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尋冰】171
車快風輕, 林間空氣雖然凌冽卻也清新無比。 凌非茗行針已過半個時辰,初一覺得身體來了些氣力,緩緩睜開眼睛,卻見身邊人合目點頭,搖搖晃晃, 原本清冷嚴肅的神情配上乏得昏沉的樣子倒是十分可愛。 初一心知凌非焉辛苦,亦不出聲打擾。只覺這小小車輿之中只有她二人相距甚近的同車而行已是莫大幸福。尤其這許多日來凌非焉對她照料極其細心, 平日威風凜凜的樣子也蒙上了幾分憔悴倦色, 初一看在眼中感在心里。意識稍清時,難免又會動起心中念頭,幻想著如果凌非焉知曉她的心思,會是怎樣反應。 癡癡望著凌非焉正入神,忽然車輪壓過一塊石頭, 車身震動將凌非焉猛然一顛,困倦中的凌非焉毫無防備,只聽砰的一聲,凌非焉的頭便撞在了車輿壁上。 這下只怕撞得不輕, 連初一都訝異得瞪大了眼睛。不料凌非焉卻是神色緊張, 下意識抓緊炎月劍戒備。瞬間清醒后才發現馬車內外一切如常,只是自己碰到了頭,尷尬之色瞬間劃過眼眸。 初一被凌非焉一系列與平日反差極大的反應逗得想笑, 又怕凌非焉知道自己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會難為情, 趕忙趁凌非焉轉頭查看自己之前閉上了眼睛。 果然, 凌非焉確定周遭無礙后便為初一蓋好身上披風。初一心中溫暖, 雙眼輕合之下忍不住微微顫抖。怎料凌非焉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擔心初一手上魔焰有所反復,又近身過來查看她的手臂。 此時初一已是完全清醒,凌非焉湊在身前極致相近,近到她鼻息間呼吸吐納盡是凌非焉身上熟悉的盈盈清香。凌非焉的發絲若有似無的碰觸著她的鼻尖,惹得初一輕癢難耐卻又不好亂動。趁著凌非焉低頭注視自己的手臂,初一偷偷微睜眼睛,只見凌非焉玉顏近在咫尺,回想起坎城那夜自己曾親吻過這般美好的臉龐,胸腔里那顆不安躁動的心臟便忍不住加速了跳動。 凌非焉仿佛察覺到初一的呼吸比先前更為急促,她以為自己剛才看漏了魔焰情況,重新又去探察。直到再三確認初一經脈中的魔焰被凌非茗克制的很好,赤色紋理黯淡消沉,這才微微放心。 魔焰無礙,為何非一的呼吸這般沉重起伏?凌非焉百思不解,抬目觀察初一面色。 不敢與凌非焉這般相近的雙目對視,初一無奈閉緊雙眼任由凌非焉探看自己。心中卻沒來由的萬分緊張,就好像凌非焉有什么本事能從她假裝從容的臉上看穿她悸動不已的內心一樣。 凌非焉皺起眉頭,只見初一面色淡然緋紅,不像被魔焰灼燒時那般熾熱,亦不像無病無災時清爽,疑惑中忍不住抬手輕撫在初一額頭上,正覺溫度也無甚異常,那昏沉中的人卻忽然開口說話了。 “凌尊……我沒事?!?/br> 初一再不忍心“欺騙”凌非焉,輕聲開口。凌非焉好像嚇了一跳,遲疑了一下才收回手來。初一見了尷尬笑笑,做好凌非焉會故作冷淡坐回去的準備。誰知凌非焉好像松了口氣,竟笑意淡然的對她微揚起嘴角,輕道了一聲:“你無恙便好?!?/br> “非……” 凌非焉聲線清淡,卻字字撩撥心弦,初一心神震動,一聲“非焉”情不自禁便要掙脫出口。但見凌非焉顧盼自己雙眸清澈,滿含關切,又覺自己心中欲想實在對她冒犯,便硬生生將那名字埋在沉默之中。 想想方才凌非焉正在困睡,必是極致勞累,如果總是擔心自己,便又不得安睡。于是初一轉移話題向凌非焉言道:“非茗凌尊的針術真是厲害,我現在舒服多了。非焉凌尊不必掛懷,再休歇片刻吧?!?/br> 凌非焉見初一精神頗佳,心氣尚足,這才坐回車輿另邊,向初一言道:“你心脈生危,非云師妹囑咐過,要你話語莫多,靜養得安?!?/br> 初一無奈,明明是她在勸凌非焉休息,怎么被凌非焉幾句輕言淡語就轉成了要她好生靜養。轉念想想也是,凌非焉本就是擔憂自己才不肯放心安眠,那讓她休歇的最好辦法只能是自己先睡為敬了,于是向凌非焉點頭道:“我聽凌尊的便是?!?/br> 初一剛剛醒來不久難再入眠,凌非焉倒是困倦依舊,兩人各自沉默片刻,凌非焉便重墜了夢鄉。