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節
柯勇道:“尹大夫說的不錯,在下到平化鎮尋訪時,平化鎮的臻民便托在下帶幾個兵去翠峰村看看,說是已有近兩月沒在鎮子上看到翠峰村的人了?!?/br> “這就是了?!币蠓虻?,“那這疫癥的源頭,說不定就是翠峰村?!?/br> 一旁的凌氏聽了這話,煙眉微鎖,對云浠道:“云將軍,民婦與夫君愿去翠峰村看看?!?/br> 云浠微一頷首,如果能查出瘟疫的源頭,對擬出藥方定是大有裨益的。 她點清劉府尹帶來的官差,很快分派好人手,留下崔裕幾人在縣城里調度,對柯勇道:“帶上些人,我陪尹大夫與凌大夫一起去翠峰村?!?/br> 武將們的動作都很快,不出一刻,已準備出發了。 劉府尹看著蓄勢待發的行隊,思量半晌,嘆了口氣,囑官差牽了馬來,踩著腳蹬往馬上爬。 身旁師爺低聲問:“大人,您也要去嗎?” “不去能怎么著?”劉府尹期期艾艾道,指了指云浠的背影,“那位都去了?!?/br> “大人可以留在棠里縣治疫?!?/br> “棠里幾個人染病,平化鎮幾個人染???調度都由她調度完了,我能幫上什么忙?” 劉府尹說著,覺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一雙魚泡眼又淌下淚來:“你說她一個高門大小姐,忠勇侯的寶貝meimei,宮里那位田大人把她看得跟自己眼珠子似的,不好端端地在金陵呆著,怎么砸到我這地界上來了呢?這下她要是染上時疫,只怕今上要了我的腦袋都是輕的。又或是我幫她擋了一劫,她沒得病,我得了,我這條賤命,還能撐幾日?完了,這下全完了,不是枉死就是橫死,我選哪個?” “大人快別這么想,指不定您與將軍都沒染病,時疫很快也祛了呢?” “就算時疫祛了,”劉府尹捏著帕子抹了抹淚,“今春的茶葉、蠶絲生意全耽誤了,來年黃冊報上去,陛下還是要問我的罪,除非……” 師爺豎起耳朵,等著劉府尹說除非。 劉府尹擤了一把鼻涕,傷心欲絕:“除非跟上兩回一樣,天上再掉下一個三公子,否則我這條老命,就要交代在這兒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要外出一整天,沒法更新,后天和大后天見,還剩兩章寫完,咱們挑520完結吧~ 感謝在20200515 22:24:51~20200517 22:17:3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淺水炸彈的小天使:solo 1個;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36565902、41521381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荼白、悅己、薛長云、小白鞋、當南、小臺喵、pinkmartini、hana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些許期待 40瓶;超級大喇叭 22瓶;桌前的油畫、一覷 20瓶;我有小梨窩呀、金疙瘩、版娜睿睿、蘇澤弈、frozen、劉喬、隋玉而安、一生低首謝宣城 10瓶;diazepam 7瓶;五妹阿呂、椰子汁吃糖、樹葉女巫、小臺喵 5瓶;臨安、43023494、crackhead 3瓶;貓小元、sherry 2瓶;袖花袖、歐克歐克咖啡店、32358590、筱夢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一八五章 翠峰村坐落在群山之間, 據傳是先人避難此處,繁衍生息, 爾后逐漸形成一個的世外村莊。 翠峰村起初很窮, 十多年前,臨安藥商尹家采藥到此山, 為了幫村中人,予了他們一些藥種,約定定期到平化鎮跟他們采買藥材, 村中各戶這才殷實起來。 