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林默已經下去安排了，林璟玉慌亂的心總算是穩了些，看黛玉和林嬤嬤都等著回話，將手上的信給了黛玉。努力的壓下心下的慌亂。，林璟玉在心底告訴自己要冷靜，想想乘這個時間還可以準備些什么。

    看雪鴦扶著黛玉，想起什么就吩咐什么的林璟玉忙說道：“雪鴦，你快些回去給你家姑娘拿件厚實的披風?！卑嗽路莸奶彀滋於紱鱿聛砹?，何況還是晚上。

    “哥哥——”

    黛玉看完信，淚水就順著掉了下來，帶了哭腔的叫著林璟玉。

    林璟玉被黛玉一哭，剛鎮定了些的心又是一片兵荒馬亂，努力的安慰黛玉，順道安慰自己?！案赣H會沒事的，估計只是傷寒?！?/br>
    想起傷寒，林璟玉忙吩咐林默家的。

    “林嫂子，你看看府上的那些個好的藥材還有沒有，打包些?！?/br>
    林嬤嬤叫住準備退出去的林默家的，眼神極其清明，清明到發亮?！傲帜业?，藥材什么的不用帶了，你到廚房上去看看還有沒有糕點什么的，就不要現做了?！?/br>
    慌亂的林璟玉也顧不得他的下的指示被林嬤嬤截了，心驚得什么都想不到，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父危，速回?！@幾個大字。

    “語簫，去為你大爺收拾兩件衣裳。帶兩件換洗就可以了，還愣著干什么——”

    “張家的，你去抓些治傷寒的藥備著?！?/br>
    “李三家的，你打發人去榮國府一趟?！?/br>
    “錢家的，你去打發車輛在外候著。東西備好了之后直接裝到車輛上，不用過來報了?！?/br>
    有林嬤嬤坐鎮，下人開始有條不紊的忙碌起來。等林默回來說已經安排好了之后，府里的在船上的吃穿用也收拾好了。廚房里還忙著趕著現做了些不費事的糕點。

    “大爺，現下這個時辰只租到兩只小船?！?/br>
    “現下也不錯了，小船還快一些?！睂τ谶@個，林璟玉毫不在意，只要現下能走就行。

    林嬤嬤倒也有些不滿意，畢竟小船不怎么安全，而且肯定是要夜行的，就更加不妥當了。她也知道現下能找到愿意出使的船家就很不容易了，著急的她也只好跟著林璟玉往停在府外的馬車小跑去。

    有些慌亂的林嬤嬤只記得打發人到賈府上報一聲，可就沒管出去報消息的人回沒回來。

    等被王夫人支使來的賈璉趕到林府的時候卻被告知林璟玉一行人已經走了好一會兒了。

    賈璉想著現下去追估計也追不上了，何況是晚上天黑就更不容易了。更主要的是夜行總歸讓賈璉有些虛，便悻悻的回去了。報了王夫人，王夫人也不知道說什么，尋了個另外的由頭訓了賈璉一頓，想了好一會兒，趕去賈母那兒去了。

    賈母有些擔心，還沒睡著。聽到鴛鴦說兒媳婦來了，便讓她進來了。王夫人進去了之后，說了讓賈璉明天跟著去蘇州的打算。

    “侄兒和侄女兒畢竟年幼，還是找個能壓得住事的去管著，免得那些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欺壓兩個孩子，還有就是防著下面的奴才奴大欺主?！?/br>
    聽王夫人的話，賈母就知道王夫人打的什么小算盤。她也怕兩個孩子把不住財被人給騙了，想著先替兩個孩子管著待他們大了再給他們就是了，便也默許了王夫人的做法。

