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旁邊這個…… 廖卓介紹道:“他是程昶的大學室友,聽說他出了事,剛從上海趕過來?!?/br> “我姓段?!倍蚊鞒傻?,“謝謝警察同志,給您添麻煩了?!?/br> 警察一點頭,他接到報警電話,聽說山里出了車禍,于是進山幫忙把傷者送來醫院,眼下傷者這里有人照顧,車禍的原因也找到了,系臺風天開車,也就沒他什么事了。 他看向老和尚,叮囑了句:“記得等橙色警報過了再上高速?!比缓蟀压P錄本合上,揣好走人了。 警察一走,護士就過來了,看了廖卓一眼:“病人家屬,過來交個費?!?/br> 廖卓點點頭,剛要跟著過去,段明成把她一攔,問:“你家里那事兒,處理好了嗎?” 廖卓愣了下,一時之間難以啟齒。 十年前她舅舅因為賭博斗毆,進了監獄,前陣子出獄,又沾上賭博,借了高利貸,結果還不上,一個人跑路了。后來高利貸找上門,把廖卓的mama堵在家門口。 廖卓幫忙還了一些,眼下還欠了三十萬。 前兩天她去程昶家里,程昶還問過她這事。 廖卓有點尷尬:“他和你說了?” “他沒提?!倍蚊鞒傻?,“我知道?!?/br> 但凡社會上有點關系,稍微一打聽就知道了。 段明成看廖卓這副樣子,道:“他住的那個重癥監護,一天六千到兩萬,燒錢,我去繳吧?!闭f著,從錢包里掏出一張卡,“他在他哥那里留了張卡,之前我從上海過來,他哥把卡拿來給我了?!?/br> 廖卓于是點了點頭:“那謝謝你了?!?/br> 段明成道:“小事兒?!?/br> 段明成一走,老和尚左右看看,提著編織袋走過來,笑嘻嘻地道:“姑娘,我能去看一眼你男朋友不?” 廖卓皺了皺眉:“他在重癥監護,不能隨便探視?!?/br> “我好不容易下山一趟,讓我去看看唄?!崩虾蜕械?,“再說了,他又沒親人,今天也就我來看看他,以后八成沒什么人會來了?!?/br> 廖卓問:“你怎么知道他沒親人?” “他來找我算命啊。天煞孤星,無父無母,親緣寡薄,我看你也不是他女朋友吧,你瞧著是挺喜歡他,他不見得喜歡你?!?/br> 老和尚道:“他心里裝著別人哩?!?/br> “誰?” 老和尚耍起無賴:“你去跟護士說一聲,讓我去看看他唄,就隔著窗,看一眼行不行?看了我就跟你說?!?/br> 廖卓略一猶豫,轉頭去護士站了。 過了會兒,一個護士跟著她回來,對老和尚道:“病人還沒脫離危險,探視時間只有五分鐘,只能隔著玻璃窗看,不許進里面?!?/br> 說完,帶兩人去洗了手,穿了無菌衣和無菌口罩。 隔著重癥監護室的玻璃窗看去,程昶正安靜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滿了各種儀器,他的面色蒼白如紙,額頭上隱有一點烏青,大約就是俗稱的印堂發黑,但他的生命體征已趨近平穩。 “看好了嗎?”一旁的護士問。 “看好了看好了?!崩虾蜕写鸬?,隔著窗戶雙手合十,說了聲:“阿彌陀佛,希望你早日康復?!?/br> 兩人一起出了重癥監護區,廖卓問老和尚:“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老和尚掏出手機,上下滑了滑,翻出個二維碼,說:“我要算算,算好了我就告訴你。這是我微信,咱倆加一個?” 廖卓看他一副江湖騙子的樣子,不想理他,見段明成從電梯里出來,走了過去。 老和尚無奈地聳聳肩,拎著編織袋,朝走廊另一頭的樓梯間走去。 這是已過了凌晨十二點的醫院,除了急診,四處都很安靜。 樓梯間里有盞燈壞了,懸在頭頂,忽閃忽滅,老和尚一進到樓梯間里,便把那副嬉皮笑臉的神情收起來了,他扶著扶手,一步一步往下走,越走面色越沉凝,漸漸地,他皺紋遍布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駭然,連帶著腳下的步子也加快起來,到最后,一股腦兒沖出了最后一層的樓梯門。 他照著指示牌,快步出了急診大廳,繞去醫院后院。 外間的風已停了,這個后院離醫院的太平間很近,除了幾個煙民,一向沒什么人來。 然而到了這個點,角落里蹲著抽煙的幾個人看到老和尚,大約是覺得他古怪,心里發怵,將煙頭在地上杵滅了,很快走了。 老和尚踩著枯枝,找了一個地方坐下,然后拉開編織袋,從最上頭一層體恤與夾克衫下取出一只搖鈴,一個香爐,幾支香與一本十分老舊的線裝書。 他把香點燃,插入香爐中,擺好陣仗,然后抬頭看向空茫處,抬起手背,顫巍巍地揩了一把汗,忽然道:“你聽得到我說話吧?” “你還沒死,一定聽得到我說話吧?!?/br> 如果這會兒有人在,看到這老和尚,一定會覺得他瘋了。 他對著一團空氣說話,仿佛他的眼前立著鬼魅。 “我問過我師父了,你眉間的那一點烏青,是人魂游離之態,你是三世善人,是好人,不會這么輕易沒命的?!?