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永生者_分節閱讀_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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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色道,“當然是吳家二爺的研究成果,不過被我傳承發展了一下,沒辦法,誰讓我學貫古今,又是他的長輩……” 悶油瓶的手在我背上拍了拍,臉上盡是柔和的神色,我看他多少有了些笑意心才算徹底回到肚子里,畢竟他這個人,你若是直接問疼不疼,他是不會說的。 第91章 我隨便挑了張青銅鼎腹部清晰的照片,將上面的紋樣簡單的在紙上畫了下來,“就像這張,兩邊圓形的凸起一般被認為是眼睛,而中間這部分被認為是鼻子……對了這里,也有個四角星看見了嗎?”我指著圖中央“饕餮”鼻梁上的菱形說,“我先把這個星星涂黑?!?/br> 悶油瓶偏過頭看我畫了一會,站起身朝門口走,他躺了太久,是該出去活動活動了,我這邊剛說了一句,讓他別溜達太遠早點回來,那邊胖子就開始唧唧歪歪:“你說你怎么那么婆婆mama的,他那么大個人了還能丟了不成,趕緊畫你的!”我被他這一打岔,后面的話還沒說完,那人就已經開門溜了。 悶油瓶沒有興趣,但瞎子卻興致頗高,也擠到我旁邊坐下,挑出幾張照片看,似是若有所思。 我說:“從饕餮這個名字說起,目前已知的最早記載來自《左傳》,說的是堯舜時期,為了抵御魑魅,將四兇族混沌、窮奇、梼杌與饕餮投諸于四野,從此天下歸一,當然,這話說的很漂亮,但真像卻未必如此。歷來的當權者,最擅長的一件事,就是將歷史改頭換面。 “《舜典》中有一段很有趣,同樣的一件事,卻是完全不同的記載,黃帝與蚩尤大戰之后,蚩尤戰死,其麾下的四大部族,共工流于幽州,殛鯀流于羽山,三苗西遷至三危,就是現在的敦煌一代,驩兜放于崇山,即是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廣西與貴州的深山之中。這不是為了震懾什么子虛烏有的魑魅魍魎,這是那場血腥的部族戰爭之后,幸存的失敗者最后的命運。然而在中原的統治者那里,為了各種政治目的,他們的名字被不斷改寫,最后演變成了四兇獸。這點應該不難理解吧……”我看了眼瞎子,說:“比如你家有幾位皇帝,一生氣了就亂給人改名字?!?/br> 瞎子尷尬的扶了扶墨鏡,咧嘴笑了。 胖子說:“你扯了這么大一堆,到底想說什么,你畫的這一坨黑又是什么鬼?” “這樣說好了,”我清了清嗓子,“我們現在都說饕餮紋,但這個命名并不是一開始就有的,而是從宋代開始的。當然我現在又要扯遠一點,你耐心聽很快就懂了。 “宋代有個人叫羅泌,這個人是個奇才,他家族在二百年間,祖孫四代皆是當世大儒,據說這個人生下來就聰穎不凡,精通詩文,但是他一生不事科舉,反而愛研究野史,花了幾十年功夫,寫了一本書——《路史》。 《路史》這個名字取自‘訓路為大’,你可以看出來他口氣有多大,意思是他寫了一部關于中華歷史的大史。在他之前的上古史一直是被史學家所忽略的,而羅泌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幾千年來補訂洪荒之史的第一人。他搜集了大量上古時期的各種資料,但由于多取材于方士的緯書占驗及道家符箓記載,神話的色彩過于強烈,因此并不被各朝的史學家所采信,但是就是他,第一次提出了青銅器上的紋飾是饕餮一說。 