    這邊林璟玉和黛玉一只小船，林嬤嬤帶著雪雁幾個乘另一只，日夜兼程往蘇州而去。

    ☆、第38章 如卿

    那日,林璟玉和黛玉從京城啟程，星夜而回。吩咐不必驚擾就去了林如海那兒，幾人的動作輕，卻未能驚醒林如海。林如海輕皺著眉頭入睡，昏黃薄弱的燭光映照著,給人安然入睡的感覺。林璟玉看黛玉明顯松了口氣,眉頭皺得更深，緩緩的將手上的簾子放下。

    黛玉不能設身處地不了解,他卻對此清楚。文人本就謹慎細心，一個不留心就賠上身家性命。筆的擺放錯了位置都知道自己的物件被動過，就算是入睡時也是提著心的?？山裉焖麄冞@么大的動靜,林如海還是毫無反應。即使自己也在粉飾太平,可林璟玉的心還是往下沉了沉。

    自那日一行人日夜兼程而回,還未歇息，林璟玉和黛玉就伴在林如海的身旁。雖說林如海也驅逐了幾回，兩人依然顧我?！肝?，速回?！@幾個字一直懸在林璟玉和黛玉的心上，總害怕某一日一個不經意間錯神的眨眼，珍視的人就更換了陰陽，他們都不能承受這種痛。

    林璟玉仔細詢問了林管家才知明緣由。原來自林璟玉離開蘇州起，林如海的身子就漸漸不爽利了，林如海也不怎么在意，只是用些尋常治傷寒補身子的方子用著。林管家勸過幾回，只是聽得林如海說誰沒個小病小災的，更主要的是請的大夫的說辭跟林如海也相差無幾，所以林管家也就沒看得很嚴重?？煽戳秩绾５纳碜釉絹碓教撊?，直至某一日林如海被衙門上的人送回來，林管家慌了神了。忙打發了人拿了帖子去請了好幾個蘇州城頗有清譽的老大夫。

    仔細鉆研過這個病例的老大夫明說，這是肺癆，治不了。

    林管家哀求老大夫一定要救林如海，想起林璟玉還不知道，忙去信到京城。

    那老大夫翻遍了醫術，開了好幾張方子，可林如海的身子時好時壞。林璟玉不聽別人的勸慰、不看外人眼里的憐惜，一心認定林如海能夠好轉過來，一天和黛玉在林如海跟前服侍，說說話逗逗趣，以望能寬林如海的心，能有益于病情。

    林璟玉也會抽時間去外問問，期望有民間偏方治好這病。這日林璟玉剛從外回來，正在屋子里換衣裳，打算一會兒去林如海那兒服侍。屋子外的小丫鬟小桃進來稟報：“大爺，老爺找你，小年哥哥還在外面呢?！?/br>
    林璟玉正在整理衣服的手僵住，頓了頓才問道：“父親今天的精神如何？”

    語簫知道林璟玉心里怕的是什么，忙寬慰道 “啊笙才從老爺那兒回來不久，聽得她說老爺今天精神好著呢！”

    林璟玉身形動了動，舒了口氣，繼續手上的動作，待一些小褶皺都順展了，才對語簫道：“跟我過去！”

    “是”

    過去的時候，黛玉正端著湯碗一勺一勺的喂著林如海，林如海半靠在花塌的沿上，就著黛玉的手慢慢的服藥。似是不滿意眼前的這種情況，還時不時的笑著打趣黛玉。

    林璟玉在門口頓了好一會兒，看父親取笑黛玉的撒嬌。明明父親的精神很好，可他就是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心里有些堵得慌。

    看見黛玉將手上的湯碗放在旁邊的小桌上，明了藥是已經用了。林璟玉笑著走了過去。

    “父親”

    林如海的臉上還帶著剛剛調笑黛玉引發的笑意，聽到呼聲，轉過頭來看見林璟玉已經走了進來，慈愛的說道：“璟玉過來了”

    林璟玉笑著應了，坐到黛玉旁邊的椅子上，伸手將往下滑了些的錦被往上提了些。還向下按了按，仔細的看了看，確認沒什么不妥才問道：“父親今天感覺如何？”

