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至于阿苓,白叔治腿疾的傷藥用完了,昨日她出門買時,還遇到了田泗那個考科舉的弟弟。 照這么看,的確是羅姝最有可能跟真兇報信。 云浠奔波了一日,將要回府時,天已暮了,路過寶煙齋,她忽然想起今日一早,方芙蘭說:“想著……再幾年人就老了,便尋盒胭脂來涂一涂?!?/br> 云浠想,縱然這是阿嫂拿來搪塞自己的話,可哥哥過世已快四年,阿嫂除了剛出喪期時,因著要進宮,買過一盒妝粉一枚螺子黛,再沒為自己添置過什么,連衣裳都是穿舊的。 云浠心中驀地一疼,思及自己今日竟懷疑過阿嫂,更是愧疚難安。 她快步走進寶煙齋,掏出荷包里所有的銀子,買下一盒胭脂。 回到侯府,天已黑盡了,方芙蘭這日身子不適,早早歇下,云浠把新買的胭脂擱在她的軒窗臺上,回到正廳獨自坐著。 她不是不累,只是尚不能安下心神。 三公子貴為琮親王府的小王爺,今上的親侄子,今年開春后,竟兩回遇害,最后一回在裴府水榭,那兇手竟不惜動用了一枚埋在王府三十年的棋子,時至今日,沒道理會罷手。 若報信的事是羅姝做的,那她區區一名女子,如何得罪得起琮親王府?便是換作整個羅府,也是得罪不起的。 羅姝的背后,必然有人指使。 云浠想不明白羅府與琮親王府之間有何瓜葛。 她恨不能明日一早就去尋羅姝打探虛實,又怕打草驚蛇。 思來想去,她忽然憶起一事,喚來趙五問:“今早阿嫂與我說,南安王妃病愈,在府上設宴,命人送了邀帖來,你可知道阿嫂把那邀帖放在哪里了?” 趙五道:“少夫人料定大小姐您不會去,已將邀帖交給小的,讓小的明日一早去南安王府回了?!?/br> 云浠道:“不必回了,你把那邀帖拿來給我?!?/br> 南安王府的宴,金陵的貴婦貴女們大約都收了邀帖,這樣的場合必然少不了羅姝,自己去宴上見她,總好過冒然去她府上惹她生疑。 很快,趙五將邀帖取了來,問道:“大小姐,您這是要去南安王府的意思?” 云浠“嗯”著點了一下頭。 南安王是先帝那一輩的旁支,早幾十年前其實是個親王府,后來因犯了錯,被罰去封地思過,降至郡王。 今上繼位后,大權在握,不愿王侯在鞭長莫及的地方待太久,怕當地的百姓生了二心,便借特赦令,將這些王侯都歸攏到金陵,美其名曰招回故里。 天子腳下,凡王侯將相都過得安分守己,南安王祖輩上又是犯過錯的,因此更比旁人多出十萬分謹慎。 以至于這一輩的南安王,連娶妻都只小心翼翼地娶了一個后宮里無家世背景的馴馬女,膝下幾個兒子倒是出息,但官做得都不大,便說南安小郡王,不過當了個七品統領的差罷了。 南安王府擺的事晚宴,但邀帖上的時辰卻寫的是午過未時到亥時。 王府里有個花苑修得別致,中有奇珍異草,竹林雅舍,供女眷賞玩,東面就是馬場,里頭養了數十匹威風凜凜的駿馬。 云浠因有要事要尋羅姝,這日正午一過,她便去了南安王府。 府上的仆役將她引到花苑,云浠展目一望,羅姝果然已到了。 然而與以往不同的是,羅姝這日竟未與姚素素同在一處,獨自一人帶著丫鬟坐在湖邊閑亭里。 姚素素抱著雪團兒,與花苑里幾名官家小姐有說有笑。 云浠步去閑亭,喊了聲:“羅姝?!?/br> 羅姝聞聲回頭,愣了愣,欣喜道:“阿汀,你怎么來了?” 拉過她的手在廊椅上坐下,“我還當你不愛這樣的場合,定是不會來的,今日你來了就太好了,我就有伴了?!?/br> 云浠笑了一下:“我是前幾日才聽府上的丫鬟說,今年開春后,阿嫂的身子一直不好,是你常陪著她去藥鋪。我在衙門當差,事多繁忙,反倒辛苦你了?!?/br> 云浠這話,雖然是為試探,一半也是出自真心。 羅姝聞言,神色怔了怔:“你都知道了?”又道,“你阿嫂不是說,此事不要與你多提么?” 云浠剛要答,忽聽花苑一處,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她與羅姝聞聲望去,只見姚素素懷里的雪團兒似剛睡醒,慵懶地打了個呵欠,舔了貓爪子來洗臉。 姚素素逗了逗它,抱起雪團兒,往身旁立著的女子手上遞。 云浠目光落到那女子身上,愣了一下。 竟是那林氏小姐,林若楠。 上回去裴府赴宴時,一眾貴女們還覺得林家攀附侯府,不與她多攀談,怎么到了今日,竟個個對林若楠和顏悅色起來了? 林若楠對雪團兒又喜又怕,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它,見它瞇著眼無甚反應,這才從姚素素手里接過。 羅姝的目光也在林若楠身上,半晌,壓低聲音道:“阿汀你猜,今日林綰兒是怎么過來的?” 云浠不明就里。 怎么過來的?自然是乘馬車過來的。 “她并不是隨她母親一路,而是坐了琮親王妃的馬車,三公子的馬車,就跟在她們那一乘后頭?!?