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可自從昨兒傅家派人來提了親后,這妯娌二人就完全改變了態度。 也終于明白,鳳凰就是鳳凰,哪怕暫時落了難,也總有一飛沖天的時候。 妯娌二人私下一商議,決定日后都捧著家里這個表姑娘,也好日后她吃rou,她們跟著喝湯。 潘家沒敗落的時候,潘嬈就是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大小姐??蓙砹搜液?,寄人籬下過日子,她也有自知之明的,會盡量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不至于長輩嫂嫂們忙的時候,她在閑著。 哪怕寧氏夫妻寶貝她,從來不愿讓她干活。 起得遲了,潘嬈本就難為情,又見兩位嫂嫂在廚房做飯,她卷了袖子,要去幫忙。 卻被薛大媳婦推了出來。 “表妹金枝玉葉,哪里能干這些粗活?快和月盈去歇著吧?!庇趾把υ掠?,“小妹,你帶表妹去院子里坐著曬曬太陽聊聊天兒,飯好了叫你們?!?/br> 薛二媳婦生怕在獻殷勤方面落了下乘,日后討不到便宜,正燒著火呢,也趕忙從灶膛里出來握住潘嬈手說:“是啊,表妹,你只管歇著就是。這些活,嫂嫂們做?!?/br> 被從廚房趕了出來,潘嬈挺有些不好意思的。 薛月盈過來把她帶走了,走遠了后,才悄悄說:“知道你要去傅家做少奶奶了,她們巴結你呢。不管她們,閑著更好?!?/br> 潘嬈聞聲,又沉默了。 其實夜里和表妹聊完后,她后來又想了想,覺得既然她曾救過這傅三爺一命,想來她在他面前能說得上話。那么,若是能見他一面的話,有些事情就可以當面說清楚。 那傅公子能多年來一直記著這個恩情,想來也是個良善明理之人。她把她和謝雋的事情當面和他說清楚,想必他會理解。 左右如今他提出要明媒正娶自己,不過也是解燃眉之急,是為了應對那何員外。等謝雋到了,有謝雋在,何員外肯定不敢再生什么妄念。 到時候,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而傅公子于她的恩情,她日后也會報答的。 當然,潘嬈并不以為傅世安娶她是因為看上了她。她以為,他不過是為了報恩罷了,為了報恩,不惜以以身相許的方式救她出困境。 畢竟,據那張媒娘所言,他們二人不過就是多年前有過一面之緣罷了。既是只有一面之緣,又何來情愛的說法? 而若是報恩,一切就好說了。 潘嬈想,昨兒她把話都和張媒娘說了,也不知她告沒告訴傅公子。又想著,若是沒告訴的話,那今兒傅家會登門送聘,不知這傅公子來不來。 潘嬈正凝神想著心事兒,就見薛家院子外頭匆匆推門走進來一個婦人。 “來了,傅家人來了。帶了好些東西,果然是大戶人家,真是大手筆?!?/br> 薛月盈一聽,比潘嬈這個準新娘還高興,轉身就朝堂屋喊她娘。 寧氏聞聲走出來,與那前來報信的婦人說了幾句。而后,轉身對薛月盈說:“你和嬈娘先進屋去,我出去迎一迎?!?/br> 潘嬈因來了薛家后就沒出過薛家大門,那婦人也是頭回見潘嬈。一見到人,眼睛就跟長在了潘嬈身上一樣,挪不開了。 潘嬈注意到了她的眼神,有些窘迫,不過,倒也大大方方朝她微福身子,算是回了個禮。之后,她就跟著薛月盈進屋去了。 那婦人目光一直追隨潘嬈而去,直到人進屋了、瞧不見了,她才“嘖嘖”兩聲說:“這十里八村的美人我也見過幾個,可哪個能和你外甥女比?怪道呢,她一來,就把傅家那財神引來了?!?/br> 寧氏也不好夸自家人,只能謙虛說:“是你過獎了,她是好看些,可也沒你說的那么好看。依我瞧,你家翠綠也不錯,周正又水靈?!?/br> 那婦人憨笑:“可莫打趣我了,我家翠綠哪能和她比?!?