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
梁正青愛棋成癡,肯將這本棋譜贈給云浠,可見對她是真心實意的。 但是,云浠的心里究竟裝著誰,旁人不知道,田澤卻是一清二楚。 他剛想開口推拒,只聽不遠處傳來馬蹄聲。 云浠老遠就瞧見了田澤,帶著兩名親衛打馬至近前,喚了聲:“望安?” 她翻身下馬,將馬交給宮門口的武衛,笑著道:“巧了,我正說去找你,這就與你撞上了?!?/br> “將軍找我?” “對?!痹其稽c頭,“田泗近日可有給你去信?” 揚州的差事尚需收尾,田泗隨云浠回到金陵后,不日又去了揚州。 “來信了?!碧餄傻?,“家兄說差事已辦好了,三日后,他會與小郡王、秦護衛一起起行回京。家兄也給將軍去了一封信,將軍沒收到嗎?” “沒有,可能是送去樞密院了,我回頭看看去?!痹其坏?。 言罷,就欲往宮中走。 褚陶與梁正青見著情形,一時情急,一左一右地拽了拽田澤的袖子。 田澤不得已,只好又喚一聲:“將軍留步?!?/br> 他指著左手的一人:“這位是太傅府的小公子,名喚褚陶,眼下在禮部鑄印局當差?!?/br> 云浠點頭:“褚大人?!?/br> 田澤又指著右手邊的人:“這位是宗正寺少卿家的五公子,名喚梁正青,眼下正在翰林任編修?!?/br> 云浠道:“梁大人?!?/br> 這幾月來,究竟有誰去忠勇侯府提過親,云浠根本沒往心里去,聽田澤介紹這二人,還以為他們找她是有公務要辦,招呼過后,便在原地等著他二人把差事說來。 梁正青先一步上前,奉上一本棋譜:“這本棋譜是在下偶然得知,視如珍寶,愿贈給小姐,不知小姐改日可有閑暇與在下游湖聽曲,對弈一局?” 云浠愣了愣,看了看棋譜,又看了眼梁正青,還未來得及開口,褚陶不甘示弱,將一方錦盒捧至她跟前,打開來:“上回媒媼往侯府送在下的庚帖,小姐可能沒注意,看漏了,是以才遣人送回。在下近日尋得玉簪一枚,覺得頗稱小姐,小姐若喜歡,在下愿請小姐往秦淮水上一敘。近日臨安的云錦班進京了,在下愿包一只畫舫,請小姐去船中聽戲?!?/br> 云浠聽他二人說完,總算明白過來他們所為何意,回絕道:“不必了,我……” 話未說完,身側忽然伸出一只修長如玉的手,拿過梁正青手中的棋譜翻了翻,遞還給他,淡淡道:“阿汀不下棋?!?/br> 梁正青怔了下,見來人竟是三公子,拜道:“世子殿下?!?/br> 程昶“嗯”了聲,又拿起褚陶錦盒里的玉簪看了眼,放回去,“這支玉簪成色不行?!?/br> 褚陶頗不會觀人臉色,他只當三公子與云浠相熟,說玉簪“成色不行”,是在為自己出主意,立刻道:“殿下有所不知,這支玉簪只是小禮罷了,下官恐小姐不收,是以不敢送得太貴重,改日到了畫舫上,下官還有更好的——?!?/br> “更好的本王已送過了?!背剃拼驍嗟?,“所以你就不必費心了?!?/br> 他言罷,驀地聲色一涼:“二位這是閑著沒事干了嗎?眼下這是什么時辰,都到宮門口來辦私事了?” 程昶這話已有責難之意,褚梁二人聽了,心中俱是一駭,這才憶起三公子在管風紀的御史臺當差,足有資格問罪他二人,連忙賠了罪,徑自離開。 田澤本就要趕往宮外辦差,耽擱這許久,已有些晚了,與程昶拜見過,匆匆辭去。 這會兒午時將近,綏宮門口往來官員不多,十分清靜。 程昶顯見得是從宮外來的,孫海平與張大虎就候在不遠處。 云浠問:“我記得三公子近幾日都休沐,今日來宮里,是陛下傳召嗎?” “我?”