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不是我?!痹其坏?,“是三公子的品行好,所以吉人自有天相,否則任憑卑職怎么找,都是找不到三公子的?!?/br> 她抿了抿唇,又道:“且再說,當時朝廷剛封了卑職做校尉,卑職也不能白領著朝廷俸祿不做實事,三公子是皇家中人,將來的王府世子,找尋三公子乃卑職的職責所在,三公子不必謝?!?/br> 她原先是盼望著程昶不要誤以為她來找他,是為了給朝廷立功,眼下又巴不得他能誤會才好。 因她更擔心他勘破自己的心思,又與她疏遠了。 云浠道:“且卑職還聽說,三公子之所以會失蹤,是為了查卑職父親的案子?!?/br> 云浠說完這話,原以為程昶不會接腔,畢竟他早已與她說了,讓她不必再為他的事費心。 沒想到程昶卻點頭道:“是?!?/br> 他略想了想:“當時我去刑部的囚牢問羅姝的話,是她告訴我你父親忠勇侯當年是被冤枉的。后來我著人去查,正好查到能證明你父親有冤的人被關在白云寺的清風院里。處暑祭天那日,我去清風院問證,問到一半已覺出端倪,當時雖想著要逃,但那個‘貴人’早在四周設伏,跟著我的四個武衛為了保護我,都……” 程昶頓了頓,“我一路被追到崖邊,隨后……就落了崖?!?/br> 其實說是落崖也不盡然。 那是黃昏逢魔時的異象,暝氣升騰,殘陽如血,一泓湖波化為鋪天蓋地的濃霧,引著他墜往未知。 依稀中他記得他看到了蝴蝶,就像一場莊周夢。 云浠道:“是我大意了,明明知道羅姝有詭,還讓三公子一人去問她話。我該跟今上請命在京城多留一兩日,陪三公子一起去見她的?!?/br> “不怪你。且我覺得雖然羅姝有詭,幾回與‘貴人’報信的人,未必就是她?!背剃频?。 他回想了一下當日見羅姝的情形,有些記不清了,所幸當日有錄事把他的問話記錄在案,回去翻一下卷宗即可,續道,“等回金陵后,我將一應事端理一理,有了頭緒,就和你相商?!?/br> 云浠一愣,頓住腳步,看向程昶:“三公子還愿意讓下官幫著您一起查這案子嗎?” 夜很靜,風燈的光描摹出他浸在山月里的清顏玉骨。 她又很快收回目光,垂下眼道:“卑職還以為您不愿了?!?/br> 程昶道:“我已想過了,那個‘貴人’既然利用你父親忠勇侯的案子來誘伏我,想必已經知道你牽涉在這案子里,既然這樣,索性你我一起追查下去,早一日查出根底,我們也好安心。就是要多麻煩你?!?/br> 云浠連忙搖頭,笑道:“不麻煩,卑職愿意為三公子效勞?!?/br> 程昶看到她笑,不由也笑了,說話間,二人已到了驛站,他道:“回屋吧,早點休息?!?/br> 云浠又搖頭:“不了,卑職再過去營地那邊看一眼,咱們離金陵已不遠了,這兩日小郡王就要帶著殿前司的人馬趕來匯合,聽說琮親王殿下與王妃殿下也隨行。今夜鬧出這么大動靜,卑職擔心跟著劉府尹的官差不安分,過去看一眼,再把路上的事物安排妥當,也不至于叫這么一大隊人馬在琮親王與王妃殿下失了分寸?!?/br> 她說罷,跟程昶揮揮手,步履輕快地便往營地那頭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寫了一半沒收住,所幸把后半截一塊兒寫了,更得有點晚,讓大家久等了。 明天見! 感謝在20191113 05:05:23~20191115 02:55:4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深水□□的小天使:梧桐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姜小言、琳oo、蘇澤弈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貓瓷兒、黑仔、27124607、香榧 20瓶;梓冉、sangsang0408、紫夜、velonica 10瓶;谷粒多 5瓶;白梨梨 3瓶;頭條都是英俊又可愛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六三章 殿前司的人馬腳程很快, 兩日后,程昶一行人剛走到夫子亭, 程燁便帶著一列禁軍簇擁著琮親王的車駕等候在此了。 