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中_分節閱讀_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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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穆昆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轉身望著床上的謝嵐山。 只是一眼對視,謝嵐山就感受到了,這個男人如同遭受到一記重斧的斬擊,一下老了幾十歲。他失了英挺的相貌,眉頭、嘴角甚至整張臉都以一種怪異扭曲的模樣皺起來,竟也有幾分可憐。 不比方才含情脈脈地凝視自己的愛人,這個男人靜靜流干了最后一行眼淚,目光逐漸開始變化,森冷與瘋狂慢慢凸顯而出。 因這種眼神,他像怪物或者尸鬼,反正全然不像個人類。 謝嵐山冷汗淋漓,身上勁兒又恢復一些,他快速地四下張望,試圖找出可以防身的武器。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這個賤種。你憑什么占據他的記憶,以他的身份活下來……”穆昆向著謝嵐山走過去,以一雙陰鷙血紅的眼睛狠狠盯視著他,“你個骯臟的賤種,你個隨意沖人岔開腿的sao貨,我要把你帶到他的墳前,我要一槍爆了你的頭,把你從他那里奪走的東西全還給他,讓他完整地長眠于地下……” 這個男人此刻急怒欲狂,一句話未說完,忽地又像個瘋子般原地打轉,自問自答道:“可是我的阿嵐埋在哪里?我根本不知道他埋在哪里……” 他既認為這個骯臟的殺人犯不配使用謝嵐山的身份,又難舍這副與所愛之人一模一樣的皮囊。在沒法找到愛人尸首的情況下,穆昆忽地有了一個主意。他不能容他活在世上,又不舍他化為塵土,最好的法子就是將他浸泡入福爾馬林之中。 這里還有一些空房間,里頭靜置著一些制毒用的巨大玻璃容器,謝嵐山被穆昆的手下帶了過去,扔進了其中一只。 甲醛液與水以一定比例勾兌就是福爾馬林,穆昆命手下去找甲醛液,又令另一個開始往容器中注水。 冰冷的水沖淋在自己身上,謝嵐山很快渾身透濕,他一手撐伏在光滑冰冷的玻璃厚壁上,冷眼看著容器之外的這個男人。 為自己這個天才的念頭傾倒,穆昆已然陷入狂喜之中,他手舞足蹈,等待著手下帶回甲醛液,完成這件杰作。 然而在手下進門之前,湯靖蘭先一步走了進來。她面色嚴峻地告訴他,池晉反水了。他利用自己的線報黑掉了他們準備與巴西軍火商交易的一大批貨,對方現在非常不滿,已經帶人過來交涉了。 千計劃萬盤算,沒料到那個孬透了的小子居然敢黑掉他的貨。惹上了大麻煩,穆昆不得不跟著湯靖蘭先行離開。 手下回來時,容器還未被水完全注滿,但里頭的男人似乎已經溺斃了,他閉目懸浮在容器之中,只隨著不斷注入的冷水微微浮動。 算算時間也該是死透了,手下關了水,取墊腳的凳子爬到容器壁口處,將甲醛液的蓋子打開,準備往里傾倒。剛一打開,一股強烈的刺激性氣味撲鼻而來,迫得他當場流了眼淚,惡聲惡氣地罵了一句:“媽的,真難聞!” 然而甲醛液剛剛倒入容器中,水里的男人忽地就睜開了眼睛。長久以來的那個在水底閉氣的習慣救他一命,謝嵐山借水的浮力一下躍起,一手摁住對方的后脖子,一手將甲醛液的瓶子托起,狠狠朝對方的臉推撞過去。 