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好?!迸藡茟潞?,還朝他福了下身子。 堯安居內很清靜,采荷捧菊兩個,十分懂事,會適當的和潘嬈這個女主人聊天,但卻不會過于聒噪。潘嬈一個人用了飯后,于院內散步消食了會兒,之后回屋睡了午覺。 待醒來的時候,捧菊正伺候她梳妝,采荷笑意盈盈走了進來。 “三奶奶,給您賀喜了?!辈珊烧f。 潘嬈不知道喜從何來,好奇問:“是什么事?” 采荷:“方才奴婢回來的路上,聽三爺身邊的小廝說,有了您母親的消息了?!?/br> “真的?”潘嬈瞬間喜出望外,忙問采荷,“可知道如今在哪兒?” 采荷笑回:“這個奴婢不知道,奴婢一得到這個好消息,立即就來告知奶奶了?!庇终f,“三爺此番在花圃,奶奶若是想知道,不若去問三爺吧?” 潘嬈等不及,匆匆拾掇一番,見不失禮,就忙在采荷帶領下,去了堯安居旁邊的花圃。 堯安居在這傅宅的最東面,而傅夫人的富貴云居在北面,上午潘嬈從東往北去,雖說觀了一路景致,但卻是沒見過這花圃的。所以,在采荷帶領下,走進這花圃的時候,她有些被驚得傻眼了。 貴京寸土寸金,哪怕是英國公府那等富貴了幾輩子的人家,也不見得舍得辟出這么大塊地來在家里養這么多花。最多的,也就是去京郊的莊子上養花。 而每年的春暖秋涼之時,京中貴女們想賞花,都得坐車出城。 而如今,她卻在傅家看到了這些珍品。 潘嬈是見過世面的,雖震驚,卻也只是一瞬功夫。何況,此刻她心中還掛念著母親和侄子。 “三爺在哪兒?” 這花圃太大,她又不熟悉這里的地形,只能求助采荷。 采荷說:“奶奶請隨我來?!?/br> 說罷,采荷又帶著潘嬈繞過了涼亭水榭,最后,在一片黃黃綠綠的菊花前停了下來。 而這時,潘嬈自然也看到了傅世安。 傅世安換了身衣裳,此刻著淺紫對襟闊袖華服,一頭鴉青長發只束了一半,簪以一支羊脂白玉簪。潘嬈到的時候,他正極為有閑情雅致的給花灑水。 秋陽正艷,公子無雙,畫面是那么的歲月靜好與世無爭。 潘嬈知道這傅公子絕色,但此番,還是有些被這樣美的一面驚艷到了。 她似是不愿打攪到他,安安靜靜走了過去。在離他有兩人距離的時候,停下腳步。 “傅公子?!?/br> 傅世安裝著這才發現她來的模樣,詫異轉身,甚至臉上還帶著些訝然,好像沒料到她會來似的。 但這些表情,轉瞬即逝,很快,傅世安便笑著說:“嬈娘來的正好,我正有話與你說。來,你我坐去那邊的亭子里說話?!?/br> 言罷,眼神示意離得有些遠的采荷過來替他拿東西。 “傅公子可是要說我娘的事?”進了亭子坐下后,潘嬈著急,開門見山。 “正是?!备凳腊菜剖潜扰藡七€高興,親自為她倒了杯茶遞過去,而后道,“今兒午時,我差遣出去的人回來說,在臨縣安來縣轄內的一個村莊找到了你母親侄兒。已確認了身份,過不了幾日,他們便會過來與你團聚?!?/br> “太好了?!?/br> 潘嬈第一次覺得自己詞窮,她都不知道如何感謝傅公子得好。 傅世安卻說:“你不必感謝我,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br> 她本就覺得這里的花實在太美,加上這會心極佳,她便不自覺談起了些養花心得來。 傅世安也是極為風雅之人,潘嬈懂的,他全都懂。甚至潘嬈不太懂的,他也懂。所以一時,潘嬈對他又有了一番新的認識,心中更為賞識欽佩了些。 夫妻二人都是淡如秋菊的性子,由花談古今,倒甚是投契歡樂。轉眼便太陽西落,星辰初起,天晚了。 