因四面環山,村子往來交通很不方便,起初村中人圖方便,出村都靠攀爬峭崖邊的藤蔓,后來一個村民才攀爬時摔傷了腿, 村中人痛定思痛, 繞山開辟了一條山徑, 若非急事,出村都走山徑了。 十余年下來,村中草藥種植漸成規模, 各家均有自己的藥田,村子里的人每月將采來的草藥集中在一塊兒, 由一名年輕人年送出村, 而這名送草藥的年輕人,因為背負了全村信任,也是村子里的村長, 到了這一輩,村長叫作李壯牛。 這一日本該是去平化鎮送草藥的,李壯牛卻沒有如以往一樣早早背上背簍出村,他在藥田一直忙到近晚時分,回到家中,問正在織布的趙氏:“怎么樣?” “好著哩,我一上午都小心看著?!壁w氏站起身,在粗布裙上揩了揩手,“飯悶在鍋里,你可要吃了?” “吃!”壯牛點點頭,揩了一把額頭的汗,“我跟菩薩大人上完香就吃?!?/br> 他說著,帶著趙氏推開臨近一間屋舍的木扉,點起香,一起舉香對臥榻上躺著的男子拜了三拜。 臥榻上的男子眉眼生得極好,乍一眼看過去,仿佛不是這凡塵中人。 壯牛與趙氏拜完,將香插進香爐,畢恭畢敬地退了出去。 這香是用草藥制成的,似乎有提神醒腦的作用,混雜著剛剛起鍋的飯菜香,一點一點漫入程昶的鼻息。 程昶一下坐起身,他稍恍了一下神,環目朝四周望去。 這間屋舍很簡陋,但仍可從墻角的木盆架,高窗的樣式分辨出這是古代。 他這是……回到大綏了? 可是他此前每一次回來,不是頭疼就是身軀發沉,這次身上非但沒有一點不適之感,還意外的自如,仿佛一個長覺剛醒,正當神清氣爽。 小王爺的身軀已經沒了,那么他這次是怎么回來的? 程昶不由看向自己的手,這雙手,竟像是他在二十一世紀真正自己的手。 難道這一回他整個人都到大綏來了? 程昶翻身下榻,正預備找面鏡子仔細看看,不期然腳下碰到一個小案,險些絆倒。低頭一看,才發現他的榻前擱著一張小香案,上面插著香,奉著瓜果。 程昶:“……” 一瞬之間,心頭涌上不好的預感。 正這時,屋門被推開了,壯牛夫婦吃暮食時聽到響動,趕緊來看,見程昶已起身,且驚且喜:“菩薩大人您醒了?” 程昶:“……”果然。 兩人快步來到榻前,一面說著:“多謝菩薩大人救命之恩?!弊鲃菥鸵虬?。 程昶連忙將他們扶住,想起他二人適才提及“救命之恩”,不由問:“你們此前,是出了什么事嗎?” 原來大約兩月前,翠峰村忽然出現了一種怪疾,因為患病之人最初就是普通風寒癥狀,村民于是沒在意,想著自己就是種草藥的,多少懂點醫理,隨便配了藥方服用下去。 誰知吃過藥,病情竟不見好,也就大半月時間,病癥就在村民之間蔓延開,起初只是老弱婦孺染病,到了后來,村里幾個青壯年也病倒了,村中人這才覺察他們可能得了瘟疫。 但此刻覺察已經晚了,疾癥蔓延得很快,也就兩月時間,村中八成的人都得了病,村長李壯牛擔心疾癥從村子里傳出去,幾日前下令封村,由他一人去平化鎮,求官府派人來醫治。 翠峰村四面環山,出村除了一條山徑,只能攀爬峭崖邊的藤蔓,但山徑蜿蜒,最快也要走上三五日,哪里趕得及?壯牛想也不想,即刻選了藤蔓。 也不知是天意還是怎么著,壯牛出村那天清早起了大霧,他視物不清,竟然走偏了路,到了崖下,沒找著藤蔓不說,還撞見一個躺在草叢里的男子。 男子生得俊美無儔,卻怎么喚都喚不醒。 壯牛思來想去,覺得自己不能見死不救,將自己預防時疫的布巾摘下來給男子帶上,背著他回到自己家中。 彼時壯牛的發妻趙氏已經染病了,她怕把病癥傳染給男子,不敢靠近屋舍,只在屋外幫忙打水做雜物,然而正是壯牛背男子回來的這半日,趙氏發現自己的病癥似乎好了許多,又一日,連乏力腹痛等癥狀也袪了。 壯牛與趙氏追本溯因,這才從男子換下來的衣衫兜里找到幾從紫色野花。 大約是他在荒野地里躺久了,花枝催折,被晨風一吹,拂入他的衣兜的。 這種野花叫七香,在斷崖下的荒林里很多,本來是不入藥的,但趙氏直覺就是這野花治好了自己的病,又自野外摘了些回來,熬成藥湯,給鄰里幾個愿意試藥的年輕人喂服下去,不出兩日,這幾人的病狀果見好轉,村中人于是紛紛服藥。 因這七香野花是壯牛在崖邊救下的男子帶給他們的,村中人一看這男子的模樣,清朗煥然,如云似月,哪里是這凡塵中人?便認定是壯牛善心,救了菩薩,所以菩薩慈悲,帶給了他們治病的良方。 