此前琮親王妃得知程昶失蹤, 傷心大病過一場,眼下病雖好了, 身子還是虛的,見了程昶,險些哭暈過去, 拉過他的手瞧了又瞧,還似在夢中。 到了夫子亭,金陵便近了。 琮親王府的三公子回京當日,是個難得的艷陽天,魏然煊赫的禁軍開道, 每行一步, 連馬蹄聲都是齊整的。 金陵城的老百姓閑來無事, 都出來瞧熱鬧,只見十六騎的近衛后頭,一輛闊身寶頂的馬車悠悠駛過, 不期然來了一陣風,將云霧綃做的車簾掀起來一角, 露出車廂里, 三公子安靜的側顏。 道旁一行人頓時被攫去了呼吸。 上回三公子落水,醒來后便比以往更俊了些,而今他失蹤歸來, 看著怎么像是比落水那次還要俊了? 就說方才的側顏,山月作眉,寒星作眸,骨相之美連天底下最心靈手巧的匠人都雕琢不出十之一二,不知道的,還當是琮親王府請了哪路神仙回來。 一路雖是禁軍護行,卻并不回宮,而是先將三公子送到了琮親王府——聽說今上特賜了恩典,讓程昶在王府稍作歇息,等晚些時候,再進宮赴接風宴。 這個所謂的接風宴是皇家的家宴,吃宴的統不過昭元帝與幾個后妃皇子,再就是琮親王一家。 當年昭元帝繼位后,這一輩的兄弟陸續歿了,要不就是住得遠,呆在封地偶爾上一封請安折子,三年五載不帶回一次京的;召回來的譬如南安王這樣的,都是旁支,與昭元帝這一脈不親不說,有的早已降了等,大都只領著輔國將軍的銜。 是以能夠格與昭元帝吃家宴的,都是天底下極盡尊貴的人了。 從前程昶嘗在金陵惹是生非,昭元帝并不見多偏寵他,至多就是對他的行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蓛扇说降资怯H叔侄,而今程昶轉了性,又連番遭逢大難,昭元帝難免心疼,眼下太皇太后的壽辰已然近了,宮里宮外都忙得不可開交,昭元帝還分出神來派殿前司的人馬去迎了程昶回京,又親自在宮內為他設宴,這可是天底下獨一份兒的殊榮,落到文武百官眼里,竟覺得比起陵王鄆王,今上還要更寵這個親侄子些。 自從程燁帶著禁軍在夫子亭接了程昶,云浠這一路上便沒什么事了。 她依舊綴在行隊最末,待到了琮親王府,府里的管家把他們一路護行的幾個校尉統領請去偏廳吃了茶,再一人贈了一個茶包,她這一路便算功德圓滿。 茶包接在手里一掂量,沉得很,琮親王府的管家說是西域進宮的金絲兒茶,小禮罷了,不值什么。結果云浠出了王府將茶包拆開一看,里頭裝著的哪里是什么金絲兒茶,分明就是拿金絲挽成的茶匙子。 一應七八個校尉統領,一人得了一個。 只是,這樣的禮擱在常人眼里雖貴重,對琮親王府而言,確實不值一提。左右三公子是天家人,是今上的親侄子太皇太后的眼珠子,回頭宮里的恩旨下來,他們還要得賞,琮親王府這個茶包,不過就是意思一下罷了。 云浠將金茶匙收好,仰頭一看天陽,正是正午時分,她一路回到琮親王府,問守在大門口的趙五:“阿嫂呢?” 趙五一看云浠,欣喜地喚了聲:“大小姐!”說道,“少夫人一早得知大小姐您今日回金陵,便在正堂里等著了,大小姐您快去吧,少夫人怕是要等急了?!?/br> 云浠“噯”了聲,三步并作兩步進了門,連行囊都來不及放,繞過照壁,便往正堂里去。 日光灑金似在正堂門口鋪了三尺,云浠望見端坐在高案邊,淡日疏煙般的身影,腳步不由慢下來。 她很久沒見方芙蘭了,自從哥哥去世,她去塞北為他收尸以后,她還沒與方芙蘭分開這么久過。 她很想她,卻又有些怯,畢竟她當初一意孤行地去找程昶,絲毫沒顧及阿嫂獨留在府中,會否會為自己擔心。 倒是方芙蘭聽到外頭的動靜,移目看來,先喚了聲:“阿???” 她很快起身,快步走到門前,見了云浠,眼中的歡喜色簡直要溢出來:“不是說一早就到金陵了嗎?怎么這時候才回來?” 云浠道:“琮親王府請吃茶,我與隨行的幾個統領不敢辭,是吃過茶才回來的?!?/br> 方芙蘭點點頭。 