，離婚后都不能追嗎！

    宙斯嚴肅地說道：“戀愛自由?！?/br>
    塔爾塔羅斯嫌棄地上下看他，“要不是你實力足夠，你早就被那些女神活吃了?！?/br>
    宙斯坦然無比，“實力也是魅力的一部分?！?/br>
    塔爾塔羅斯瞇起眼，這貨自戀到認為自己“魅力”夠強大，讓女神都不得不忍氣吞聲嗎。想到宙斯從現在開始有七個前任，塔爾塔羅斯心底剛升起來的滿意就清空了，以哈迪斯的樣貌和才能，想娶哪個女神都可以，宙斯只會給哈迪斯拖后腿。

    “把冥后神格交出來，這件事情到此為止?！?/br>
    “……”

    “想拒絕？可以，我前幾日和蓋亞也說過，想要冥后神格，就讓我捏碎大地神格?！?/br>
    塔爾塔羅斯沖宙斯冷冷一笑。

    宙斯愕然，深淵之神真的這么霸氣的和蓋亞說了這種話？

    一咬牙，宙斯強硬地說道：“我不可能放棄神王神格，何況冥后神格歸我保管，哈迪斯也沒意見，殿下并沒有插手這件事情的理由?！?/br>
    塔爾塔羅斯愉快地說道：“哈迪斯是我的兒子，我自然有權利阻止你追求他?！?/br>
    宙斯：“……”

    兒子？克洛諾斯被戴綠帽子了！

    是他母神出軌了嗎！

    從震碎的世界觀里回過神，宙斯滿臉不可思議地問道：“塔爾塔羅斯殿下，您是說哈迪斯是您與我母神瑞亞的孩子？”

    倘若事情是真的，他突然一點都不奇怪克洛諾斯大發雷霆地吞吃孩子了！

    這些年自己從根源上誤會了老爹嗎？

    “憑你的眼界，只能想到這種程度?！彼査_斯一眼瞧出他在想什么，略顯烏青的嘴唇勾起譏笑的弧度，“宙斯，今天來見你算我心情不錯，以后再讓我看見你糾纏哈迪斯，你就一輩子不要走出冥府好了?！?/br>
    宙斯沒吭聲。

    塔爾塔羅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受到他威脅的審視，宙斯笑得陽光向上，“哈迪斯一定會讓我回去，我相信他?！?/br>
    塔爾塔羅斯和他談不下去，直接拋下他消失了。

    待深淵一般幽冷的神力從宮殿散去，宙斯癱倒在床上，之前完全是在強撐著應對塔爾塔羅斯，他的傷勢還沒有好。胸膛里的神心撲通亂跳，宙斯從塔爾塔羅斯的態度里看出一個問題——哈迪斯是塔爾塔羅斯的兒子，而自己和塔爾塔羅斯毫無關系。

    他和哈迪斯沒有直接的血緣關系。

    宙斯第二次捶枕頭，“母神啊，您到底干了什么事情！”

    當哈迪斯解決完冥府今天的事情，再次來到極樂凈土，就發現宙斯罕見的安分躺在床上，雙眼無神，似乎陷入了人生的思考境界。

    哈迪斯的眉心蹙起一絲痕跡，隨后神情冷漠，“你該回去了?！?/br>
    宙斯立刻抱住被褥，一副與床同生共死的模樣。

    會哭的孩子有糖吃！

    這一點是宙斯記憶里與兄長交流的絕佳方式，波塞冬也是憑借與哈迪斯撒潑打滾的無恥，才讓哈迪斯屢次破例給他收拾爛攤子。

    見到熟悉的舉動，哈迪斯轉身就想走，他的兩個弟弟一個賽一個不要臉。

    宙斯連忙說道：“不要拋下我啊，塔爾塔羅斯殿下剛才來找我，說了一通很奇怪的話！”哈迪斯這才停下腳步，“他的話不要往心里去，深淵之神在幽冥深淵有的時候很無聊，你要是引起了他的興趣，倒霉的只會是你自己?！?/br>
    宙斯頭疼，自己好像已經被他重點關注了。

    哈迪斯知道他在想什么，無奈地說道：“按照他平時的習慣，過段時間應該會去沉睡?！?/br>
    宙斯正直地說道：“我一定不會打擾他的沉睡?！?/br>
    【最好睡到世界末日！】

    宙斯的語氣和截然不同的心音讓哈迪斯一默，有點想笑，又深刻地感覺到初代神和他們的地位差距。初代神從創世后活到現在，與這個世界一樣古老，力量深不可測，年輕的神靈對他們認識不多，然而活得越久，就越能發現他們在這個世界的蹤影。