/br>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其實也很怕,剛揩過的額頭又滲出細細密密的汗,他于是沉了口氣。 “我不是、不是故意趕你走的,臺風天氣,你好歹躲在車里,等雨停了再下山啊……” “師父說,世間一切善惡,皆有果報。你現在半死不活的,我有責任,我……試著救救你,你如果醒了,咱們兩不相欠,如果醒不來,也千萬不要來找我算賬?!?/br> 言罷,他舉起搖鈴,翻開面前的一本線裝書,順著第一行“魂兮歸來”四個字,一字一句的念誦起來。 老和尚是修過佛道的,他甕聲甕氣地念起經文,起初還清晰可聞,漸漸地匯成一串變徵之音,伴著陣陣搖鈴聲,沉入這中夜之中,雜雜杳杳一片。 他念著念著就閉上了眼,四周不期然起了風,風聲漸勁,吹動著他眼前的書卷翻飛作響。 這個夜忽然喧囂起來,似乎老和尚所念出的每一句經文,與這夜風混雜在一起,都能起死人魂。 不遠處有靈車駛入醫院,護士從太平間推出尸體,關上門的一剎,有風順著窗隙滲入太平間內,吹動著每一具尸身上的白布緩緩飄動。 靈車遠去,有親人悲慟哀哭。 這個偌大的醫院,每天都有人生,有人死。 魂兮歸來,仿佛就在耳畔。 順著樓層往上,程昶的重癥監護室,兩個穿著無菌衣的護士推開門,對著心電監護儀記錄數據,其中一人看了眼程昶,不由道:“他長得真好看?!?/br> “是啊?!绷硪蝗烁胶?,“剛送過來那會兒,我就在想,怎么能人長這么帥?!?/br> 兩人記完數據,剛要出監護室,忽然地面顫了一下。 “怎么回事?地震嗎?” “又不是四川,哪這么容易地震的?” 可這話話音一落,地面又顫了一下,隨即輕輕震顫起來。 兩名護士對看一眼,一時鬧不清狀況,忙亂之中只來得及說一句:“保護病人!” 其中一人連忙扶住程昶的病床。 就在這時,心電監護儀忽然發出警報聲,病床上,程昶的呼吸急促起來,他面色蒼白,驚若天人的眉眼在這一瞬間妖冶異常,口中喃喃似想說話,噴出的熱氣撲灑在呼吸罩上,伴著一旁儀器低低的驚叫,詭異得像來自幽冥的鬼魅。 魂兮歸來。 扶著病床的護士看呆了去,尚未緩過神來,只見程昶的胸猛地一個起伏,他忽然睜開眼。 明明是非常好看的,黑白分明的眼睛。 這就這么直直看過去,白的慘白,黑的地方,似乎要匯聚這濃夜里的所有的暗,能把人吸進去。 護士嚇得“啊——”一聲驚叫,連連往后退去,跌倒在地,驚恐萬狀地望著病床上躺著的人。 然而,這一切只不過發生在一瞬間。 待她從地上爬起來,重新朝四周看去,監護室里剛才的震蕩,仿佛只是一場幻覺。 心電監護如常,指數也如常,而病床上,程昶已緩緩閉上眼,再次陷入無盡的昏黑里去了。 ……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小可愛們反應燒腦,可能是我表述不到位,所以修改了一下,我覺得其實不燒腦,反正最后總能有答案的。 那么咱們明天見! 感謝在20191222 01:38:25~20191223 00:37:3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嬌嬌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huanhuan 20瓶;仙女不需要愛情、可愛又迷人的反派角色 10瓶;crackhead 5瓶;白絨絨、想錢 4瓶;小月亮、金金 3瓶;uvi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九一章 程昶驀地坐起身, 仿佛剛自幽冥黃泉里回魂,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他解開衣衫, 看向自己的胸膛。 胸膛光潔緊實, 沒有傷口。 這是……怎么回事? 程昶怔怔地坐著,有一瞬間幾乎是耳無所聞的, 慢慢地,他的心跳平復,這才聽到耳畔有人喚自己。 “小王爺——” “昶兒?昶兒!” 程昶別過臉去, 琮親王妃正坐在榻邊,她的眼角有淚漬,是剛哭過,孫海平與張大虎就立在她身后,一臉焦急地望著他。 他居然還在大綏? 程昶有些茫然。 他還以為剛才那個老和尚已經招魂把他招回去了呢, 敢情居然是個學藝不精的半吊子? 琮親王妃見程昶終于有了反應, 連忙讓開榻邊的位子, 請太醫過來為程昶把脈。 太醫看過后,起身拱了拱手,對琮親王妃道:“王妃殿下放心, 三公子殿下身子康健,此前昏迷不醒, 應當是太過cao勞所致, 只要細細滋補調養,想必沒有大礙?!?/br> 王妃點了點頭,問程昶:“昶兒, 你覺得怎么樣?” 程昶道:“母親放心,我已無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