程昶閑閑往宮墻一倚,悠然道,“我跟那兩人一樣,知道你今日從西山營回來,是來這兒等你的?!?/br> 他這日一身云色長衫,腰間系了一條月白銜環絲絳,單這么站著,就如一抹玉色入了畫,明明很清雅,或許是眼底含著笑,又風流至極。 “聽說我這一年不在,有不少人上門跟你提親?” 云浠猶豫了一下,應道:“是?!?/br> “但我一個也沒答應,都托阿嫂幫我辭了?!?/br> “怎么辭的?” 云浠想了想:“說我無心婚嫁,然后找個理由應付過去?!?/br> “你這么個辭法,怎么辭得過來?”程昶道,“想個一勞永逸的辦法吧?!?/br> “一勞永逸的辦法?” 程昶淡淡“嗯”了聲,說:“手給我?!?/br> 云浠伸出手。 她的手一看就是習武人的手,指腹與虎口都有很厚的繭,但很好看,手指纖長,手背的肌膚與她脖頸處的一樣白。 程昶從袖囊里取出一枚指環,握住她的手,輕輕推入她的指間。 “我們那兒呢,有個規矩,訂婚結婚都要送戒指,大概是個一生一世,只此一人的意思?!?/br> 指環很好看。 卻是云浠從未見過的式樣。 環身是用銀鑄的,上頭有個精致的戒托,里頭鑲著一枚泛著月白冷光,半透明的石頭。 “這是……月長石?”云浠道。 程昶“嗯”了聲,笑著道:“本來想找人做一枚鉆戒給你的,但你們這兒鉆石太稀有,王府的庫房里倒是有兩枚,都不太好,還讓人切廢了,我已經命人去找了,等找到好的,我就送你?!?/br> 云浠問:“鉆石是什么?” “你們這兒,好像叫金剛石,也有人稱夜明珠?!?/br> “那個我知道?!痹其坏?,“三公子不必費心去找,如果這是三公子家鄉的規矩,便是用王府庫房里也可?!?/br> “不行?!背剃频?,“我第一回 送鉆戒給姑娘,沒有十克拉以上,怎么拿得出手?” 又問她,“今天有空嗎?” 云浠道:“要去兵部一趟,待會兒還要去跟陛下復命,可能要等申時過后才得閑?!?/br> 她這頭說著話,那頭掌筆內侍官吳峁已然帶著一名小太監往這里來了,大約是奉了昭元帝的意,過來請云浠的。 程昶分明看見了,卻渾不在意,牽過云浠的手,把她拉來身前,俯身在她額頭輕輕一吻。 見此情形,吳峁尚且穩得住,一旁的小太監嚇得一個趔趄,險些跌倒。 昭元帝對三公子的親事是個什么意思,他們這些常伴君側的內侍官哪能不知道? 而眼下三公子這么做,分明就是把自己的態度挑明了給昭元帝看。 小太監半晌站穩了身,蝦著腰跟在吳峁身后,只當自己是個耳聾眼瞎的,跟著他師父一并拜道:“世子殿下,明威將軍?!比缓髮υ其坏?,“明威將軍,陛下得知您今日從西山營歸來,傳您去文德殿議事?!?/br> 云浠尚未從這突如其來的一吻中回過神來,應道:“多謝吳公公,我這就隨你們過去?!?/br> 隨即發現自己的手還被程昶牽著,指間的月長石華光泠泠,耳根子才漸漸紅了。 程昶松開她的手,笑道:“去吧,我正好也去一趟皇城司,要是趕得及,待會兒過來接你?!?