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貴妃的神色有些悵然,又有些解脫。

    誠親王看著黃貴妃,不由道,“母妃旁觀者清,看的分明?！?/br>
    黃貴妃卻搖搖頭,失笑道,“母妃沒那般聰明,這些感悟也是最近才想到的?！?/br>
    不待誠親王開口問,黃貴妃就接著道,“先皇跟你父皇,當時爭斗的異常激烈。身在局中,哪里能看的明白?！?/br>
    “你知道先皇后白氏么,他是父皇最為厭惡的一個女人?！?/br>
    誠親王搖搖頭,露出吃驚的神色。既然這般厭惡,為什么還要封她的兒子為太子呢。

    “你父皇要娶的,一直都是西寒宮的賢妃?！秉S貴妃拍了拍兒子的手,安撫道。

    “老四!”誠親王愕然的睜大眼睛。原來父皇心里,真正在意的人是老四?？墒?老四從小過得什么日子,他是親眼所見的。如果父皇的愛是這樣,他寧肯不要。

    “賢妃一直都是你父皇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二十年前,賢妃生產,發生了什么,其實,母妃真的一點也不知道?！?/br>
    “直到那位四公主在遼東出現,母妃才恍然大悟。先皇一定是用了什么手段,逼得你父皇不得不通過這樣的手段而保全他心愛的女人和孩子?！?/br>
    “一個帝王,不能被一個女人的感情所左右。舍下這份情,你父皇才真的成了一個君主?！?/br>
    “這大概是先帝為你父皇上的最后一課。打從這之后,先帝的身體據說就每況愈下,再也沒有精力給你父皇添亂了?！?/br>
    誠親王皺皺眉,“可是,黃家……”

    黃貴妃的臉色越發的難看了起來,“要說起你皇祖父,真當得起一個明君之稱,在生命的最后,更是舍棄了名聲,寧愿承擔一個昏聵的罪名,也要將你父皇教導出來。但是只要是人,就都會犯錯!他最大的錯,就是錯認了你外祖父,我的父親!”

    “錯把jian臣當忠臣了!”

    “你外祖父,在先皇和你父皇之間,扮演了一個極不光彩的角色。為的是什么,你如今應該知道?！?/br>
    “先帝沒有將你變成傀儡,如今,我兒自己要成為傀儡么?！?/br>
    誠親王揉了揉臉,他從來都不知道,背后有這么多的曲折?！澳稿?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br>
    “注定的,就躲不掉。當你的心里滋生了野心,不用人引誘,你也會踏進這個圈套。若是安親王沒有從西北脫身,母妃是不會提起這件事的。因為,你確實還有一爭的機會?！?/br>
    “如今,不管你再怎么掙扎,也是無濟于事的。你父皇的心思,從來都沒有變過?！秉S貴妃有些悵然的安慰道。

    誠親王只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用,“母妃何以對外祖父如此的……厭惡,甚至憎恨?！?/br>
    黃貴妃臉上卻露出幾分凄然的笑意,“當年,黃斌還只是一個小小的舉人,得蒙恩師看中,將自己的女兒下嫁與她。并且為他上下打點,某得一個知縣的實缺?！?/br>
    誠親王點點頭,這些卻是他不知道的。因為黃斌的履歷,正是從縣令開始的。在這之前,誰扶了他一把,卻沒有人知道。

    即便是兩榜進士,想要謀個實缺,也不是容易的事,更何況是只是一個小小的舉人,還是寒門出身。他沒有那個財力,也沒有那個人脈啊。

    “他的恩師,就是母妃的外公?！?/br>
    誠親王瞪大了眼睛,“您不是外婆……不是,是黃夫人生的么?！?/br>
    賢妃搖搖頭,“如今的黃夫人,只是一個繼室。而真正的原配,我娘,早就死了。這位黃夫人,出身大家,自然不是我的外家,一個小小的鄉紳之家能比的。外祖父為了他,動用了家里所有的人脈,甚至變賣了不少家產,才湊足了打點的銀錢?！?/br>
    “卻沒想到,在黃斌遇到這位黃夫人時,一切都結束了。我的母親只是小產,她痛苦的喊疼,我那時三歲,坐在炕上,我的父親就那么冷漠的看著我的母親,一點一點死去?！?/br>
    “他沒有叫大夫,甚至沒有上前查看,就那么冷漠的看著她,一直到死?！?/br>
    黃貴妃的聲音里透著刻骨的寒意與憎恨。

    “我太了解他了!所以,在沒能力反抗的時候,我就是她最乖巧的女兒。那時,我就發誓,總有一天,我會一點一點撕了他?！?/br>
    誠親王看著母妃猙獰的臉色,不覺得可怕,只覺得萬分心疼。這些年,看著他跟黃斌綁在一起,她心里一定是極其痛苦的吧。

    他掰開黃貴妃的手,看見掌心里全是鮮血,忙拿帕子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