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雨醒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如此的情景。

    莫雨的記憶力，是沒有這些存在的，但詭異的，他卻覺得一切一切都無比熟悉。不論是方才那個一驚一乍的糙漢子，還是眼前這個明明哆哆嗦嗦卻硬是不讓開的小丫頭。耽誤自己尋找毛毛的大事，以他的脾氣本該一巴掌拍過去，但莫名地，莫雨卻不想動手。

    雖然鼓噪得很，但宰了會有些麻煩。

    若是莫殺和莫蓉蓉得知此時莫雨少爺心中的想法，一定會感動得熱淚盈眶。

    多年的兢兢業業終于有了回報有木有。

    但不見了穆玄英的焦灼勝過了其他。

    莫雨的心情很暴躁，初醒的時候毛毛不見了，莫雨開始并不是很心急，因為他在穆玄英的衣裳上留下了許多陣法，融有他的真元，只要沒有萬劍宗護山大陣那個等級的結界，憑著一縷元神牽引，他很快就能夠定位出穆玄英的位置。然而，當他試圖定位穆玄英的位置時，他愕然發現，明明已經是元嬰后期的修為，但他能夠調動的力量勉強也就筑基期的水平，元神死死地困在紫府之中，一絲一縷都分不出，更別提找他家毛毛了。

    莫雨的目光沉了沉，瞥了一眼死命低著頭就是不退不讓的莫蓉蓉，“哼”了一聲，猛一甩袖。

    莫蓉蓉驚呼一聲，整個人被外放的內勁掀翻到一旁，讓開了莫雨前方的路。

    莫雨毫不猶豫地跨了過去。

    忽然，他腳步一頓，身形驟然后移了三丈。莫雨眉目冷凝，看著忽然出現的中年男子。

    正是惡人谷的谷主，王遺風。

    莫雨微微瞇起眼睛，眼前此人，很強！

    若是他能夠解封元嬰期的實力，自然不懼此人。但眼下，雖然此人并非修真之人，但一身內力卻依稀有了真元的輪廓。嚴格說起來，此人的實力應與融合期修士相當。

    以武入道，無外如是。

    王遺風的手中轉著竹笛，目光沉沉地打量著眼前的小徒弟，越看越是心驚。

    莫雨的資質自然是好的，這世上，不是誰都能夠如莫雨一般，不過是看了他一招就自行悟出三式。

    只是，莫雨的弊端也很明顯。

    無情之人，偏偏再至情不過。這樣的人，最有可能將《紅塵秘意》煉到極致，也最有可能在中途就走火入魔。

    瘋狂，與清明，其實不過一線之隔。清明的人往往就是看得太清楚，所以才瘋狂。

    若能夠真正做到無情，莫雨必然能將忘情劍意煉至大成，如他當初所言，成就紅塵派歷代最強。

    只是，無情，是連他自己都悟不透、做不到的事情，他又怎能奢望自己的小徒弟想清楚。

    他對穆玄英的心思，放得太深。終有一日，成仙成魔，不過一念之間。

    可在此時，王遺風陡然發現，他竟低估了自己這個小徒弟。

    王遺風驚奇地打量著莫雨，看著他身上凝而不發，唯有他這個同修《紅塵秘意》的人才能夠隱約發現的清冷劍意，根本不是師父提及的那個大成之境，而是……更加高深的境界。

    他忍不住捋了下胡須，露出一個笑容來。

    莫雨卻蹙著眉，看向王遺風，冷冷道：“你也要攔我？”

    王遺風一怔，他與莫雨有師徒之實。幾個弟子，丁丁是他的首徒，只是資質不夠，不足以擔任紅塵派傳人；葉凡雖然資質不錯，但心性遠不符合紅塵派的心境圓融。至于楚霞影，他更只是指點一二，連師父的名分都沒有。

    數來數去，也就這個從紫源山上撿回來的小徒弟莫雨，雖然一身陰陽復合之毒，和肖藥兒也有些嫌隙，卻是難得的通透，資質更是極佳，被他視為傳人。

    雖然莫雨從未叫他一句“師父”，而他也不曾要求過，但莫雨見面起碼口稱谷主，而不是現在這樣毫不客氣。

    王遺風的目光落在癱坐在地上，冷汗滿頭的莫蓉蓉身上。

    莫蓉蓉頓感壓力倍增，欲哭無淚地小聲道：“婢子也不知道原因，少爺他，他忽然就認不得人了?！?/br>
    莫雨冷哼，道：“一派胡言！”