/br>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 感謝在20200125 14:40:18~20200126 17:31:5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嬌嬌 2個;現場表演一個豹笑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boom瑞瑞、付生、有蘇大魔王、影月、hezzy吱吱 10瓶;啦啦啦一顆小荔枝 6瓶;臉大也能帥 3瓶;飛逸、既孤且勇、素衣、幽靈山谷 2瓶;mikimika、鈍刀、綠島、懵~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一一八章 程昶目送云浠走遠, 掉頭便往皇城司去。 皇城司在綏宮西側,從正門這里過去, 有條夾道。 程昶步入夾道中, 問跟上來的孫海平:“臨安的云錦班是什么?” 方才程昶與太傅府那位小公子說話,孫海平與張大虎就候在不遠處, 聽了個八九不離十,“回小王爺的話,就是臨安府一個很出名的戲班子, 近日來了金陵,在秦淮水上搭戲臺子唱戲,聽說一坐難求?!?/br> 程昶“嗯”了聲,“那游湖聽曲,也是聽他們唱曲?” “這個不是?!睂O海平道, “桐子巷的岳明坊有個伶人, 唱的一手維揚戲, 聽說近日譜了新曲,要在秦淮水上獻唱,宗正寺少卿家的五公子說的游湖聽曲, 應該是聽那伶人唱曲?!?/br> 他說著,看了一眼程昶的臉色, 立刻獻計:“小王爺, 您是何等身份?豈是方才那兩個低賤東西能相比的?您要是想聽曲,咱們有只畫舫,把岳明坊的伶人叫上來唱即可;您要是想看戲, 咱們在城東不是有個莊子么,只管讓云錦班來莊子上搭臺子就行?!?/br> 程昶聽了這話,頓住腳步,他有個畫舫他知道,“我還有個莊子?” “不止呢,小王爺,您名下有好幾處莊子。但城東的那個大一點,新一點,是您兩年多前置的,您連這都忘了?” 程昶無言,想起有一回他約云浠商量“貴人”的事,孫海平出主意把她約去文殊菩薩廟里,差點讓她名聲受損。 早知有個莊子,約去莊子里不好? 程昶問:“你之前怎么不提?” 孫海平聽出他家小王爺語氣中的責備之意,覺得委屈。 那莊子是小王爺修來藏美人的,那會兒小王爺剛落水不久,他哪知道他家小王爺落水后性情大變,能對云家的小姐有那意思??? 孫海平不敢頂撞程昶,拐彎抹角地解釋:“小王爺,您忘啦?那會兒您被秦淮的芊芊姑娘迷得五迷三道的,說想修個莊子,把她藏起來,城東的莊子就是為這事置的。但您有點怕臟,修莊子時請了個醫婆,說日后凡有美人進莊,務必讓醫婆給她們驗過身子。結果這莊子剛修好,那醫婆回頭就把這事捅給了王爺,加上您之后夜會芊芊姑娘,滿金陵城的撒酒瘋,王爺差點氣得背過氣去,這才將您毒打一通,關在府中。小的們當時也跟著您受了一通板子,后來哪敢再跟您提莊子的事?” 程昶:“……” 敢情這莊子原來不是莊子,是個沒來得及放人的后宮。 二人說話間,已快到皇城司了。 孫海平看了一眼他家小王爺的臉色,殷切道:“小王爺,您近日剛回金陵,正是將養身子的時候,小的這幾日已命人把您名下幾處莊子都收拾好了,您要想過去,隨時都行?!?/br> 程昶意外地看他一眼:“鑰匙你也隨身帶著?” “帶著哩?!?/br> “行?!背剃泣c頭,往皇城司里走去。 衛玠一早就知道程昶要來,已在值房里等了他半日了,一見到他,問:“你怎么才來,那老狐貍派人給你使絆子了?” “沒有,剛才有點私事?!?/br> 衛玠點了點頭:“算這老狐貍還有點良知,知道是他老家老三害的你,你回宮后,沒怎么為難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