瓶口一下杵進嘴里,謝嵐山毫不客氣地抬高瓶身,將瓶子里的腐蝕性液體一股腦地灌下去。 不一會兒來人就倒下了,謝嵐山將人推到在地,矯健翻出壁口。 他從這人的腰間取了把槍,然后大開殺戒。 這地方是中國領地,原本也不是穆昆的老巢。原先倒是駐扎了一撥人,但大半被穆昆帶著跟巴西軍火頭子交涉去了,剩下的這些根本不堪一擊。謝嵐山凜凜如惡鬼修羅,一槍爆頭一個,沒子彈了就再奪另一把,完全殺紅了眼。干掉穆昆殘余在此的手下之后,當那個傭人跪地求饒時,他也懶得分辨對方無不無辜,全不猶豫地抬手開槍,崩掉了她的腦袋。 沒有找到沈流飛,也沒有找到凌云,謝嵐山最終成功逃了出去,狼狽不堪,孑然一人。 穆昆的宅子地處偏僻,一個人行尸走rou般晃蕩前行。一直從天光大白走到夜幕下沉,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眼前景象豁然開闊,看樣子是到了人多的地方了。 到處皆有一對對情侶模樣的年輕男女,滿眼盡是紅色玫瑰與粉色愛心,一種甜蜜的氣氛充溢整條陌生的街道,謝嵐山茫然地抬頭四顧,恍然意識到今天是二月十四日,情人節。 殺人的快感被這種張燈結彩的浪漫氣氛沖擊得蕩然無存,謝嵐山顫巍巍、晃悠悠地向前走著,身上衣服仍是濕的,甲醛液的氣味相當難聞,未愈的傷口受了刺激再度撕裂,疼痛鉆心。每一對經過他身邊的情侶都皺眉掩鼻,然后加緊腳步快速離開。 他試圖融入人群之中,然而人群唯恐避他不及。他感到自己與整個世界格格不入。 他是如此孤獨,像行走在高懸萬丈的鋼索之上,抬頭是天,腳下是地,然而天堂不容他進入,地獄之門也未真正向他打開。 街頭節日氣氛濃郁,有個商家出了個限時打折的攬客主意,剛對外喊出廣告語,成雙成對的路人們便蜂擁而上,還引發了一陣無傷大雅的小小sao亂。一對年輕情侶沉浸于二人世界,又急匆匆地去撿個便宜,絲毫沒注意到自己將一個盲人女孩帶倒在地。 女孩的導盲杖掉落在地上,又被后頭涌來的情侶們亂步踢到了遠處。帶她出來的姨媽此刻不在身邊,周圍各種喧鬧人聲,然而沒人注意到一個瞎子的存在。她既孤獨又無助,幾次險些被人踩踏倒地。 只有同樣孤獨無助的那個男人看見了她。謝嵐山走上前,將女孩的導盲杖拾起,又將女孩扶了起來。 男人身上一股刺鼻的異味,但盲人女孩毫不介意,高興地握著對方的手,說著,謝謝你啊。 謝嵐山看女孩手上、膝上都有跌倒后的挫傷,便扶她坐在了路旁花壇邊休息。 女孩估摸十七八歲,小鼻子小嘴小圓臉,不算漂亮倒也清秀。她目不視物,雖受了點皮rou之痛,卻依然笑盈盈地望著前方,偶或晃蕩著兩條纖瘦的腿,顯得莫名高興。 出于一種難解的心理,謝嵐山竟有了一絲談興,問對方:“你和朋友一起來的?” “沒有,我和我姨媽來的?!迸嵲拰嵳f,臉上還是帶著笑,“我求她帶我出來玩的?!?/br> 想來一個中年婦女帶自己的瞎眼侄女在情人節的時候出來逛街,肯定不是自愿。謝嵐山搖搖頭,不以為然地說:“何必在這樣的日子出來湊熱鬧?!?/br> “瞎子也不愿孤獨,也渴望愛情啊?!迸⒕尤淮鸬孟喈敶蠓?,“我很小的時候就因為用錯藥瞎了,印象里好像就沒有看過漂亮的世界,更沒有人陪我過過情人節?!?/br> 說話間,迎面又來一對年輕情侶,男孩高瘦得像根電線桿子,珠圓玉潤的女孩卻將將及他肩膀,腳上還踏著雙高跟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