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節
十分鐘后,鐵軌開始震顫,一抹明亮的光輝從遠處飛速逼近。列車的每個窗口都是亮著的,像是半夜一條游龍掠過星都上方,動作靈敏迅捷。 在它掠過沈朝幕腳下的瞬間,他跳了出去。 風衣在空中揚開,緊緊跟在身邊的油燈在夜色中擦亮了一抹光。下秒他無聲地落在了列車的最中央,稍頓一下后,緩步向列車的后端走去。 趕晚上星艦航班的人不少,即便是深夜兩三點了,每節車廂還是有幾個乘客。 沈朝幕閑庭信步般在飛馳的列車上走著,停在了8節車廂。 里頭的乘客談笑著,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毫無察覺。 那個雇傭兵就坐在里頭,深色毛衣,平凡的面容,靠著椅背啃瓜子。下一站已經被星警封鎖起來,他無處可逃,只是沈朝幕又擅自行動了一下,畢竟長期注射異獸血會導致性格多變,他待在人群中多一秒都是隱患。 列車呼嘯著,進了高山中的隧道,周圍的視野更加昏暗。 在列車進入隧道的瞬間,沈朝幕向右側跳下車身,精神力在半空中將厚實的防彈玻璃砸得粉碎。 乘客的尖叫聲還未來得及發出,他已單手勾著車窗翻進去,光刃化作的長槍直刺向左側座位上的中年男人! 男人未反應過來,但他也擁有極高的精神力,下意識用手攔了一下—— 手掌被刺穿,刀刃死死刺進了座椅中。 驚慌的叫聲已經炸開,沈朝幕往前一壓就用長刀釘死男人的手掌,油燈在身邊晃了一下,無數流光奔涌而出。 那金色的飛雪迅速包圍了對方,流光飛舞。 這些實際都是龐大的精神力,不斷向男人施壓。男人額前的青筋暴起,隆起的肌rou寸寸繃緊,用力到近乎抽搐,手臂上暴出了類似異獸的鱗片,精神力與其不斷抗衡,卻根本抵抗不過。 這掙扎減緩了他的動作。 金色的精神力再次壓了上來,制住他的所有掙扎。這場戰斗結束得很快,周圍乘客還驚慌,沈朝幕沖他們亮了一下:“獵人協會?!?/br> 男人還在座位上試圖扭動身軀。 沈朝幕并不在意,蹲下來,拉開那人隨身的行李,里頭有終端、不少針管和筆記本。 他抽出那筆記本,就坐在雇傭兵旁邊的座位上看。 那雇傭兵幾乎是在破口大罵,用最惡毒的語言詛咒他。沈朝幕毫不在意,一點點翻過紙張,上頭沒有太多和教會有關的內容,卻提到了光雨。 上頭還專門標注出了,曾經在什么時候發生過光雨——它們分布得特別散,間隔時間大約在五到六年。 之前沈朝幕在雇傭兵的貨物中,發現過幾次光雨,只是那些光雨再沒如第一次一般,令他想起太多的過去。 出于某種目的,沈翟一直在收集這種東西。 關于這件事情,沈朝幕又問了羅密歐——在塔步,沈翟曾試圖讓羅密歐以詭術治療他混亂的精神力,卻最終因為材料稀缺無果。再之后,他單獨襲擊了羅密歐和螳螂們。 羅密歐提出了一個猜測:沈翟的精神力非?;靵y,里頭融合了太多異獸,連他自己都快駕馭不住了。這種極端下,他能維持理智已經不容易了,更別提記憶。 “如果,”羅密歐說,“你講的那種光雨真的能讓人想起遺忘之事,那么他想要,或許是要不斷保持自己的記憶吧。我當時看到他的精神力,幾乎沒有一個角落是完整的?!?/br> 沈朝幕頓了頓,側頭問:“你們在這里找光雨?” 那人恨恨地盯著他:“關你屁事!……嘶!”他倒吸了一口冷氣,金色光絮對他的壓制更重了幾分,他疼得額前直冒汗。 “你最好坦白,”沈朝幕說,“不然最后的報告,就會是你在和我的打斗中,不甚失足從窗子跌落?!?/br> 這威脅讓雇傭兵一下子想到關于沈朝幕的種種傳聞。他幾乎是一下子就慫了,收斂起囂張的氣焰。 光絮放松對他的壓制,他略微緊張地咽了一下口水:“你別問我,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只是拿錢做事?!?/br> “從多久之前開始的?” “也就個一兩年,我也從來沒見過那個老板。你別逮著我問,我總共他媽的也沒干多少年,這次還倒霉撞上了你們?!?/br> “這上頭有很多對光雨的記載和分析,”沈朝幕揚了揚手中的筆記本,“所以,你們是推斷出梅斯坦會有光雨?!?/br> “只是、只是有概率而已?!蹦枪蛡虮鴿M頭霧水,實在不知道,沈朝幕為什么對這事那么上心。在他看來,只是那位付錢的老板有些特殊的收集愛好。 列車到站了,沈朝幕起身走出去,立馬有全副武裝的星警過來將那人帶走。 從站臺的臺階走下去,時針指向了四點。他坐上飛行器,朝著住處回去。 …… “快些快些!”奧古斯塔指揮著雇傭兵把箱子搬上去,“怎么都那么慢!” 好不容易等箱子里的異獸血清點完畢,那幫人就麻溜地滾蛋了,省得聽奧古斯塔又說他們效率低。 這里是在梅斯塔角落的一個倉庫。沈朝幕帶著獵人們來得突然,逼得他們在梅斯坦處處受限,迫不得已只能將最值錢的貨物暫時轉移。 