/br> 云浠一愣:“三公子也來南安王府了?” 但話一出口,她忽地明白了羅姝這話的意思。 林府雖與琮親王府沾著親故,到底門第有別,林若楠便是要隨琮親王妃一同前來,斷沒有資格與王妃同坐一輛馬車。 而今王妃竟允了她上自己的馬車,說明了什么? 是把她當自家人了嗎? 云浠一時間只覺心頭悶悶的,像是有一團無端的郁氣在胸中聚結。 她是個通透的人,這么些日子下來,自己或喜或悲,或愁或憂,哪會看不明白源頭? 她只是覺得這郁氣來得不應該。 不是瞧不起自己。 她莫名覺得太遠了。 她在凡間,他在云端,八千里山川湖海趟過去,未必能觸及他一角衣袂。 “阿???”一時又聽羅姝喚自己,“你怎么了?” 云浠搖了搖頭:“沒怎么?!?/br> 目光再落回林若楠身上,只見她懷里的雪團兒似嗅著什么動靜,渾身的毛一炸,直直地盯著不遠處的小竹林。 忽然,它“喵嗚”一聲,自林若楠懷里騰身而起,飛快往竹林竄去。 說時遲那時快,竹林中一陣動靜,頃刻發出一聲狗叫,云浠尚未瞧清,翠綠竹間一團黃影掠過,雪團兒便慘叫一聲。 花苑中的貴女們都驚住了,姚素素想也不想,慘叫一聲:“雪團兒!”提了裙便往竹林里趕。 竹林里,雪團兒有氣無力地趴在地上,后腿一片血淋淋,一看就是被咬傷了。 它的不遠處還立著一只及人膝頭的老柴狗。 它一副戒備的樣子,仿佛雪團兒再靠近一寸,它就要與它拼個你死我活。 南安王府的廝役也趕來了,一看這副場景,俱是咋舌。 任誰不知姚家小姐懷里的這只貓是當今皇貴妃娘娘賞給她的?而今它竟受了傷,南安王府難辭其咎。 姚素素將雪團兒摟進懷里,任憑衣衫沾上血污,急道:“快請大夫,請大夫!” “回素素小姐,已經命人去請府上專為牲畜看病的大夫了?!?/br> 姚素素摸了摸雪團兒,雙目含淚,又憤恨地盯向那只老柴狗:“給我把它處置了!” 幾名武衛拾了棍棒,聞聲而動。 這時,一名王府下人越眾而出,戰戰兢兢地說道:“素素小姐,這只柴狗原是南安王妃養來看馬的,而今它年紀大了,沒了力氣,王妃便將它交給了奴才們。奴才……與它相處了數年,有了感情,這才把它送來竹林里養老?!?/br> “后來不知怎么……它竟有了身孕。它身子不好,苦苦熬了兩個月,才生下三只狗崽,兩只都沒活下來,只余了一只?!?/br> “方才……大約是素素小姐的貴貓發現了林子里的狗崽,想要探探究竟,老柴護犢心切,以為它要傷自己之子,這才咬傷了它?!?/br> 說著,又連忙道,“奴才養狗養了數年,會看傷,素素小姐的貴貓傷勢其實不重,敷了藥,包扎好,至多十天半個月便可痊愈,還望……素素小姐看在老柴年紀大了的份上,能饒它一命?!?/br> 他言罷,眾人都朝老柴身后看去,方才沒注意,眼下仔細瞧,它果然竭力護著身后的一個竹籃子。 而竹籃子里,的確睡著一只巴掌大的小狗崽。 姚素素冷笑一聲:“一只畜生的命,也配與雪團兒比?” 她在氣頭上,不依不饒:“王妃都將它棄了,可見它是不討人喜歡得很了!咬人的狗,不配留在這世上,它下的崽,必然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來人,給我將兩只一起打!” 武衛應了聲“是”,頃刻舉起棍棒,朝老柴與幼崽身上打去。 方才的奴仆大喊一聲“不要!”,撲身而上,把老柴掩在身下。 可兩條狗的命的算什么? 南安王府的人最知道該如何權衡利弊,難道要拼著護一條將死的狗,去得罪樞密使,得罪皇貴妃嗎? 兩名武衛上前去將奴仆拉開,另一名武衛將老柴遏住,正要一棍子下去,棍棒落在半空,被人一手握住。 云浠一臉漠然,連帶著木棍一起,將武衛往后一搡。 她把老柴與幼崽護在身后,冷聲對姚素素道:“原本就是你那貓想傷小狗,老柴這才咬了它,且它沒下狠口,若下了,你那貓還有得活?不過是一點皮rou傷罷了,你何至于要它們的命?” 作者有話要說: 對,是只小柴犬。 本來想搞只金毛或者比熊,但這兩只都是歐洲狗。 柴犬也很可愛的~ 明天見!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小嬌嬌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四葉 8個;咫尺初安、現場表演一個豹笑、何必絲與竹echo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早睡早起?不存在的 29瓶;aimo 20瓶;大派派、ahardsun 10瓶;不知名角落的陌生人 3瓶;心雞 2瓶;瑜珈、幕落、影月、吃糖果的柒柒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