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榮這才發現，原來不止一人沒戴面巾。團隊后方，二十多人或坐或站, 靜靜等待戰斗結束。只不過之前身影被樹木遮擋住了, 因此他沒能看見。

    “我不要緊?！彼麙吡搜鬯闹?，遲疑著問, “你們這是？”

    “我叫龐禹, 是采集小分隊里的一員?！饼嬘硗ζ鹦靥? 驕傲表示, “他們是戰斗小分隊，大家分工不一樣！遇見boss他們上，遇見材料我們上?！?/br>
    何榮聽的艷羨不已，“能被大團隊庇護，真好?！?/br>
    不料龐禹立即道，“你要是愿意，你也可以?！?/br>
    何榮萬分驚訝, “我？”

    “對！”龐禹語速飛快, “出行物品自備, 采集所得三成上交, 七成留著給自己。萬一遇險，戰斗小分隊成員無條件進行救援?！?/br>
    何榮追問, “要是戰斗成員動作慢一拍，來不及搭救就怎么辦？”

    龐禹：“那就涼了?！?/br>
    何榮，“……”

    龐禹振振有詞，大賣安利，“游戲都難成這樣，你還指望外出百分百安全？跟著團隊一塊兒出來，總比單獨行動要強?！?/br>
    這倒是。

    何榮想了想又問，“要是采集隊成員偷藏材料怎么辦？”

    “團長說了，如果察覺到有人不老實，隔天就會把他踢出采集隊，解除合作?！饼嬘碇毖圆恢M。

    何榮，“……”

    這么干脆？都不用搜集證據？

    “你好好想想，是跟團劃算，還是一個人戰戰兢兢，一邊采集，一邊時刻準備逃命劃算?！饼嬘碚?，“你要實在不愿意，不加入也沒事。等到團隊回城，我們會把你帶回去?！?/br>
    這樣的好事，不趕緊答應下來的是傻子！

    想到這，何榮果斷道，“我愿意加入?！?/br>
    說話間，樹妖boss被擊斃，除了一張橙色技能卡、兩件橙色裝備，還獲得紫色裝備、藍色裝備、藍色技能卡、白色裝備、銅幣、材料若干。

    云凌拾取掉落物品，并一一進行分配。

    處理好后，她走到資源點附近，示意玩家開始采集。

    同一時間，部分npc席地而坐，部分npc值班站崗，顯然打算輪流休息。

    **

    待了沒一會兒，何榮便意識到自己進了很不錯的團隊。

    但凡聽見周圍有人呼救，團長云凌必定帶領npc前往救援。

    這些人里，有一些跟他一樣好運，成功獲救，并當場加入采集隊。

    有一些運氣實在差了點。

    眼看援兵即將到達，boss即將被控，可就是最后那么幾秒沒能撐住。

    等他們趕到時，玩家血量耗盡，脖子一歪，徹底閉上眼。

    龐禹還好，最多感慨這人太倒霉。

    何榮卻看的心里發寒――救他時，如果團隊晚一步趕到，說不定自己也會是這個下場。

    念及此，越發膽戰心驚，不想離開團隊。

    “采集隊成員留在原地等待，戰斗隊成員跟我上前，一起把boss干掉！”說完，云凌率先沖出。

    行動的同時，心里則在想，也不知春季結束，幸存玩家還有多少。

    **

    對于絕大部分凌云城玩家而言，夜晚是休息時間，也是慶典時分。

    辛勞了一天的人們坐著嘮嗑、購物減壓、打牌娛樂，這樣第二天才有勇氣在日復一日、看不清前景的末世里繼續掙扎。

    然而今天，領地里一片沉悶的氛圍，絲毫不見往日的歡笑與喜慶。

    一位半大少年哭喪著臉，“出去一趟，木矛毀了，腰帶破了，草鞋丟了，今后的日子可怎么過！”

    “這算什么？”旁邊一名青年冷笑，“十五人組團外出，結果回來三人，高達80%的死亡率！”

    “能有我們慘？”又一人惶恐不安，手指輕顫，“去礦洞里挖礦，結果唯一的出口被三只boss堵住。二十多人，除了我，無一生還！”