/br> 寧氏不想繼續談論這個,忙把話題岔到了別處去。而后,二人一道出門迎那傅家人去了。 傅世安沒來,是傅大奶奶桂氏和張媒娘來下聘的。 傅家果然財大氣粗,大手筆,聘禮把薛家整個院子都塞得滿滿的。薛家頗富,庭院很大,可即便是這樣,還是被塞滿了。再多點的話,怕是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寧氏倒不在意聘禮有多少,她見傅家沒有長輩來,心里多少不好受。 傅家長輩若是不同意,外甥女嫁過去,怕也得遭罪吧。 桂氏來前得了小叔傅世安的提點,所以,才坐下來就說:“小叔娶妻,乃是大事,原該婆婆和太婆婆來的。只是,太婆婆年事已高,挪不動身子,而婆婆最近忽然感了風寒,在家中吃藥歇息。如今傅家闔府內務皆是我打理,故就托了大,走了這一趟?!?/br> “薛夫人,可莫要因為我年輕,就覺得我們傅家沒誠意啊?!?/br> 本來桂氏不說,寧氏的確是覺得傅家沒誠意的??晒鹗洗蟠蠓椒桨言捥裘髁?,寧氏反倒覺得傅家是坦誠的。 故而,再沒什么不滿意的了。 “大奶奶說的哪里的話,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們家的誠意,我自是看在眼里的。其實我也沒別的要求,只希望我這外甥女日后可以安安穩穩過日子。只要準姑爺能待她好,比什么都好?!?/br> 桂氏笑說:“這個夫人煩請放心,我可以擔這個保。日后我待潘姑娘會如同待自己親meimei一樣,會和她一起把傅家內宅打理好?!?/br> 幾番交談下來,寧氏覺得這個傅大奶奶也是個知書達理之人。日后嬈娘和這樣的妯娌相處,想必也會十分愉快。 寧氏留傅家人吃飯,被桂氏婉拒了。桂氏說這回娶親娶得太急,家里很多都需要布置打理,就不耽擱時間了。 又說,日后就是一家人,聚個飯的機會,有的是。 見此,寧氏也不再挽留。 傅家人正要走,潘嬈卻從西屋撩簾子走了出來。先朝客人們福了下禮,而后問張媒娘:“請問媒娘,昨兒那話,您可和傅公子說了?” 張媒娘裝作聽不懂的樣子,脫口而出:“什么話?” 轉而似是想起來般,拍了下自己腦門,罵自己說:“瞧我這記性?!钡终f,“只是,如今姑娘就要嫁與傅公子為妻,那些說不說,都不要緊。想來,傅公子是不會在意那些的?!?/br> “或者,待姑娘嫁去傅家后,自己和傅公子說罷?!?/br> 潘嬈見她這樣說,只以為她是怕事,故而不敢說。所以,一時她倒也沒再說什么。 桂氏細細打量潘嬈許久,心里眼里滿滿都是歡喜。 眼前這個姑娘,和她家小叔,當真十分般配。 眼前這姑娘玉面修身,胸前鼓鼓,腰身細細,又正是一個女子一生當中最好的年紀。撇開這容貌不說,這通身的氣質,任誰一看,都知道出自大戶之家。 若非她家落了難,想必這等妙人真不是他們這等商戶人家攀得起的。 又想著,她和老二媳婦無甚可說,日后得了這樣一個弟妹,倒是可以說到一處去。 桂氏不吝嗇自己的贊美之詞,表達了自己對潘嬈的好感。潘嬈忙以禮回應,處處周到。 傅家人走后,寧氏也忙張羅起來。 好在薛月盈也到了說親的年紀,嫁衣嫁妝,都是已經備好了的。如今,正好先挪過來用。 沒見到傅世安,又出不了門,潘嬈縱有一肚子的話,也不好說。 連著兩夜整宿整宿失眠,心里一直盼著謝雋能及時趕過來??伤热杖缒?,盼了兩天兩夜,也沒得到有關謝雋的半點消息。 直到第三日一大早,潘嬈被表妹薛月盈和兩位嫂嫂簇擁在屋里梳妝打扮,她才意識到,自己是真的要嫁人了。 而那個人,不是謝二哥。 外面天一點點亮起來,村里人似乎都來吃席看熱鬧了,漸漸的,外面庭院人聲鼎沸。 等聽到外頭有吹吹打打聲音響起來的時候,潘嬈回神,才發現,自己早已穿上了一身大紅嫁衣,也梳好了新娘頭。