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夢沉】127
立志先于凌非焉尋到東緣結界法陣, 初一在城東街路細致觀察而行。須臾,她來到一處開闊廣場,只見這里仿若道場模樣,場中地面以青石白石鋪就太極陰陽,四象八卦, 場周則豎著黑紅白黃各四支一共十六展布幡。 初一有心留意此處,行走近前更覺異常。按說道場乃是清流直暢之地, 可當她立身場中卻隱隱感到有股污濁之氣盤旋其上。于是她效仿凌非焉之術, 以道法緩緩掠過道場中的陰陽之圖,只見地面上果然若隱若現的浮現出一個灰暗的法陣來。 初一嘴角一揚,當即以真氣催動鎖魂咒與凌非焉共鳴。 須臾,凌非焉翩然而至,面色清淡, 啟唇問道:“你尋到了?” 初一得意的指指廣場正中陰陽圖,又以道法輕試,忽明忽暗的法陣隨即便映襯在凌非焉平靜的瞳眸中。 “確是夢境結界的法陣?!绷璺茄牲c點頭,邊走邊道:“記好位置, 尋了圖巴爾我們去城南?!?/br> “???”凌非焉的反應跟初一預計的不太一樣, 她趕忙快走幾步追上凌非焉,試探問道:“我先找到的?!?/br> “嗯?!绷璺茄呻S意應著。 初一不甘心,又說清楚些:“我們不是打賭看誰能先找到么?” “我們是打賭了?!绷璺茄善沉顺跻灰谎? 淡然道:“可是我們說輸贏怎樣了么?” “呃……”初一一怔, 還真是沒與凌非焉約過誰先找到法陣之后要怎樣。 其實, 初一并不是真的想與凌非焉賭些什么, 無非就是想在凌非焉面前“彰顯”一下自己的能力,討幾句夸獎罷了。但見凌非焉眉頭微蹙似有不悅,她也不敢再多說些什么。 兩人一前一后的沉默行走片刻,凌非焉言道:“剩下的兩個結界法陣我們不要分開行動了?!?/br> “喔……”初一下意識的應著。忽然覺得剛才沒受到凌非焉夸獎雖然可惜,但現在這里絕對有話可聊,于是又向凌非焉調侃道:“怎么?沒有我在旁陪伴,非焉凌尊一個人無聊嗎?” 回想起方才那五只邪魔,凌非焉眉頭一蹙,向初一道:“我無聊?我是怕你有危險?!?/br> 初一疑惑,問道:“我有什么危險?” 凌非焉道:“你的歌風扇呢?” 初一拍拍腰間,小聲道:“在這兒?!?/br> 凌非焉又道:“炎月劍依然由你拿著,但歌風扇你務必小心隱藏收好,不要輕易顯露?!?/br> 聽凌非焉這樣說,初一突然意識到什么,追問道:“凌尊忽然這樣講,可是方才分開時遇到什么事情?” 凌非焉想了想,也不必瞞著她,以免魔物再有后援初一卻措手不及。于是她放慢腳步等初一走到并肩,低聲道:“可記得在城北時暗巷中有人跟蹤我們?” 初一點頭。 凌非焉繼續道:“那些不是人,是魔。剛才他們把我認作你,跟我照了一面?!?/br> “???!怎么會這樣?”沒想到與凌非焉分開的短短片刻,凌非焉竟然與魔物交過手了。初一想起炎月劍一直在她手上,還承諾過凌非焉需要時一定會拿到,不由得十分內疚。又聽凌非焉一直說他們他們,憂心問道:“他們?非焉凌尊遇到幾只魔物?你可一切安好,受傷了么?” 凌非焉淡道:“五個,都是有點道行的血魔。不過無妨,在我天御宗的降魔咒下血魔不過是不堪一擊的普通魔物,我已經將他們誅滅解脫了。但我發現他們目標清晰,目的明確,就是想要你手上的歌風扇?!?/br> “我的歌風扇……”初一下意識按緊腰間,認真道:“為什么魔物會覬覦歌風扇呢……?” 凌非焉也搖頭,猜測道:“歌風扇乃是我天御宗世代相傳的上古法器,魔物根本無法cao持。況且他們明知我是道師也不走避,寧愿飛灰湮滅也要試著來搶奪,想必是情有所迫?!?/br> “會是什么人在幕后驅使他們?”初一向凌非焉征詢意見。 凌非焉思量道:“1300年前,天御宗25位仙祖聯手封印銀眼夜魔,居五行五色陣主陣正中的正是持歌風扇的仙祖葉小舟。那時葉小舟以法陣為基,以夜幽石為源,以歌風扇為介,聚25人道法之力將銀眼夜魔封印在八莽山中??上?9年前銀眼夜魔掙脫封印,欲奪夜幽石而鑄下天御之殤。夜幽石也因此流落世間,下落不明。如今,坎城惡兆驟起,很可能是銀眼夜魔將再現世。若他知曉能催動夜幽石之力的歌風扇已再認新主,必然不會放任此等隱患不管?!?/br> 初一聽了,神色瞬間凝重,問道:“凌尊是說,銀眼夜魔盯上我了?” 凌非焉也是隨意猜測,只得如實道:“我沒有確鑿證據,但愿不是?!?