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節
齒間的清甜像點點化開的春雪。 甘美得讓人心曠神怡。 他將她攬得更緊, 想要帶著她寸寸深入。 于是她仿佛誤入一道人間仙境,分花拂柳, 一步一探尋。 她從未有過這樣的感受, 心中莫名有些慌亂,又目眩神迷, 仿佛無所依傍,只好勾手環住他的后頸,不知覺間, 竟發出一聲低吟。 兩人本就難解難分,這聲低吟伴著風,灌入程昶的心肺,一下子將潛藏在他身體深處的那簇小火苗變作蓬勃烈火。 他攬在她腰身的手漸漸收緊,任憑烈火順著經絡迅速蔓延至他的百骸。 他的呼吸粗重起來, 心底仿佛有什么念頭要壓不住了一般。 他將她往懷里壓, 任憑那念頭與烈火糾纏在一起, 越攀越高。 遙遙的飛瀑之水仿佛濺落在身遭,雜雜杳杳落了滿地,程昶腦中一片混亂, 隱約覺得這念頭不好,不得當。 他盼望著飛瀑能引來狂瀾, 幫他澆熄心頭的火。 可惜浪潮如約而至, 吞沒的卻是他最后一絲理智。 沉入混沌中時,程昶想,延著棧道往回走, 不過百余步,就能到扶風齋了。 他可以帶她去那里。 這樣,他就有地方可以肆意而為,可以無度索取,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了。 他稍微松開她,俯著臉,極靜極默地看著她。 他的眼中目光森然,眸底黑沉沉一片,幽深至極。 云浠從未見過他這副樣子,隱隱覺得不對,喚了聲:“三公子……” 他看到她的唇張了張,可他耳邊除了飛瀑澎湃的潮浪聲,什么也聽不見。 她的唇水光瀲滟,激得他心頭火更勝,他驀地握牢她的手,牽著她疾步就往扶風居走去。 暮靄沉沉,天地一片蒼茫,程昶有些視物不清,覺得才走了幾步,飛瀑的水已然濺灑在身遭。 遙遙見得孫海平幾人朝他這里過來,喚道:“小王爺,小王爺——” 程昶只覺他們吵,冷聲斥道:“讓開!” 孫海平被他這副樣子駭住,半晌,膽戰心驚地稟報:“小王爺,宿臺過來了?!?/br> 宿臺是程昶身邊最得力的武衛,辦的都是頂頂要緊的要務。 他既這時候來了,一定是有不得耽誤的事。 程昶略頓了頓,覺得自己應該去見宿臺的。 可是心中欲|念猶如荒草野蔓肆意叢生,他幾乎無法抑制。 反復糾結之時,云浠又喚一聲:“三公子?!?/br> 程昶回頭一看,她單薄的朱衣已經微濕,連鬢發上也沾著水。 她憂心地望著他,問:“三公子,你怎么了?” 程昶怔了怔,直覺她這樣會受寒,想要給她撐傘,可手邊卻沒有傘,想要帶她離開棧道,可四下望去,飛瀑尚遠,他們竟也并不在棧道上。 他就站在亭外不遠。 而那些他以為從飛瀑濺灑開的水,不過是日暮時分落下的雨水。 孫海平抬頭覷了一眼,見他家小王爺似乎已平靜些了,連忙將帶來的傘撐開,上前來給程昶遮雨。 程昶把傘推開,“給她?!?/br> 孫海平只好又把傘遮在云浠頭上。 夜雨微寒,一寸一寸喚回程昶的神志。 他愣怔地立在原地,他方才這是……怎么了? 他一直是個自控力極好的人,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他難道不知道嗎? 他險些傷害了她。 程昶看向周遭,莊上的掌事、仆從,早已跪了一地,宿臺也在人群后方跪著。 “你們……都起來吧?!背剃频?,擔心云浠受寒,又吩咐,“去給她找身干凈衣裳,再備碗參湯?!?/br> “是?!币幻诀邞?,上前與云浠福了福身,“小姐請跟奴婢來?!?/br> 程昶看著云浠走遠,步回亭中,提起石桌上的涼茶斟了一盞,正欲飲,林掌事連忙上前來到:“小王爺,這茶涼了,小的給您換一壺?!?/br> “不必?!背剃频?,問跟過來的宿臺,“什么事?” “稟殿下,今日下午,中書省那邊忽然出了一道咨文,著令陵王殿下明日一早去大理寺的獄中審問柴大人?!?/br> 程昶“嗒”一聲將茶盞擱在桌上:“你們是怎么辦事的?!” 話鋒冷寒如刃,方一出口,程昶自己便先愣了愣。 宿臺立時地跪在地上:“請殿下治罪?!?/br> 程昶伸手揉了揉眉心,不明白自己近日為什么頻頻失控。 半晌,他回道:“算了,沒事?!?/br> 端起手里的涼茶,一飲而盡。 一股清涼入腑,他放緩語氣,問道:“陵王不是三司的人,他要去見柴屏,即使中書那邊出了咨文,也要經三司同意,三司這里,有誰被陵王買通了么?” “買通倒是沒有,柴大人本來就是御史臺的人,他在三司根基深,御史臺、刑部、大理寺,都有不少他的親信,眼下他雖落獄,但他上頭畢竟有個陵王,所以三司這里,不少人都是騎墻派的。今日中書那邊送來的咨文,上頭只說要派一個人去審柴大人,沒言明是誰,大理寺卿裝什么都不知道,閉著眼就簽了?!?/br> “簽了過后,又連忙讓人來知會我?左右離陵王去審柴屏還有一夜,他且留著這一夜讓我與陵王斗去,自己撇得一干二凈?打的倒是好算盤?!?/br> “是?!彼夼_道,“但也不能說大理寺卿就做錯了。