鏡子中的自己,膚白勝雪,烏發如墨,正是自己想象中嫁人時候的樣子。 腕上的那玉鐲子還在,潘嬈忍不住摸了摸。 也沒時間讓她想太多,只聽外頭跑進來一個小女孩,笑嘻嘻說:“新郎官來了,騎著大馬兒來了。新郎官可真好看呢,迎親隊有好多人,可氣派了。新郎官已經到門口了,他馬上就要進來接新娘子了?!?/br> 然后,潘嬈就被嫂嫂們蓋上了紅蓋頭。她眼前突然一片紅,什么都看不見了。 模糊中,聽見原本屬于庭院的熱鬧忽然到了房里。有一堆人在起哄,她雖看不見,但本能能感覺,有個高挺的男人站在她面前,因為她似乎聞到了一股陌生的冷香。 清清涼涼的,有些好聞,至少這樣干凈的香味她是不排斥的。 傅世安在兩家親友的起哄聲中,笑著伸出自己的手,輕輕攥住了那雙柔弱無骨的小手。 一點點的攥緊,似是試探一般。見她沒拒絕,最后,他把那雙手包在了自己掌心。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更~ 第4章 【4】 潘嬈頭上蓋著紅蓋頭,什么都看不見。 其實當那溫熱觸到她手的時候,她本能是想抽回的。但考慮到,此刻人多,若是她別別扭扭,怕是會讓傅公子難堪。 所以,即便心里知道不該這樣,但她還是忍住了,手任他握著。 只是她十分不習慣,此刻身子僵硬,手也僵硬。 傅世安一身紅色喜袍,長身玉立,與她之間就隔著一人的距離。即便她此刻頭上蓋著紅蓋頭,但她的不安和窘迫,他也能感受得到。 他略垂眸,望著人,握住那雙柔荑的溫熱大手沒松開。 這是寧氏頭回見到傅世安,見他模樣和品性皆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好,寧氏心中實在寬慰。望著面前的一對璧人,寧氏既高興又不舍。 “傅公子,我這外甥女是從小嬌生慣養長大的,沒吃過苦。若是日后嬌氣了些,你可要多擔待著?!?/br> 傅世安忙笑說:“這是自然的,還請姨母放心?!?/br> 朝身邊望了眼,雖然此刻看不到紅蓋頭下那張玉蓮般清純又美艷的臉,他也說:“能娶潘小姐為妻,是我的福氣,自當百般呵護,哪有讓她受半分委屈的道理?!?/br> 這話像是說給寧氏聽的,實則是說給潘嬈聽的。 其實他有更多山盟海誓的話想和她說,只不過,眼下人多,不便說。但也不急,待得晚上洞房花燭的時候,有多少話不能說? 到時候,他想親口問問她,當真不記得他了么? 傅世安玉面修身,容貌極好。此刻又溫柔體貼,眉眼含笑,在薛家人和秀水村村民面前,盡數斂了行商時狡詐詭譎、心狠手辣的一面,倒真成了溫文爾雅、人畜無害的文質公子了。 寧氏對他挑無可挑。 再不舍,今兒也是外甥女出嫁的大喜日子,不能誤了吉時。 寧氏說:“時辰差不多到了,新郎官快快背新娘上花轎吧?!?/br> 寧氏話才說完,外頭堂屋忽然沖進來兩個小孩,一男一女,三五歲的模樣。兩個人正是薛家大房和二房的孩子,也就是寧氏的孫兒孫女。 不知是不是他們娘親教的,只見兩個孩子進來就一人抱住傅世安一只腿,親昵喚他姑父。 男孩子大一些,口齒也更伶俐,張口就和傅世安討喜錢。 薛家在秀水村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寧氏夫妻兩個,憑著自己的智慧和辛勞,攢了些錢?;蛟S三個兒子吃過苦,但這倆孫輩,卻是半點苦沒叫他們吃過。 不但沒吃過苦,日子過得也比同村其他小孩好很多。寧氏實在不明白,又不缺吃又不短穿,怎生這般眼皮子淺? 她不必多想就知道,肯定是那兩個兒媳婦教的。 “虎子!不許胡說!”寧氏冷了臉,十分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