    “終有一天，我們也會如此古老而悠遠?！?/br>
    “哈迪斯？”

    “不要擺出一副全家死了的樣子，想要超越初代神還早?！?/br>
    “……”

    宙斯在哈迪斯的二次打擊下跪了。

    瑞亞母神，哈迪斯果然不是他的親兄弟，他的親兄弟應該是波塞冬那種同流合污的類型。

    沒有在冥府停留多久，宙斯向哈迪斯告別了。即使哈迪斯聽不見他的心音，也知道這個家伙下一步要去哪里，眼神微微一沉，卻沒有阻止宙斯去大地尋找時光女神瑞亞。

    很多事情的源頭，都是在瑞亞和克洛諾斯身上。

    他已經不愿再去追尋這些事情。

    在極樂凈土，哈迪斯拿出一塊畫板，抬手描繪風景的時候，隱約想到在上一世被改編成動漫反派的冥王哈迪斯。然而與那些虛構的故事不同，他筆下的風景與生靈，不會在畫入紙上的那一刻滅絕生機，他是冥王，亦是執掌生死輪回的神祇。

    他懂的，不止是死亡。

    極樂凈土美麗的花朵在搖曳，陽光和熙，猶如地獄的明珠。

    ☆、 第六十六章

    時光神殿中，瑞亞心神不寧，卻不得不面對宙斯的來訪。

    兒子長大了。

    不止一次，她看著自己身材高挑強健的幼子，心中發出如此感慨。曾經被她抱在懷里，哭泣著送出去的宙斯，如今已經以三代神王的身份站在這里，藍色的眸子里沒有陰翳，神采飛揚，整個世界都好像為他閃閃發光，正像是她無數次期待的那樣。

    瑞亞有些憂愁地問道：“宙斯，奧林匹斯山的傳聞是真的嗎？”

    宙斯大大咧咧地坐在母神身邊，沒有遮掩地說道：“是真的，我和赫拉離婚了?！痹谌饋喺f出反對意見前，他委屈地說起自己的情況，“本來沒有這么快，是赫拉當著我的面捏碎了神后神格?！?/br>
    神后神格沒了？

    瑞亞大吃一驚，“她怎么會這么做！”

    一枚神后神格的價值高于主神神格，而且能輔助神王，赫拉擅自毀滅神后神格，只會讓奧林匹斯山少了一位站在宙斯身邊的威懾力！

    見母神的注意力轉移到后果上，宙斯內心搖起勝利的旗幟。

    宙斯黯然道：“母神，少了神后神格，估計沒有女神愿意嫁給我了?！?/br>
    瑞亞很有信心，安慰著離婚的兒子，“不會，你是神王，這世間的女神不會拒絕你，你要是看上了誰，直接搶婚就行了?！?/br>
    宙斯露出笑容，腆著臉喊道：“母神?！?/br>
    這一聲幾乎能甜到瑞亞的心里，瑞亞的眼神越發慈愛起來，與他聊起了家常。宙斯很有耐心，有問必答，哪怕是提及禁足在時光神殿里的記憶女神，宙斯也沒有去計較對方的罪責，表示一切任憑瑞亞做主。

    要是記憶女神跑出去了，沒關系，再抓回來關好了。

    這個世界，早已是他們兄弟的地盤。

    “母神——”宙斯慢吞吞地說起自己的來意，“我缺少了一部分記憶，雖然只是短暫的半年時間，但是感覺遺忘了很重要的事情，不知道記憶女神有沒有辦法幫我恢復?！?/br>
    瑞亞的表情一僵。

    恢復記憶？宙斯的記憶都被哈迪斯打散了，從何而來恢復？

    “凡是都有平衡?！比饋営米屓松黄饝岩傻恼Z氣，鄭重地說出原因，“你之前失去了幾萬年的記憶，變回了最初的情況，我為了讓你恢復記憶，不得不讓你付出一部分代價?！?/br>
    宙斯若有所思，“你是說我半年的記憶之所以不見，是作為代價抵償了？”

    瑞亞心下一虛，點頭不語。

    宙斯拉住母神的手，爽朗地說道：“這樣很簡單啊，我拿一部分沒用的記憶去交換這段記憶，總能把失去的東西拿回來吧！”

    瑞亞：“……”

    差點忘了，自己的兒子最擅長投機取巧。

    瑞亞一時找不到借口，拖拖拉拉的被兒子帶去找記憶女神。摩涅莫緒涅陰沉地抬頭，看見自己的舊情人光鮮亮麗地站在瑞亞身邊，即使是被她注視，依舊宛若什么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笑著說道：“摩涅莫緒涅，最近生活得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