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甄微素來知道自己劍法拿不出手, 想辯解都沒詞。便訕笑了聲,難為情地說:“咱們玉芒峰主要學的不是劍法, 師祖您不是都知道嗎?” 他是不是在找茬?當時把她拉進門派不就是看中她的術法天賦嗎?這會兒怎么又要求起劍法來了。 甄微撇撇小嘴, 覺得十分委屈。 金云差點被她氣笑。 “是,你是有其他的天賦,可劍法也是立派之本, 你去問問你師傅,問問你們玉芒峰師兄師弟,有哪個像你這樣...不堪入目、丑陋至極、難以啟齒!” “......”您真有文化。 她沒轍,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只能憋屈討好:“晚輩錯了,之后一定勤加苦練,早起貪黑,兢兢業業,爭取早日達到師祖的預期?!?/br> 在現代的時候沒少寫思想匯報,這些套路詞匯一來一大堆,連思考都用不著。 金云卻沒見過這么沒骨氣的,輕嗤一聲,心想:這丫頭別的不行,唯獨認錯態度一流。 可是又挺有意思,怪招人疼的。 還真別說,人這種生物天生賤得慌。越是和自己不同,越是見得少,就越覺得稀奇,覺得有趣,覺得新鮮,反而想捧在手心疼著寵著。 這道理很簡單,但是連他這樣的大佬都沒能免俗。 別人不知道程一有多喜歡這個寶貝徒弟,他心里門清。 要是不喜歡、不信任,能答應把玉蕾盒交給她嗎? 這丫頭雖通人情世故,卻出奇的單純善良,再加上的確是個千年難遇的術法天才,道統復興的希望全寄托在她身上,他作為碎玉山的長老,難免要高看她兩眼。 綜合以上因素,即便金云對她的劍法仍舊十分嫌棄,他還是緩和了口氣,皮笑rou不笑地說:“可別光說不做,我瞧著你不僅笨得出奇,還懶得像豬,回頭是得讓你師父多盯著點兒?!?/br> 聞此,琴倚雪忍不住開口:“阿微聰明靈秀,只不過志不在此道,師父何必為難她?” 臭小子敢拆他臺? 金云冷笑:“你自己都懈怠功課,還有臉幫這小丫頭說話?!彼较朐讲皇娣?,當即恨鐵不成鋼地瞥了眼身旁的狐裘公子,眼底滿是譴責之意。 莫名中箭的琴倚雪從容拱手,恭敬回復:“徒兒自知不如師父當年風采,實在有愧?!?/br> “...哼?!?/br> 一個二個態度這么好,叫他沒有繼續批評的立場,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怪不爽的。 金云拂袖,懶得和他多說。把頭一扭,居高臨下地瞅甄微,聲音微微抬高:“不介紹下你身邊的人?” 我倒是想介紹,祖宗您給我機會了嗎! 她心里的草泥馬在狂奔,當然,區區女配絲毫不敢表現出來。她揉揉袖子,露出個甜美的笑容,捏緊嗓子,甜膩膩地向他介紹了靜姑娘、小黑。 聽她說完,緋衣男子嘖了聲,目光忽然全部集中到靜姑娘身上。 太!丟!人!了! 她知道靜姑娘沉魚落雁,盤靚條順。一副高嶺之花的姿態又最能挑起男人的征服欲。 可師祖也不能那樣直勾勾地盯著人家姑娘看啊,跟色中餓狼似的。 甄微此時完完全全陷入了“長輩當著我的面兒輕薄我同歲好友”的宇宙無敵尷尬之中,臉‘噌’的一下燒起來,簡直羞愧得無地自容。 正義感油然而生,使她勇氣暴漲,頭腦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先一步行動起來。 她腳不受控制地往前跨了一步,用身子擋住靜姑娘。 金云正看得起勁,視線突然被她擋住,當即給了個不善的眼神:‘干什么?’ 甄微已經嚇得腿軟,但她選擇倔強地不說。 書里寫到金云尊者已經突破元級,只是對外宣稱還是天級而已。 一位元級高手就這樣站在她面前,兩人之間的差距有如天塹。他打個噴嚏都能帶給她滅頂的壓力,更何況是氣勢洶洶地和她對視。 親娘啊,您的女兒快跪了… 她忐忑得很,但還是壯著膽子瞪回去:‘您這樣不太好?!?/br> ‘我哪里不好?’金云挑眉。 ‘哪里都不太好?!?/br> 他倆眼神一來一往,自己沒覺得奇怪。然而落在旁人眼里,那可就是大大的不愉快了。 靜姑娘臉臭得出奇,又吐出口血,打斷了他們的無聲交流。 甄微看到她唇邊殷紅,立刻意識到自己還沒有為她處理傷勢,便焦急地轉過頭,用求助的眼神看向金云。 他‘咦’了聲,奇怪地說:“我看這丫頭是個厲害的主,絕對吊打場上所有人,怎么身體里內力亂撞,像練功練岔了氣的樣子?!?/br> 一個成熟的武者,除非遇到萬分緊急的事,否則不會輕易讓自己練功出錯。 而且白衣丫頭給他的感覺有點怪,從直覺上他認為她非常強大,可觀察她身體的狀況,又和普通地級沒什么區別。 怪,實在是怪。 