他在《路史》中記載蚩尤的部分寫道,‘三代彝器,多者蚩尤之像’而后面又有記載,‘蚩尤,姜姓,炎帝之苗裔,貪于飲食,冒于貨賄,天下謂之饕餮?!@就是饕餮紋命名的由來。 所以我相信,在他所處的時代,一定找到了某種從遠古流傳下來的信息,就像是一組密碼,你只能去描述它,卻無法真正的解開它,因為你沒有鑰匙?!?/br> “你有鑰匙?”胖子問。 我點了點頭,指著那顆涂黑的星星說,“這就是鑰匙” “青銅器上的紋飾,確實和蚩尤有關,但是并不是蚩尤,道理很簡單,青銅器是祭祀中最重要的禮器,中原已經勝利的部落,從堯舜到商周,為何要不斷的制造這些帶有敵人形象的器物呢?很顯然這是不可能的。饕餮也好,蚩尤也罷,都是后世的誤讀,這紋飾而真正所代表的,是天極神,這顆星依然是極星。祭祀天極,就是祭祀天地,這是只有王才有權利做的事。并且,王權正是由于祭祀才得到承認。這是當權者合法性的一種昭告。黃帝的部落正事接管了祭祀天極的權利,新的統治者產生了?!?/br> “但是……”一直沒開口的瞎子插了一句,我揮了揮手手打斷了他。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但是這種紋飾最終消失了,因為秦始皇就快要成功了,他即將不再需要祭祀天地,他本來可以成為代替天極神的人,永生不死,但是那瓶水……”我聳了聳肩,說:“被你喝了?!?/br> 諷刺的是,勝利者的歷史和信仰最終被涂改的面目全非。而失敗者一路遷徙,背負著祖先的血脈與無盡苦難,將歷史的真相藏進了這深山之中,保留至今。 第92章 早上起來沒有下雨,但天陰的厲害。 在寨子中央的廣場長,牯臟節已經開始了。全寨的男女老幼,身著盛裝在廣場上圍成一圈,而中央的主祭人身上穿著一件花樣極其繁瑣復雜的百鳥衣,精美的令人咋舌,若是吳二白在這里,估計會激動的不能自已。 我們這些外人自然是不能加入這如此莊嚴肅穆的儀式之中的,但奇怪的是,也并沒有人要趕我們走的意思,反而有個小孩過來扯了扯我的袖子,說長老叫我們過去。 我問他幾歲,他羞澀的不肯答我,我又問他漢話是和誰學的,他手指向了那座八角涼亭,說:“阿呦送我下山,有老師?!?/br> 老人坐在涼亭當中,身上也穿了一件百鳥衣,但很顯然年代要更久遠,見我一直盯著他身上看,老人笑了笑,說:“你也對這衣服感興趣?” 百鳥衣,苗家最重要的禮服,淵源可上溯至苗人遠古時期,世代相傳。一件衣服的制作少則三五年,多則數十載,平日里絕不輕易示人,而只有牯臟節上的主祭人,才有資格穿這件衣服。 我注意到他說了個‘又’字。小哥和胖子在稍遠一點的地方沒有聽見,只有瞎子站在我身側,飛快地與我交換了個眼神。 我點了點頭,老人說:“這衣服傳了兩百多年,這是我最后一次穿它了?!?/br> 氣氛突然變得有點尷尬,聽見老人這樣坦然的談起生死之事,我一時反而不知道說什么好。轉頭看向場中央,此刻那里正在舉行換鼓儀式。所有人都靜默無聲,在這樣嚴肅的氛圍壓迫下,連胖子都難得的閉了嘴,古樹的樹心被掏空,制成一只細長的木鼓,繃上牛皮。一陣怪異的響動傳來,開始聲音極低,但很快變得高亢起來,我才意識到有人在唱歌。 很快,廣場上所有的人都加入了,那是一首古歌,調子雄渾沉郁,并沒有一絲歡樂的氛圍。老者和著那調子,將唱詞翻譯給我們。 “從前,我們苗家住在銀大壩、金大壩……那些夏人,搶光了我們苗家的財物,燒掉我們苗家的房屋,血流滿溝,血流滿路。我們苗家沒有住處……別人有家,我們苗人沒有家,我們像鳥一樣去浪蕩天涯……” 蘆笙響起,平時歡快的調子此刻也顯得無盡悲涼,男女老少手挽手跳起蘆笙,執子之手,與子同袍;執子之手,與子同仇。先祖的苦難如同感同身受,那一刻似乎有某種力量,穿越時空而來。 “我們苗人相信,敲起新鼓的時候,祖先會聽見,他會保佑我們世世代代?!?/br> “祖先?”我猶豫了片刻,還是追問道:“是蝴蝶mama嗎?” 老人似笑非笑的看著我說:“我以為你感興趣的不是這件事?!闭f著他站起了身,緩步走進了場地中央。祭祀的另一部分分牯臟開始了。 我一頭霧水的看著老人的背影,一時猜不透他想說什么,胖子湊過來問我:“是說的蝴蝶生了十二個蛋的故事?” 我點了點頭,說:“當然我不信什么蝴蝶是祖先這種故事。我昨天和你說的那《路史》,上面倒是說,黃帝捉蚩尤于黎山,以楓木囚束,擲于大荒之中。而苗民認為,楓木生出了蝴蝶mama,蝴蝶mama孕育了始祖姜央,同時還有雷公、龍、牛、蛇……” 胖子搖著頭打斷我小聲說,“所以你的意思是,楓木生蝴蝶,蝴蝶生姜央,姜央的后人中出了個叫蚩尤的,他和黃帝打了一架,輸了,被黃帝用楓木做成的籠子關起來弄死……那要這樣說的話,這黃帝也太狠了,這不是辱人先祖嗎?” 我嘆了口氣,想了想才問他,你覺得有沒有另一種可能性? 如果把傳說的順序顛倒一下呢?蚩尤死于楓木禁錮,因此楓木從此帶上了苗人先祖的印記,而蝴蝶的更深層意義呢?這種蝴蝶崇拜會不會像中原文明早期出現的陪葬玉蟬一樣,代表著破繭而出,死而復生?我這邊還未理出頭緒,突然祭祀場中央傳來一聲驚呼,與此同時小哥已經高高躍起,踩著外圍苗民的肩膀跳進了場中。 場面霎時亂成一團,瞎子扔下一句,“cao!那老頭!”反身擠進了人群里。 第93章 屈原的《九歌》, 第一篇就是《東皇太一》,據說那本是上古祭祀樂歌,后流落民間被收集整理,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其中的詩句,也暗暗期待今日可以得見‘撫長劍兮玉珥,璆鏘鳴兮琳瑯’的場面,然而此刻所發生的一切實在有些出乎意料,那老人竟欲揮刀自戕,多虧了悶油瓶的身手,及時推開了刀鋒,但仍將肩頸處劃開了一處傷口,瞎子正忙著止血包扎,那身上有正宗麒麟紋身的苗人也在,跪在老人身側,嘴里焦急的說著什么。 我幾乎可以肯定這老頭身上藏著的秘密不會少,然而這種時刻他給我來這么一出……我簡直有些氣急敗壞,怒意還未消,卻聽悶油瓶對我說:“你藥呢?!?/br> 他說的是上次他失蹤前偷偷寄給我的那一匣子藥。我猶豫了一下,說:“那藥能管用嗎……”倒不是我小氣,只是那藥對我來說的意義早已經不一樣,并且也被我吃的差不多了,只剩區區三粒而已。 他點了點頭。 事到如今,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老人被簡易擔架抬回了吊腳樓,只是一直昏迷不醒,被胖子撬開牙關塞了丸藥下去?;鹛辽系墓拮永镎逯?,之前給我們帶路的小孩子一邊看著火一邊哭,苗人首領進進出出的,時不時往藥罐里扔幾根草葉樹皮,臨走之前又扭頭訓了幾句,小孩倒是不哭了,一扭臉看到我,臉馬上漲的通紅。 我走過去坐下,從小孩手中接過燒火棍,輕聲問:“他同你說什么?” 小孩揉了揉眼睛,小聲說:“阿甲說,再哭阿呦就不會醒了?!币娢宜剖遣唤?,馬上又加了一句,“是我阿爸,他叫隆改?!?/br> 我沖他比了比大拇指,“你阿爸,打架厲害,看堂屋里那幾個人,差點都打不過他?!?/br> 小孩破涕為笑,說:“阿甲是寨子里最厲害的人?!?/br> “那你阿呦呢?”我問他,“阿呦厲害不厲害?” 小孩點頭說:“當然厲害,阿呦一個人可以打過一頭熊,但是熊吃掉了他的胳膊?!?/br> “是什么時候的事?” “我不記得了……”小孩垂下眼睛,似乎又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