    莫蓉蓉無語凝噎。

    前方陷入僵局，眾惡人陣營的玩家則面面相覷。

    “指揮，好像，攻防的時間到了，咱們應該往南屏山去了?！?/br>
    指揮：“……你們看，谷主和少谷主他們，像是有空攻防的人嗎？”

    不只谷主和少谷主很忙，就連米麗古麗、不滅煙這些攻防的主力，此刻也忙著看熱鬧，根本沒想起攻防的事情。

    眾惡人谷玩家：“……”艾瑪，這真是特殊支線劇情開啟的開始，而不是游戲大bug嗎？

    第25章

    不知惡人谷眾玩家內心的崩潰，三生路前的氣氛似乎緩和了些。

    王遺風的目光先是落在自家小徒弟雪色的長發，微微瞇起眼睛，也不提莫雨失憶之事，只緩緩道：“這般急著出谷，可是有要事處理？”

    莫雨皺了皺眉，這樣的問題，他從來是最厭惡別人問及的。

    但接下來，莫雨就聽到對面那位谷主以著漫不經心的語氣道：“惡人谷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勢力，無論是辦事還是尋人，還是能有幾分助力?！?/br>
    惡人谷眾人：谷主的說法真謙虛。

    莫雨眉一挑，有些意動。

    在無法用修真手法尋人時，江湖人的方法興許有些作用。

    莫雨定定地看了王遺風一眼，緩緩道：“我要尋那人，今年三歲出頭?！蹦昴檬直攘艘幌伦约合ドw上方多三寸的位置，繼續道，“他大概這么高，眼睛大而圓，眉毛有些彎，嘴唇的顏色是……”

    王遺風看著一臉認真，詳細描述的莫雨，默了。

    莫蓉蓉慢慢張大嘴，整個人傻住了——難不成，難不成，他們的莫雨少爺，竟然不知不覺，在聰敏如她的侍奉下跟某個不知哪里來的小妖精，造出一個小娃娃？！而且，還不知道怎么弄的，小小少谷主還丟了？

    究竟是自己走失，還是被可恨的人販子拐走的？！

    前者，找回來后一定要好好安慰一下小小少谷主；可若是后者，放著那個人販子讓她來，她一定將那人剁碎了喂獸王家的寵物們。

    莫蓉蓉默默地挽起了自己的袖子。

    下意識和莫蓉蓉想到一塊兒的人還真不少，惡人谷玩家的私聊頻道，就那么炸了。

    什么攻防，什么陣營，有莫少谷主有兒子的事情更勁爆嗎？

    感謝網絡版的游戲還無法直接將玩家的內心活動表現出來，不然此刻惡人谷眾人的面上定然呈現出目瞪口呆的傻樣。

    莫殺默默托起自己的下巴。

    在此時，還是應當稱贊惡人谷谷主的從容不迫。聽了莫雨如此詳細的敘述，王谷主面上依舊云淡風輕，只沉默半晌，緩緩道：“那孩子叫什么？”

    莫雨道：“他叫穆玄英?！?/br>
    眾人：“……”風好大，好像聽到了什么奇怪的東西。

    “穆玄英？”王遺風瞅了瞅自己的小徒弟，重復道。

    “正是?！蹦觐h首。

    一旁，一直在認真地當著背景板的莫阿金小聲地咕噥一句：“少爺的兒子怎么不和少爺姓莫?！彼麄冞@些被谷主撥給少爺的屬下都被改姓莫了。

    莫蓉蓉：蠢貨，這種事情怎么能說出聲來！

    莫雨的目光驀然變得冷厲起來，一字一句道：“玄英才不是我的兒子！”

    莫阿金噤若寒蟬地閉上嘴。

    莫殺嘴角抽了抽，小聲道：“穆玄英，那不是浩氣盟謝淵老兒的徒弟，浩氣盟的少盟主嗎？”身為莫少爺身邊最有資歷的老人，莫殺可還記得當年少爺明明自己還受著傷，見天就想跑去找那個穆玄英，看都看不住，愁得他頭發都要白了。