初一擔心車馬搖晃再度驚擾凌非焉,輕聲撐起身子小心翼翼向凌非焉身邊挪了挪,讓凌非焉若即若離的輕靠在自己左邊肩上。 或許凌非焉真的很乏累,漸漸的,初一感到肩上傳來的重量越來越重,那必是凌非焉越來越多的依偎著她了。 初一有些不安,她甚至都不敢向左轉頭去看凌非焉。說不定稍稍一動凌非焉就會醒來,然后她清香柔軟的身體就會與她拉開距離。說不定稍稍一轉頭,她的嘴角就會擦過凌非焉額頭,讓她忍不住會再將雙唇深深印刻上去。 初一的右手除了熾熱灼痛沒有別的知覺,但完好的左手卻像是從身體上多余出來,上下求索,無處安放。想微微扶著凌非焉的身體,想輕輕攬在凌非焉的肩頭,又想將凌非焉就勢攬進懷中,偷嘗在背后環抱心愛之人的竊喜。 暫時被封禁住的魔焰依然在心脈中囁喏啃噬,初一的身體久經灼燒早已虛弱不堪。為了能讓凌非焉多依靠片刻多休息須臾,最終,初一還是選擇乖乖用左手堅持撐著身體。 車馬仿佛行到平坦路上,也許有了較為舒適的托襯和初一的體溫,凌非焉難得睡滿了將近半個時辰。初一感到馬車漸漸緩慢下來,隨后廂門微動,是南卿將木門拉開了一道小縫兒。 然后南卿向內窺看,初一向外打探,兩人視線相遇,瞬間都有些驚異,但很快便各自明白。 南卿亦不想打擾沉眠的凌非焉,聲音輕得幾乎只有嘴型在動,與初一道:“我們到南疆地界了?!?/br> 初一頷首報以微笑,亦以嘴型回道:“辛苦了?!?/br> 南卿十分好奇,不知初一明明身負魔焰之火本該備受煎熬痛苦不堪,卻為何能流露出安然愉快的神情來。她搖搖頭,示意并不辛苦,便轉回身去再將車輿木門關好。 不過,盡管初一與南卿再怎樣輕聲細語的交流,也還是將凌非焉從沉睡喚至淺眠。木門閉合時啪嗒聲響,凌非焉聽得便徹底醒轉過來。 觸感迅速回復,凌非焉忽覺自己背后所依并不是冰冷生硬的車輿廂板,而是溫溫軟軟的……身體?!她急忙轉頭去看,但見初一正歪著頭靠在車廂中睡得昏沉。那溫軟支撐自己的不是別個,正是這被魔焰之火折磨煎熬的家伙。 凌非焉心中一怔,不知自己方才依偎在初一身上睡了多久,不由得面露愧色趕忙起身,再將初一身上凌亂滑下的披風又掖掖蓋蓋的處理妥當,這才推開車輿木門。 初一偷偷睜開一只眼睛,望著面前凌非焉的背影,心里又幸福又失落。她多希望凌非焉晚一些再晚一些醒來,或者這馬車干脆不要停下,永遠也跑不到南疆云城,這樣她就能和凌非焉一直這樣相依相擁,許久許久。 “師姐、南卿,我休息好了,換我來駕車吧?!绷璺茄筛械阶约壕謴惋枬M,如約來換凌非茗的班。但其實,她亦發現自己有些遏制不住的奇怪念頭正在不斷的冒出來,她想趕快到車輿外面去呼吸些清冷空氣來清清腦海。 初一聽到凌非焉要去駕車,失落更甚,但也深知不能自私挽留。凌非茗與南卿這一路亦是辛苦非常,同樣需要休憩。于是她開口喚道:“非焉凌尊?!?/br> 凌非焉還沒得到凌非茗回應,卻聽身后有人呼喚,轉頭道:“吵醒你了?” 初一搖搖頭,向凌非焉露出掩飾過寵溺之情的笑容,招手道:“你來?!?/br> 凌非焉不知初一此意為何,面露疑惑又俯身返到初一身邊。初一卻是用左手扯下身上的瑞雪芙蓉披風,抬手搭在凌非焉肩頭又勉強展了展,皺眉輕道:“車外還是寒涼,凌尊帶上披風吧?!?/br> 凌非焉心知初一做出這樣的抬手動作,該是十分疼痛難捱,即刻按住肩上瑞雪芙蓉披風,口中婉拒道:“我的持明可不是白修的。披風你留著,車輿四處時有寒風侵入,你心脈受損難馭真氣,別中了邪火又遭邪風?!?/br> “哪有?!背跻粩r住凌非焉將要扯下披風的手臂,勸道:“這魔焰燒得我整個人都熱得發昏,涼爽些也好醒醒神。披風還是凌尊你帶著?!?/br> “讓你蓋好你就蓋好,虛弱成這個樣子還要頂嘴?!绷璺茄蓪⒊跻坏氖直弁崎_,就把披風拿下來往初一身上招呼。 此時凌非茗已將馬車停穩多時,早就跳下車來湊在車輿邊,環起手臂笑瞇瞇的看著初一與凌非焉為一件披風謙讓來謙讓去。終于她受不了這兩人各自執拗不肯讓步的“幼稚”行為,將凌非焉一把拽出車輿,自己跳上車去。又扯下凌非焉強行蓋在初一身上的瑞雪芙蓉披風往凌非焉懷里一丟,嗤笑道:“不就是一件披風嘛,誰沒有呀,用我的!” 凌非焉尷尬的站在車馬邊上,眼看凌非茗從身上解下披風給初一蓋好,只得將她那件披風展開系回肩頭。