不過,因談得歡,二人都不愿走。所以,傅世安吩咐了下去,讓廚房把暮食端來此涼亭內。又吩咐人拿他前些日子親手釀好的菊花釀來,二人繼續對酒談古今,直至夜色深濃,不得不回。 潘嬈素日會飲些酒,但她酒量不是很好,一向都不敢多飲。不過,昨兒心情極好,又有良辰美景在,加上傅公子親釀的菊花釀實在好喝,她便多貪了幾杯。 熟料,當時醉得不省人事不說,次日還睡過了頭。 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了,儼然是快到了中午。 今兒是三朝回門的日子,如今她父母皆不在身邊,她又是在姨母家出嫁的,所以今兒自當要回姨母家。三日前,她就和姨母約好了,說今兒一定早早就去。 “什么時辰了?”潘嬈問。 屋內,采荷捧菊早備好了洗漱水和新衣,就等著奶奶醒了。只是,奶奶貪睡,爺又不讓叫,她們就只能一直等候在這里。 “回奶奶的話,巳時一刻了?!迸蹙照f。 潘嬈正懊悔,悔自己不該酒量不行卻還貪杯。但采荷卻說:“爺交代了,說奶奶不必著急,他已經差人先去和薛家夫人打招呼了,說定趕在午飯前過去,讓他們莫等急了。且東西都備好了,奶奶洗漱穿戴好,即刻便可出發?!?/br> 有傅世安一切安排妥當,潘嬈倒寬慰了些。 待妝扮好去了前院,和傅世安一道出門上了馬車后,潘嬈這才說:“昨兒實在不該,若不是傅公子周全,今兒怕是要誤事?!?/br> 傅世安卻笑:“自你家里出事后,想必你心情一直不好,難得昨兒能瞧你開懷一些,這其實是好事?!彼_導她,“有些事情既然已經注定,不如不去想。好在親人都在,來日方長,日后必有重聚的時候?!?/br> “就像你和你的母親一樣,散了幾日,可如今又要聚了?!?/br> “所以,活在當下,過好每一天,這才是你眼下最該做的事情?;畹煤?,過得瀟灑,這才能讓親者快,仇者痛。不是嗎?” 潘嬈覺得這傅公子都快成她人生導師了,偏他說的句句在理,叫她拒絕不了。 “傅公子所言極是,是我狹隘了?!迸藡瞥姓J。 傅世安有此番言論,是有原因的。他也是剛剛才知道,原那何員外盯上潘姑娘,乃是有人故意為之。她那么做,就是想潘姑娘此生都陷入泥潭,永無翻身之地。 不過這件事兒,傅世安暫且不打算說。她難得能高興些時候,何必拿那些糟心事兒掃她興致。 何況有他在,他是不會放過那個人的。 “和潘姑娘商量一件事情?!备凳腊矞\笑和煦,人畜無害。 潘嬈望著他的笑容,有略微的怔愣,而后才說:“傅公子請說?!?/br> 傅世安道:“雖我和姑娘間有約定,但畢竟眼下謝公子還沒尋來,且也不知道他何時尋來。那日和薛家姨父姨母照面,我也深知他們是什么樣的人,所以,今兒去,姑娘不必把你我間的約定告訴他們,免得他們為你擔心?!?/br> 潘嬈也是這樣想的,她本來也沒打算告訴姨母他們。聞此,便點了點頭,答應了傅世安。 潘嬈酒勁還未過,只覺四肢綿軟無力,困得不行。所以,前去秀水村路上,她在馬車內又睡了一覺。 待得醒來的時候,車已到了薛家大門口。 薛家人都在等著,見人到了,立馬開飯。 農家人沒那些規矩,都是男女同桌而食。一家人聚在一起,更顯熱鬧。 并且,今兒薛三郎也回來了。 寧氏夫妻知道小兒子的那點心思,所以,當時潘嬈出嫁的時候,寧氏夫妻商議后,一致決定不告訴小兒子,免得憑他那傲氣,回來少不得鬧一頓。 但紙包不住火,何員外和傅家同時提親一事,早傳開了。松陽縣說小不小,但說大也不大,薛三郎又人緣好,他知道也是遲早的事兒。 這不,一得知消息后,立馬向書院院長請了假,他趕了回來。 “嬈娘,你最愛時興菜蔬,姨母這里的正是,你多吃些?!备凳腊驳共荒米约寒斖馊?,在別人家里,依舊十分照顧體貼妻子。 而在薛家人眼里,這就是變相秀恩愛了。 而且,寧氏方才也瞧見了,這外甥女渾身跟沒了骨頭似的,綿軟得很。又瞧著蔫蔫的,不太有精神的樣子,一看就是夜里累著了。 再見這傅公子這般體貼她,寧氏也就徹底放心了。 “如今見你過得好,且我那meimei又有了消息,如今我當真再沒什么牽掛了?!睂幨细吲d,“這可真是多虧了傅公子?!?/br> 傅世安謙虛:“這些都是晚輩應該做的,是姨母和我客氣了?!?/br> 薛三郎突然插嘴,冷冷斜瞥傅世安:“就曉得借花獻佛,你可知道這些菜是誰種的?種出這些菜來,又得花費多少時間和心血?” 傅世安既端著翩翩公子的溫潤形象,自然不可能讓這薛三拆了他臺,聞聲就笑:“既來了這鄉間,也想親力親為做點什么。左右下午無事,若是哪家鄉鄰需要幫忙,我也定當愿意獻上一份力?!?/br> “那就這么說定了?!毖θ伤坪豕室庠谶@等著他一樣,“既然傅公子這般體恤貼心,不若下午隨我一起去挑糞澆菜吧,也不枉你剛剛夸了這些時興菜蔬一波?!?/br> 傅世安:……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讀者“風影”,灌溉營養液 2 第9章 【9】 傅世安和薛三郎算舊識,兩人曾是一個私塾里念過書的同窗。 只不過,傅世安從小聰慧,頗有些過目不忘的本領,學什么都學得快,早早就中了秀才,之后就去了別地兒讀書。而薛三郎,資質相對平庸許多,直到今年春時才中的秀才。 因曾是同窗,薛三郎又是十分上進好學的。見傅世安書念得好,他便一心與他相比。 可人家壓根不怎么上心去學,就能輕輕松松考中秀才。而他,家里農活從不做,一心只撲在書本上,花了那么多時間,竟還趕不上他。 所以,曾經的時候,薛三郎對傅世安這位富家公子是又嫉妒又不屑的。 嫉妒他天資聰慧,少年成才。不屑的是,這么好的天資,竟然不繼續走讀書升官的道路,反倒是被銅臭味迷住,開始做起生意來。 對此,薛三郎不免覺得可惜的。 本來薛三郎對傅世安雖有些敵意,但也不至于如此。如今這般,也是因為傅世安“搶”走了他心儀的表妹,他心中懊惱,更是心有不甘。 其實薛三郎早早就想好了,他自然也知道自己配不上表妹,不過,他會為了表妹努力讀書考取功名。只要他來年能秋闈得中,后年再上京考進士,只要中了進士,他便可以留在京中為官。 雖說他遠遠不如從前姨父和大表兄官大,但只要他勤勤懇懇,步步穩扎穩打,十數年后,表妹跟著他未必不能得封。再不濟,好歹也是小官之妻,總比傅世安這一介富戶好很多吧? 在薛三郎眼中,這傅世安就是個不務正業、不求上進的二流子。雖有一副好皮相,那也最多就是個好看的二流子。 表妹配他,實乃是鮮花插糞。 他也就配去挑糞! 傅世安知道這薛家三郎不爽他,自也猜得到他會針對自己??伤f萬沒想到,這薛三郎不但膽大,心也夠狠,竟挖這么大個坑等著他。 偏在這個節骨眼上,他還不能說什么。 否則的話,好不易在嬈娘心中樹立起來的好形象,怕是又要付諸東流了。 而為了嬈娘,他又有什么是不能做的呢? 心里雖這么想,但傅世安素有潔癖,若能不走到那一步,他還是不想走的。所以,本能笑著轉頭朝一旁潘嬈看來。 可惜,潘嬈也并不覺得這有什么。這農家的糞坑,她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