她牽過云浠的手,將她拉到近前看了看,大約是見她臉色看著尚好,笑了,隨后上下將她一打量,又笑著責備:“半月前就入了冬,你穿著這么一身單衣,是不知冷么?” 然后拉著她進屋,從桌上端起一個瓷碗遞給她:“把這參湯吃了?!?/br> 云浠應“好”,接過參湯一飲而盡,隨后問:“阿嫂,你這陣子身子還好嗎?” 方芙蘭道:“你還知道要問我好是不好?!?/br> 她雖是這么說,語氣里卻絲毫沒有責備之意,或許起初是有的,后來看云浠走得久了,積攢在心間的擔心,盼著她回來的渴望,便將那一絲微不足道的責備遮過去了。 眼下看著她好端端地站在跟前,便也只顧著欣慰了。 方芙蘭于是點頭道:“我很好,終歸按時辰吃著藥,把身子將養著?!?/br> 她接過云浠的行囊,打開來幫她收拾,一面問:“我聽說,后來是你找到的三公子?” 云浠先“嗯”了一聲,想了想,又搖頭:“也不算是我找到的,三公子是吉人自有天相,我在東海漁村尋到他的時候,他身子已然康泰了,想必即使我沒有尋過去,他改日轉醒,也會自行回金陵的?!?/br> 方芙蘭愣了下,不解地問:“不是說落崖了嗎?才兩個月時間,他身子怎么會是康泰的?那么高的崖落下去,身上一點傷都沒有?” “手臂上有一道刀傷,但我尋到他的時候,刀傷也已愈合了?!痹其坏?,“我后來問過三公子,他說落崖時候的事,他記不太清了,或許是中途被哪道橫長的枝椏攔了攔,所以才沒受傷的吧?!?/br> 方芙蘭“嗯”了一聲,她手里的動作慢下來,一時若有所思。 云浠見她這副模樣,不由問:“阿嫂,怎么了?” 方芙蘭看她一眼,欲言又止,過了會兒,才問道:“那三公子他……知道是你費心找的他嗎?” 云浠道:“知道?!?/br> “那他可有對你說過什么?承諾過……什么?” 云浠愣了愣,片刻后,明白了方芙蘭的言中之意。 她垂眸道:“他只是跟我道了謝,旁的沒多說?!?/br> 她頓了頓,很快又道,“終歸我也不希望他因為我去找他就覺得欠著我,想要予我回報。我不圖這個?!?/br> 方芙蘭搖了搖頭,柔聲道:“阿汀,阿嫂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你與三公子,本來就很難……” 方芙蘭沒將后半截話說出口,但云浠卻聽得十分明白。 她與程昶,本來就很難,即便是兩廂情悅,今上或琮親王都難以首肯他們的親事,她這次費心去找他原本是一個契機,他竟還沒能因此打動,她日后想與他一起,怕是渺渺無望了。 “沒事?!痹其灰琅f垂著眸,“我……” 我不奢望這個。從不奢望今后能與他在一起。 可她也沒將后半截話說出口。 捫心自問,她不奢望嗎?她其實是奢望的。 這世上從來沒有真心喜歡上一個人后還不盼著與他兩廂廝守的。 她只是不停地告訴自己要知足。她知道了太難了,因此固步自封。 他很隨和,但他其實是個很疏離,很冷漠的人,心間裹著一層殼,她怕多走近一步,他從此就要退避三舍。 “這是什么?”方芙蘭從云浠的行囊里取出一個精致茶包,問道。 云浠接過來,取出里頭的金茶匙,遞給方芙蘭:“是今日琮親王府給的賞賜?!?/br> 她默了一瞬,轉而又道:“阿嫂,我想找個時機,把這茶包與茶匙還回去。我不想收?!?/br> 方芙蘭愣了愣,隨即笑了:“是該還?!彼f,“我們心里若有誰,若喜歡誰,就該在這個人面前體體面面的,不輕易受他的禮,受他的恩,這樣無論他心里有沒有我們,我們都能在他跟前抬得起頭,只有這樣,才能配得上這份喜歡?!?/br> 方芙蘭說著,把金茶匙重新裝回茶包里,溫聲道:“找個機會,還回去吧?!?/br> 作者有話要說: 有點事耽誤了,沒雙出來,明晚雙更,大家見諒~ 感謝在20191115 02:55:43~20191117 01:17:0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大魚燉香菇 1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