甄微沒這么厲害,她發現不了蹊蹺,現在心里擔心得很,雙手纏上靜姑娘的脖子把她環住。 她抽泣兩聲,嗚嗚咽咽道:“靜靜之前與敵人對戰,被錘了一下,肯定是砸出內傷了!” 連著吐了這么多口血,說不是內傷她都不信。 金云剛準備說這可不像是被錘子砸出來的傷,嘴巴還沒張開,就被那白衣姑娘幽幽一瞥。 按理說他這種咖位,誰都嚇不到他。但詭異的是,看著那姑娘的眼睛,他竟然察覺到一絲莫名的熟悉感,之后就再也說不出話來。 怎...怎么有點老冰塊兒的感覺... 他下意識去看白衣女子腰際。 沒有寒氣,不是神雪劍。 晉簡幼時便獲得神雪的認可,一人一劍形影不離,神雪不在,不可能是他。 說不清什么感覺,反正是松了口氣。 要真的是晉簡,金云覺得他可能得活活被嚇死。 那瘋子眼里從來只能看見劍,他若把自己變成個女的,還假裝吐血吃人家豆腐,那可真是震驚四海八荒的爆炸性新聞。 還好,一切都是他的錯覺。他長長地舒了口氣。 甄微仍然抱著白衣姑娘抽泣,好像生怕她死了的樣子。 櫻貍在旁邊看得清清楚楚,不禁發出了一聲冷笑。 靜姑娘一邊咳嗽,一邊抬頭盯向她。 那彎笑意仿佛被什么極其恐怖的東西扼住了喉嚨,僵在臉蛋上,任她怎么努力也無法再往上揚起分毫。 得,惹不起躲得起。 櫻貍摸摸鼻子,把頭埋下開始裝死。 金云懶懶勾唇,丟過去一瓶藥:“沒出息的小丫頭,這點兒小事哭什么?你師祖還在這兒,不會讓她死的?!?/br> 瞧瞧那慫樣,屁大點事都能哭,他都不想說這是碎玉山的嫡系弟子。 大佬出手,必是精品,好東西! 甄微用頭發絲兒想都知道這是什么東西,趕緊吸吸鼻子,諂媚地說了聲‘謝謝師祖’,然后迫不及待地把藥倒出來,喂給靜姑娘吃。 溫香軟玉抽離,晉簡眸子一黯,張嘴吞下丹藥。 白衣姑娘的唇瓣即使不施口脂也是好看的淡粉色,這會兒因失血過多呈現出一種微妙的蒼白。她抬起寒眸,對金云說:“有結界,砍掉它?!?/br> 甄微一聽,完犢子。 太欠扁!太囂張!她知道自己面前的是誰嗎?那可是碎玉山的金云尊者!一劍定乾坤,武林中無數人的夢幻偶像! 而所向披靡的金云尊者皺著眉頭再三思考,終于確定她是在跟自己說話。 等等,這口氣為何該死的熟稔? 他扯扯嘴角,覺得自己一大把年紀沒有必要跟小輩計較,便決定擺出長輩大方的姿態,揮去一劍破掉結界。 收劍的同時,挑眉看向甄微,說:“啃龍骨不除,會有源源不斷的人往這里趕來,小丫頭需要師祖保護嗎?我可以把你秦師叔留下...” 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仿佛非??隙ㄋ粫芙^。 然而… “師祖,為什么不直接把啃龍骨摘了?” 甄微粗略估算了下,他們進入森林已經接近三日,時間緊迫是一點兒都耽擱不得?,F在在場的人里面,靜姑娘已經知曉她的計劃,金云是大佬根本不屑靠屠殺小輩換取利益,而琴倚雪在玉蕾盒中都沒對她動手,說明人品很有保障。 至于小黑,中了靜姑娘的毒,翻不出什么浪來。 如此思慮一番,她清了清嗓子,鄭重其事地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在她陳述期間,琴倚雪一直認真聽著,時不時點頭給她回應,表示自己的贊同和鼓勵。 不可否認他的肯定給了甄微很大信心,使她能夠從容不迫地將自己的想法說完。 金云摩挲下巴沉思了會兒,視線若有若無地從白衣女子身上掠過。片刻后,他說:“小丫頭,你是不是把所有學劍的天賦都分給其他方面了?劍使得像雞爪瘋,看不出來腦瓜還挺靈光?!?/br> 她嘿嘿笑起來:“謝謝師祖夸獎?!?/br> 雖然也不知道算不算在夸她... 金云若能洞察甄微心中所想,定會覺得冤枉。 他眼光高絕,向來目中無人,性情乖張。想從他嘴中聽到好話簡直比登天還難,不過這次是真的想夸贊她。 殺人奪寶在武林中并不少見,光他自己知道的就有許多次,鳳凰秘寶非同小可,別說得到傳承,即便是撿點邊角料也能讓人脫胎換骨,所以大家為了它互相殘殺完全可以理解。 可貴的是在巨大的誘惑面前還能堅持本心。 啃龍骨就在她旁邊卻不摘取,有強大助力卻不仗勢欺人,反而一心想著從根本上解決問題,這讓他覺得非常欣慰。 術法的威力,數年前他曾有幸目睹一二。正因為知道它的厲害,所以在慶幸玉芒峰能夠找到傳人的同時,他也無數次地擔心過此女是否能夠擔此重任。 如今卻是明白程一沒有找錯人。 無論是天賦還是心智,她都值得他們傾注一切去培養。 他目光徹底柔和,一個閃身瞬間消失,下一秒,手持綠植歸來。 見紅衣帥哥腳步輕盈來去無蹤,甄微簡直想拍手奏樂,把大佬的颯爽英姿記錄下來日夜觀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