村中疾癥已去大半,壯牛唯恐村外棠里臨安等地也鬧時疫,便召集村中男子采集七香花,決定明日一早送出村去。 “虎子他們幾個都在崖上等著了,小人正打算今日夜里準備準備,明天一大早帶人出村呢,菩薩大人這就醒了?!眽雅5?。 “崖上?” “就是斷崖上面,爬老藤上去,從那里出村快?!?/br> 程昶已從壯牛的言語里分辨出這里是大綏臨安附近的一個村落,問道:“眼下是哪一年了” “望安三年?!?/br> 在夢境里的時候,望安三年,云浠正是在臨安城中。 程昶亟問:“近日當朝三品云麾將軍可是到了臨安府?”頓了頓,補上一句,“她是一名女將軍?!?/br> 壯牛撓撓頭:“小人這村閉塞,這樣的消息,小人哪能聽說哩?!?/br> 程昶想想也是,他心中還裝著先才的困惑,又問:“你這里可有銅鏡?” 銅鏡壯牛沒有,但屋外就有一條淺溪,壯牛把程昶引到溪邊,程昶映著溪水一看,溪水里浮浮蕩蕩的,果然是現代自己的倒影。 現代的他與古代的小王爺原本就有七八分相似,云浠若能見到他,想必是認得出的。 程昶思及此,略松一口氣。 難怪他這次回來絲毫沒有不適之感,只因是本身過來了。 可是他剛做完手術,心上為什么一點疼痛都沒有?他伸手撫上自己的心口,忽然感覺到起搏器已經不在了。 程昶快步走回屋中,敞開衣襟一看,本該瘡疤遍布猙獰無比的胸膛只余一道淡淡的淺痕,仿佛是誰幫他抹平了這半世所受的所有刀傷。 程昶忽然想起來,在他解開氧氣面罩,失去生命的知覺的很久以后,忽然被一道刺目的光芒喚醒過,睜開眼,便看到浮蕩在他身前的一室黃昏之光。 陳善人留下的日記本上寫著這么一句話,“血疾因黃昏不藥而愈”。 這么說,他的心疾也好了? 此刻站在這里的,是他的本身,是真正的,健康的他。 程昶心中滋味難以言說,喜悅有之,慨然亦有之,他快步出了屋,問壯牛:“你可是要去臨安?我想同去?!?/br> 他已計劃好了,先去臨安,看看云浠還在不在那里,倘她不在,無論她去哪里,他都去追,待追到她,帶她回金陵見父親母親,先把欠她的親事辦了,然后陪她去塞北,她一個人在外奔波這么久,一定很想她的哥哥。 壯牛有些為難:“小人出村是為送藥去的,有點著急,可能要從斷崖走?!?/br> 程昶道:“我也從斷崖走?!?/br> 壯牛連忙攔道:“菩薩大人有所不知,那斷崖邊的藤蔓有些老脆,前不久還斷了一根,我等村民雖是靠藤蔓攀爬,其實只是在藤蔓上借力,主要還是借助崖壁的凹凸處上山出村,這條路非是熟手不能走,否則十分危險?!?/br> 他說著,思量起來,半晌,握拳一敲手掌:“有了?!?/br> 也不知是不是受揚州綢緞莊的馮屯馮果影響太深,程昶看到壯牛這副神情,生怕他問一句,“菩薩大人既是仙身,何不捏個決飛上去”,好在壯牛尚質樸,只道:“小人既要帶著人手從斷崖出村送藥,那村里尋常裝載草藥的牛車就空出來了,小人過會兒找個人,用牛車護送菩薩大人出村,從山徑那邊走,雖然慢一些,但是安全?!?/br> 程昶點頭:“也好?!?/br> 他在榻上躺了幾日,身上的衣裳早已換過了,眼下穿的是一身青衫,這邊說著話,趙氏幫他把他回來時穿的病號服收了,過來道:“菩薩大人,奴家已幫您把仙衣歸置到行囊中了?!?/br> 壯牛正準備尋人送程昶出村,忽聽身后有人喚道:“大牛哥,大牛哥!” 回頭一看,竟是虎子。 虎子前陣子也染了時疫,這幾日好了,正說要跟他一起出村到鎮上送藥呢。 “大牛哥,鎮上來人了!”虎子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到了壯牛跟前,撐著膝頭猛喘了幾口氣才說道。 “來人了?什么人?” “不知道,可能是鎮子上的官,還帶了一些官差,他們說鎮子出現了時疫,怕咱們村子出事,特地過來看看。剛聽說咱們這里已找到治病的草藥,把咱們準備好的七香花帶走了?!?/br> “帶走了?”壯牛一愣,“誰讓他們拿走的?他們究竟是什么人,你問清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