    莫殺記得清楚，那個穆玄英年齡與少爺相仿，絕不是個三歲的小娃娃。

    “浩氣盟？”莫雨看向莫殺。

    莫殺頓感壓力倍增，硬著頭皮道：“沒錯，就是浩氣盟。浩氣盟打從建立起就和我們惡人谷過不去，那位……咳，穆少爺確實是浩氣盟的少盟主?！鳖D了一下，莫殺小聲補充道，“如今，咱們正打算進攻浩氣盟來著?！?/br>
    “哦？”

    莫殺看了一眼負手而立的谷主大人，見王谷主神情淡淡，不禁咽了下口水，干巴巴地將惡人谷與浩氣盟之間的恩怨簡單地說一下。

    莫雨若有所思地點頭道：“如此說來，就是浩氣盟的人扣下我家玄英不放人?！?/br>
    莫殺：少爺，我書讀得雖然少但話還是能說得清楚的。我什么時候說是浩氣盟扣下穆玄英來著？明明穆玄英就是浩氣盟除了七只大耗子以外最大的耗子好嗎！

    莫殺當然不會傻愣愣地跟莫雨說這些，他只是違心地連連點頭，表示，少爺你說得真是太對了。

    莫雨勾了勾嘴角，露出一個清淺卻莫名讓人心底一寒的笑容來。

    不小心旁觀到這一切，尤其注意到少爺那微微一笑時，眾惡人玩家面面相覷——有關兩陣營少主之間那些不得不說的故事，打從五十多年前開始就有人津津樂道，從同性關系不容于社會到如今同性婚姻上升到了法律高度，但劍三官網始終沒有松口。然而，五十多年后的今天，在網絡版劍網三即將成為歷史的時刻，兩位少主的JQ真的成真了？

    所以說，他們惡人谷此次攻防的目的，終于變成了搶劫對方少盟主了嗎？

    眾人一抖，莫名覺得，戰力滿滿。

    ————

    地點：浩氣盟

    時間：文縐縐一點就是辰時四刻；而用現代一點的說法就是，現在晚上八點整。

    浩氣盟的俠士們已經團團圍繞在己方BOSS周圍，只待惡人谷的小妖精們進地圖和他們相愛相殺……呸！是你死我活！

    作為一只出身西湖，名叫葉二，職業為藏劍二少的陣營指揮，葉二打從接過指揮棒就兢兢業業和惡人谷死磕，哪怕野外看到惡人路過，即使自己是一只比較手殘的二少，他還是會勇敢地沖過去，給他一個大風車然后英勇就義。

    當然，個人的武力值不佳算不得什么，葉二在指揮上的才能相當出眾，與惡人谷方面的勝負五五開。

    葉二很珍惜為數不多的網絡版陣營攻防。當然，他游戲倉已經買好，只待日后全息版他再為浩氣盟出生入死。

    葉二就是這么死忠。

    就在葉二在陣營頻道里呼吁大家拿起屠刀對準即將冒出來的惡人谷，千萬別猶豫，直接往下砍，而頻道里眾妹子也在你一言我一語笑嘻嘻地調戲這個總是在陣營問題格外認真的指揮，就連個別漢子也嘻嘻哈哈，弄得葉二直跳腳，氣呼呼地要求大家認真點的時候，陣營頻道里忽然響起了一陣驚呼聲。

    紅襟，白衣，毛領子！

    以為是惡人谷的小瘋子殺來了？

    錯！

    浩氣盟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以著輕功縱身而來兩人。

    一人中立，一人綠名。中立的不提，一身混搭，明教喵哥，丑得不忍直視，忽略。

    陸依冉：……

    但那個綠名的，一身活脫脫的莫少谷主打扮，卻扎著個馬尾，眾人不約而同聚焦青年的面孔，呆住——那人的五官，怎么瞧著有些像他們少盟主呢。

    胡扯，陣營攻防，他們少盟主從來是不參與的！

    傻了片刻，下一刻已經有浩氣的妹子沖過去，張口就是：“哎，哥們，外觀怎么弄到的？跪求捏臉的數據，求分享，毛毛小天使棒棒噠?！?/br>
    盜版少谷主猛地停住，一臉愕然地看向那個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