奧古斯塔隨意打開一個箱子看了看,里頭不知名異獸的血正在閃耀,分外純凈,依舊是最高等的貨色。 也靠著這種技術,沈翟獲得了大量資金去運轉這一切。也不知道教會原來那個吸血鬼去了哪里。 他并不知道,莉莉絲在挑戰王座的時候就已經死了,只有沈翟掌握了她血液提純的技術。 今天,沈翟比他們都要早一步來到倉庫,此時正在里頭的一個小房間,一聲不吭,也不知在做什么。 奧古斯塔非常識趣地沒去打擾,去到以前倉庫管理員的休息區域,開始燒水。 這里只有個破舊的小板凳,他搬過來坐著,開始刷終端上的新聞。 本來隨身的行李中還有一本詩集。 《星光如你的裙擺》 但從北恩離開后,奧古斯塔就再沒打開過它。 隔了一會水燒開了,奧古斯塔把開水倒進茶壺中,淡淡的玫瑰香氣傳來。 手下本來還驚訝于他突然就喜歡上了茶藝,竟然休息時還會看泡茶的視頻,簡直是修身養性??伤麄兒髞硪簿土晳T了,發現他并不是在培養高雅愛好,只是單純想喝玫瑰茶。 他從來是個急性子,打架是這樣,喝茶也是這樣。 別人喝茶都是拿小茶杯,他直接拿茶壺喝,一大口下去燙得生活不能自理,趕忙又灌了兩口冰水。 好不容易等到茶涼下去,再慢慢喝,就能喝出好茶的味道了。 但還是和北恩那個時候有區別。 他還是把剩下的茶喝完了。 小房間里傳來某種撞擊聲,很沉悶。 奧古斯塔回頭喊了一句:“怎么了?” 沈翟沒有回答。 奧古斯塔便皺眉,站起身走過去,沒有敲門,只是靠在門邊仔細聽著。 數十秒后,是什么東西跌落在地面的破碎聲。奧古斯塔猛地敲門又問了幾句,依舊是沒有回應后,直接側身撞門! 這倉庫的門久經歲月,被他壯碩的身軀一撞就開了。 剛進門他就聞到了血的味道,濃烈到讓人眩暈。兩個男人倒在血泊中,臉朝下渾身赤裸,身上還沾著詭異的黏液——他曾經在螳螂身上看見過。 奧古斯塔愣了幾秒鐘,一時不知道情況怎么樣,下意識想要上前,卻見其中一個男人用手臂支起上身,那是臉色更加蒼白的沈翟。 他的眼中有些茫然,身下影子狂躁起來,像是突破了什么束縛,變換出無數異獸的模樣。 湊得近了,奧古斯塔才注意到,沈翟和那個男人的腿……是連在一起的。 沈翟繼續支起身子,在這期間,軀體相連的部分發出了可怕的撕裂聲,像是硬生生把皮rou都撕裂開。皮膚的斷裂處涌出更多的鮮血,白骨森森,像極了一場酷刑。 奧古斯塔毛骨悚然,退后半步。 終于在最后一聲撕裂聲中,兩人的軀體完全分開了——沒有傷口,一瞬新生的皮膚卻變得更加蒼白,簡直像是死人。 影子已經完全狂躁起來。 沈翟現在太虛弱了,那是異獸們的反噬,一個個爭相恐后就要涌過來。 然而下秒,沈翟眼中的迷茫潮水般褪去。 他幾乎是以某種驚人的毅力在康復,腐蝕性的精神力席卷空中,立馬將所有的躁動按壓下去。 血泊中的另一個男人抬頭,也是沈翟的臉。 又或者說,他們本來就是同一個人,只是像螳螂一樣雙生了。 陰森森的寒氣掠過奧古斯塔的脖頸。 雇傭兵的直覺讓他直覺危險,自身的精神力立馬護上來。但沈翟的力量在他之上太多,他又因為震驚一時沒有防備。 于是動脈中的血似乎都帶了寒氣。 黑暗中,兩個一模一樣的男人看他的眼神分外可怖,像是在看無生命的物體,又或者是什么令人厭惡的異獸。 然而最后,什么都沒有發生。 腐蝕性精神力撤去了,沈翟恢復了尋常的神情,笑說:“你不應該進來的?!?/br> 這笑意背后幾乎是寒意森森,奧古斯塔無比確認,剛剛沈翟對自己是下了殺心的。 兩人以同樣的動作起身,非常自然地穿上衣服,就像剛剛什么都沒發生。 沈翟一貫謹慎,絕對不會輕易將弱點外漏。 某種意義上來說,幾乎到了可怕的地步。畢竟雙生體的記憶是共享的,奧古斯塔就見過他許多種死亡。 畢竟是和異獸打交道,不是所有時候都談得來。某些死亡殘酷至極,光是看著就讓人頭皮發麻。 破碎浮腫的尸體時,里頭還涌出了異獸寄生后的小蜘蛛,又或者直接就被那異獸咬碎全身的骨骼,好幾次,奧古斯塔沒忍住吐了出來,接下來幾天都吃不下飯。 而沈翟看起來完全沒被影響。 他以這樣的毅力,堅定不移地向著目標前進。 所以跟了沈翟那么多年,奧古斯塔一直知道他在用雙生不斷復制自身,但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場景。 他立馬說:“我現在就出去?!?/br> 回到倉庫里,心還是跳得很快。 他知道為沈翟做事風險特別大,尤其是在他已經知道很多秘密的情況下。 但是在最開始,是沈翟突然出現,才讓他病重的母親得到了最好的醫療資源。他的家族不像是沈家,這么多年過去早就沒落了,這對當時的他是救命稻草。 至于在沈翟身邊留下來,倒不是出于感激。 一開始是覺得這樣來錢快,血液帶來的力量讓人心曠神怡,后來才發現自己沒法抽身了 也不是沒有想過洗手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