    林如海好笑的看著林璟玉緊張的樣子，調笑道：“你們就是白費功夫，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本來就沒什么毛病，只是看著厲害。你們倒好，活似是明兒就要入土了一樣?！?/br>
    林璟玉和黛玉本來看林如海的精神很好，正歡喜著，就聽見林如海說這句話，兩人臉上的臉色一下子就下去了。

    “父親，你可別嚇黛玉?！?/br>
    黛玉偏過頭遮住眼里浮起的濕氣,父親病著，哭哭啼啼的不好。黛玉神色認真的看著林如海，執拗的說道。

    林如?？磧扇说纳裆鴮嵅缓每?，看著單薄的黛玉和驚慌的林璟玉，心下不忍，忙轉過話頭。

    “璟玉，徐先生留給你的題目可做了？”

    林璟玉剛剛被林如海一句話觸發的心驚，看林如海在問自己，忙強笑著回答：“已經完成了?！?/br>
    似是想起了什么，林如海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林如海停頓了好一會兒，打定了主意，對正在和林璟玉淺聲交談的黛玉說道： “黛玉，你去泡杯碧潭飄雪?！?/br>
    黛玉驚疑的看著林如海，便只是得到了林如?？隙ǖ难凵?。黛玉皺了皺眉、欲言又止，心下轉了個彎兒，明了父親是有事與哥哥詳談，而且不希望她在場?？戳汁Z玉神色不改，疑惑的起身出去了。

    林如?？戳丝戳汁Z玉關心的眼神，眼底深處浮出一絲猶豫，看著剛剛黛玉坐過的椅子，狠了狠心，那抹不忍轉換成堅定。林如海含笑對林璟玉說道：“璟玉，這幾天閑著無事。你的字我已經琢磨出來了?！?/br>
    林璟玉猛地抬頭直直的看著淺笑的林如海，心里一片兵荒馬亂。弱冠之年賜字，父親為何現下就這般著急？林璟玉呆了好久，心下勸慰道：父親想必只是說說，沒什么深的意思。林璟玉一直在心里寬慰自己，可還是涌出一陣擋不住的恐慌害怕。心似是掉入萬丈深淵下的冰潭，永遠看不見陽光和希望。

    林璟玉搖了搖頭，回過神來猛地抓住林如海放在錦被外的手。強笑道：“父親這打算有些早了，現在費這個閑心干什么，沒準現在想好的日后就又不合心意了?！?/br>
    林璟玉的聲音不穩，透著浮亂的張皇。他小心翼翼掩飾的恐慌一下子被林如海撕裂開來，他怎么有那個勇氣直視。

    似是沒看見林璟玉眼底的拒絕，林如海對林璟玉眼里的哀求害怕視若無睹，繼續說道：“如卿”

    “父親——”

    林璟玉看林如海絲毫不顧他的哀求，剛剛好不容易做的那丁點心理建設一潰千里?！案赣H，別開玩笑，璟玉也受不住的?！?/br>
    林璟玉現下明白林如海為何要將黛玉支使出去了，可父親怎能如此確定他一定能承受得??？黛玉受不了，他也受不了啊。

    林如海放在外的手反握住林璟玉的手，語氣堅定，一字一頓的說道：“你的字，如卿?！?/br>
    林璟玉蒼白著臉，呆滯的看著林如海，心里一片空白，腦子麻木著。他現在極需要別人的一句話，一句父親一定會沒事的話，一句父親現下只是在說笑的話。

    似是終于看到林璟玉恐慌的神色，林如海笑著說：“這是我幾天慢慢琢磨出來的，現下告知于你也與你些方便。以后私下與人相交之時你就可以用字如卿，這樣會顯得親近?！?/br>
    林璟玉聽著林如海似是而非的安慰話，只覺得心里一片荒蕪，名為恐慌的荒草肆意侵略。他現下極需要一片空曠的地方來寬慰自己；極需要一針強效的除草劑來驅逐已經輕狂到囂張的雜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