/br> 初一喪著臉,沮喪道:“如果是該怎么辦?25位青玄真人聯手才能封印的銀眼夜魔唉,我一個還沒達慧悟境的小道師……肯定不是他的對手?!?/br> 凌非焉見方才還因率先找到結界法陣而意氣風發的初一,忽然被她一番隨心的猜想打擊得像被霜雪虐過的茄子,也有些過意不去。于是她近前一步,猶豫幾分,還是抬起手輕按初一肩頭,輕道:“不必擔憂,若真如此,天……天御宗不會讓你獨自面對?!?/br> 這大概是凌非焉第一次正式安慰人,雖然講到一半險些說不出口,但從初一的反應看來,效果還不錯。 “非焉凌尊……”初一抿著嘴點頭,不免訝異。 銀眼夜魔可能的確是個恐怖的存在,但對于初一來說其實并沒有什么明確概念。她之所以喪著臉,多半卻是故意做出來想惹凌非焉同情,那一丁點的擔憂與之相比簡直微不足道。本以為凌非焉也會像往常那樣冷著臉隨便說些什么。但沒想到凌非焉竟破天荒的主動拉近了與她的距離…… 肩上傳來手掌重量,明明穩穩的讓人心安,初一的心卻不由自主的開始慌亂。眼眸再也不能平靜盛下凌非焉堅定淡然的神色,初一局促的抬起手,卻按著微微起伏胸口埋下頭去。 “哎!你們把我老圖丟在那……”可算找到了初一與凌非焉的蹤跡,圖巴爾大聲招呼著快步近前,卻見凌非焉與初一站得十分近親,一個低頭垂目,狀似羞赧,一個輕拍肩背,大有憐惜。圖巴爾還以為自己酒意未消,用力揉揉眼睛確定自己沒看錯,心道:這兩人不是打賭看誰先找著法陣結界么,現在這是什么情況?于是他醉眼朦朧的指了指兩人,追問道:“你們……在干嘛?這是……” “沒什么?!绷璺茄涉偠ㄊ栈厥?,與初一拉開些距離,悠悠道:“我先找到了東緣法陣,非一難過,我安慰幾句罷了?!?/br> “是我先……”初一剛從心猿意馬中回過神想爭辯幾句,可一對上凌非焉的眼睛,心中便又被一陣不可抑止的喜悅侵襲,話說一半心就軟了。 “哈哈哈,我就說嘛,就你那兩下子還敢跟非焉凌尊打賭?!眻D巴爾爽朗笑著,用力拍了初一肩頭一掌,以示安慰。這樣的結果他簡直就預料到了。 “你,看不起我!”初一假意嗔怒,將圖巴爾的手臂打回去。 “走了走了,去城南?!钡弥艘呀浾业綎|緣法陣,圖巴爾也不再逗笑初一,轉過身搖搖晃晃的在前面帶路。 初一與凌非焉隨在圖巴爾身后,默默行走。 除了探尋魘魔的夢境結界,凌非焉在自己的留意事項中又添一筆:防止魔物偷襲初一搶劫歌風扇。而初一也加了一項,她更加留意凌非焉了。留意她一蹙眉,一眨眼,一思慮,一呼吸,甚至每一個細微神情,她都忍不住偷偷窺視。 凌非焉察覺到初一的異樣,不免疑慮,只道初一還放心不下銀眼夜魔的事情想與她確定。但她只要一看過去,初一就會立刻轉移視線看向別處,這就讓凌非焉十分不解了。于是她索性也時時盯著初一,待初一又來偷窺,便將兩人視線對個正著。 初一一驚,正想解釋。 凌非焉卻輕聲先道:“一直沒有告訴你,其實在竹林露潭中,你已過慧悟之境了,對自己更自信些吧。銀眼夜魔也不是可戰勝,天御宗能封印他一次,就能封印他第二次。況且歌風扇在你手中,說不定這次,你就是五色五行陣主陣陣眼中那個誅邪魔,救亂世的人?!?/br> “我……”得到凌非焉的親口承認,是多么夢寐以求的事。 或許這承認中有安慰的意味,或許這只是凌非焉故意說來給她鼓氣的話語。但對于入天御宗兩年有余的初一來說,直到這一刻,她才切切實實感到自己真正成為了一名天御宗弟子。 初一何嘗不想對自己更自信些,但不是對銀眼夜魔,而是對凌非焉。堅定的點頭,初一既激動,又釋然?,F在,她終于可以名正言順的站在凌非焉身邊,與她并肩而戰了。 見初一還是目光閃爍,心事重重,凌非焉難得彎起嘴角,向初一鄭重道:“好了,無論怎樣,法陣是你先找到的,我輸了?!?/br> 初一聽了驚得忘了腳下步履,愣在原地。 不因凌非焉居然認輸,也不為凌非焉忽然哄她,而是她看見凌非焉褪去清冷之色的臉頰上,竟露出一抹她從未見過的柔和笑意。 初一訝異著,心底里不可控制的升騰起一股悸動難安的情愫。她只覺得,在這月色之下,在她眉目之間,那曾經孤冷遙遠仿若凌霄仙子的人,或許終于觸手可及。 而比凌非焉的笑容更讓她震驚的是,初一終于清楚的意識到,一直以來自己對凌非焉懷有的所謂敬慕之情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