南卿走來將長鞭遞在凌非焉手中,眼含笑意,半真半假的玩笑道:“非茗駕車的技術真是不敢恭維,一路顛簸得我全身骨頭都要散了?!?/br> 凌非茗剛在車輿中坐穩就聽南卿在講她“壞話”,即刻反駁道:“哎你這小妖花,別變著法兒的污蔑我好嘛。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全身只有經脈和藤蔓,哪來的骨頭可散??!” “我就散了怎么著?”南卿故作氣憤,踏進車輿狠懟了凌非茗一肘,不服氣道:“不信你問非焉凌尊和非一啊,是不是撴的屁股疼?!?/br> 有道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南卿本是隨意發些牢sao,卻被凌非焉全部聽在耳中。心里念到,先前顛簸一下撞到頭自己便忽然醒來,可后面竟能睡得那般深熟,莫不是全賴……非一…… 回想起自己醒來時依靠著的溫暖柔軟,凌非焉赫然發現自己不知何時開始竟對初一越來越放下心防。早些時日,任誰也想不到她凌非焉會與任何人相依而眠。不然也不會有凌非茗時不時變以各種理由央求著要去天樞宮與她“秉燭夜談”。 凌非焉忍不住猜想,是什么讓這看似蠢笨卻又資質非常的家伙一點點侵入了她的內心。是竹林間她眉飛色舞的得意模樣,還是安王府中她淚痕滿面的憂傷,亦或是坎城草海里她奮不顧身擋在魔焰前的身影,還是那句昏沉前笑著說出的有些過格的諾言。 或許什么都不是。僅僅是因為別人都對她敬之遠之時,偏偏是她總要粘著自己? 凌非焉給自己的心境變化隨便找了個借口,下意識望向車輿之內。但見初一遠在鬧做一團的南卿和凌非茗之后,好像也在回望著她。凌非焉思緒一陣恍惚,忙收了視線,腳下輕點躍上馬車正中,揮鞭而行。 馬車再度行駛起來,車輿之內由兩人的沉默化作三人的熱鬧。當然,這熱鬧的氣氛絕不是初一造出來的,莫說她無力插嘴,即便她能保持神志清醒,也要默默忍受魔焰炙烤經脈的煎熬,更別提她想開口時,凌非茗竟也搬出非云要她少說話的囑咐來堵她的口。 初一乖乖的沉默著,懶懶靠在廂板上。好在凌非茗與南卿的斗嘴著實可愛又好笑,讓她能借此分分心不再那么惦念車輿之外的人。 頰邊發絲微動,果然有涼風從木板的縫隙中透了進來。初一感嘆凌非焉對她細心的照料,又忍不住向凌非茗道:“非茗凌尊,不然你還是把披風拿回去吧?!?/br> 凌非茗一愣,豪氣揮手道:“沒事兒,我的持明也不是……白修的呀?!?/br> 到底是驟冷忽來,凌非茗話音未落條件反射的先打了個哆嗦,然后才在南卿與初一的哄笑中說出了下半句。未料自己逞強未果還顯得如此不濟,凌非茗自己也哈哈的笑了。 南卿抓住凌非茗的把柄,大笑道:“嗯,這持明可真是沒白修??!” 隨即又是兩人鬧做一團的聲音。 車輿之外,凌非焉側耳傾聽身后歡笑之聲,無奈的搖搖頭,嘴角卻不覺向上輕揚起來。手上韁繩一抖,兩騎駿馬即刻飛馳入夜。 ※※※※※※※※※※※※※※※※※※※※ 隆重感謝: ============ a.lina 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0306 17:30:47 二百五不找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0306 17:43:44 十里平湖那只鵝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0306 20:28:09 八月夏恩扔了1個火箭炮投擲時間:20180307 00:22:15 ============ “朝左”,灌溉營養液 20 20180306 23:40:17 “十里平湖那只鵝”,灌溉營養液 20 20180306 20:27:53 “二百五不找”,灌溉營養液 40 20180306 17:47:16 ============ 感謝大家,耐你們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