柴大人畢竟是當朝四品大員,謀害親王世子的案子又是大案,中書省那邊必然該過問的,陵王眼下又是中書的人,是以只要中書問,他就有理由去牢中見柴大人。三司這邊推個一回兩回的尚可,總不能一直攔著,那畢竟是個大權在握的皇儲,日子久了,非但不好看,外頭也會對殿下您有微詞?!?/br> 這一年以來,鄆王失勢,昭元帝圣躬違和,獨留陵王在朝野橫行,那些從前暗中臣服他的,譬如工部裴銘,樞密院羅復尤,全都浮了上來。 朝中有人見風使舵,不說站定陵王,凡有大事起碼是向著他的。 眼下程昶手上雖也有權,但他畢竟是旁支,在沒握牢陵王切實的把柄前,不宜與他撕破臉。 宿臺見程昶面色微寒,又說:“柴大人對陵王忠心不二,想來不在牢中住上一陣子,是不會透露半點口風的。大理寺卿今日放了陵王來也好,日后中書那邊再想干涉,三司就可以一句‘來過無益’為由推拒了?!?/br> 程昶道:“所以,三司敢放陵王去見柴屏,是因為他們覺得,我并不會殺柴屏?” “難道殿下想殺柴大人?”宿臺聽出程昶言語中的冷意,一愣,“可是,柴大人跟隨陵王已久,手上必然知道陵王諸多秘密,殿下若想扳倒陵王,從柴大人口中問出陵王把柄,這是最快的法子?!?/br> “他會說嗎?他根本就不會說?!背剃频?。 他又問,“我讓你去查柴屏為什么會效忠陵王,你查到了嗎?” “已查到了?!彼夼_道,“這個其實稱不上是什么秘密。就是柴大人初入仕那會兒,家中的長兄犯了案,牽連他和他父親,還有家中幾個兄弟一并下了獄,被關了幾年。那幾年里,他們一家子為了出獄,互相指認,鬧得惶惶不可終日,但柴家除了柴大人有功名,其余全是白衣,所以都受了刑,慢慢的撐不住,一個接一個得病死了,當時柴大人和他們關在一處,又氣又恨,還十分傷心,險些瘋了,后來是陵王救了他,幫他平反,讓他重新考功名,還幫他把一家子都好生下了葬。所以柴大人心甘情愿地跟著陵王,倒不是陵王握著他什么把柄,全因為有這份恩情在?!?/br> 程昶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br> 他沉吟一番,吩咐道:“對了,忠勇侯府的秦久快回金陵了,你派個功夫好的人跟著她?!?/br> “秦護衛?” 程昶“嗯”了聲,“揚州李主事臨終留下的血書是她偷的,之前兵部庫房失竊,很可能跟她有關,這案子不簡單?!?/br> “這……”宿臺愣道,“秦護衛可是云將軍的親信,殿下派人盯著秦護衛,可要與云將軍相商?” “不必?!背剃莆⒁怀聊?,想起當初柴屏曾命巡查司的人緝捕秦久,柴屏都是為陵王辦事,照這么看,眼下秦久逃脫一劫,陵王未必不會也派人盯著她。 “你只管讓人跟著秦久就好,不要傷了她,順便看看還有沒有人也暗中跟著她?!?/br> “是?!?/br> 宿臺領完命,隨即退下了。 外間的雨還在落,程昶默坐了須臾,抬起手,重新揉了揉眉心。 他很累,渾身上下有股說不出的疲乏,雖然之前難以遏制的心火已平息,仍舊免不了煩擾。 他閉上眼,養了一會兒神,半晌,聽得腳步聲靠近。 莊子上的丫鬟朝他一拜:“殿下,小姐過來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 感謝在20200129 19:59:30~20200130 21:37:4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悅己 2個;魏魏153、suezzheng、現場表演一個豹笑、限時鐘意、兔兔醬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羊咩咩 30瓶;小白菜~ 26瓶;尼羅河畔紙莎草、有一個人、暉妞兒愛睡覺、定?、洛萁、螢火蟲、啊啊楊亞 10瓶;鈍悟_ 9瓶;既孤且勇 6瓶;小太陽、crackhead、光影、33 5瓶;uvi、貓小元、鈍刀 3瓶;拔劍起長歌、mikimika 2瓶;maidoulan、瑜珈、二半月、養生老道、筱夢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一二一章 程昶怔了下。 他方才險些傷害了云浠, 以為她被自己嚇到,早已回了。 沒想到她還在莊子里。 他睜開眼, 只見她撐傘立在雨中, 憂心地望著他。 她新換的一襲月白襦裙一如搖曳生姿的夜曇,很好看, 以至于他竟有些不敢靠近。 程昶問:“這么晚了,你怎么沒回?” 云浠收了傘,走過來:“我擔心三公子?!?/br> 程昶看著她, 溫聲道:“我沒什么,你不要擔心?!?/br> 然后他站起身,“走吧,我送你回府?!?/br> 云浠在他的神色中辨出濃重的疲意,忙道:“不必了, 三公子歇著就好, 我去跟林掌事借匹馬?!?/br> 程昶看她一眼, 笑了,“我今日求的親都白求了嗎?要讓你自己借馬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