    “山澗捕魚，無意間遇見兩只boss喝水，五名隊友眨眼就沒了！”另一人哭訴。

    “全是boss，一只普通怪沒遇到，見了鬼了！”

    居民紛紛吐苦水，慶典一下子變成比慘大會。

    更讓眾人絕望的是，這只是新年第一天。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崩浒妆鞠氲揭故写蛱较?，聽聞居民訴說，心底升起一絲明悟，“進化錯方向，或進化慢的，通通被淘汰?！?/br>
    “如果沒有一技之長，如果沒在游戲最初的一兩年磨煉戰斗技巧，盡力提升等級，到了第三年，玩家只會淪為獵物，被boss反追殺?！?/br>
    “唯有進化的比怪物快，才能尋覓到一線生機?！?/br>
    聞言，居民心頭巨震，良久說不出話來。

    一位玩家有心反駁，可稍微一思量自身處境，想說的話頓時吞回肚子――這人說的沒錯，實力不夠，第三年恐怕連安全區大門都出不去。要是前兩年沒有攢下足夠的家產，要么就在領地渴死餓死，要么走出領地，被boss擊殺。

    要想活過春季，太難了。

    “對于強者來說，boss算不上什么阻礙。相反，擊殺boss能獲得紫裝、橙裝、大量銅幣、無數材料，正好填充團隊倉庫?！崩浒字?，又一人站出來說了句實話。

    換言之，傷腦筋的僅僅是弱者。

    就連高級生活玩家，都不會過于擔心。凌云城厲害的戰斗玩家那么多，制作出高級裝備/道具，總會有人需要。

    這話一出，滿場寂靜。

    大部分居民面色難看，少部分人鎮定自若，并不著急。

    云凌站在人群里，沒有做聲。

    在場所有人，不會有誰比她更明白目前形勢有多嚴峻。

    僅僅一天時間，凌云城居民人口減400！這是領地建立以來，第一次大規模減員。

    如果保持這樣的速率，不用多久，領地居民人數會減半、再減半……

    想到這，云凌嗓音不高不低，嘟囔著說，“弱者聯合起來，幾十人一起外出不就行了嗎？像去年對付怪物圍攻那樣，靠人多碾壓小怪?！?/br>
    “說的容易！”立時有人嘲諷，“去年春季玩家愿意聯合起來，那是因為旁邊有系統衛兵看著。一個弄不好，就會被拉黑、踢出領地！”

    “組團外出，沒了系統衛兵監督，誰知道隊友會不會背后捅刀？如果一個團隊死到只剩兩人，都說對方害得隊伍團滅，那信誰、不信誰？”

    “你說這主意不行，那換你出個能行的？”云凌冷漠，“低級玩家單獨行動幾乎死路一條，試試聯合起來怎么了？組隊前就不能找些信得過的玩家當隊友？”

    “嘿，你這人……”

    反對者還想說點什么，周圍已經有人露出若有所思之色，“試試也無妨，總歸是個辦法?！?/br>
    見他們心動，云凌功成身退，悄然離去。

    **

    第252日起，有玩家自發組建團隊。

    小團隊擴張成大團隊，孤狼玩家拋棄游戲理念，為了保命為重，紛紛擇優加入。

    這其中，有些團隊外出后再也沒回來?？梢灿行?，白天出去、晚上回來，人好端端的。不止如此，出去前一副不安的表情，回來時咧著嘴，臉上滿是笑意，顯然收獲頗豐。

    另一邊，云凌看著領地面板，暗暗松了口氣，“減員速度變慢了?！?/br>
    第251日，居民人數一下子減400。

    第252日，居民人數減267。

    第253日，居民人數減180。

    之后日減5070人，局勢總算控制住。

    **

    第256日。

    站在領地邊界觀察了足足五天，家里存糧快要吃光，高爍終于做出決定。

    備選1號，團隊規模不小，足有四十五人。不過據他觀察，死亡率過高。成員更替速度極快，幾乎每天都會出現十幾張新面孔。

    備選2號，總共三十三人，每日外出近乎無傷亡，可其中一半以上是親友。聽說跟團安全有保障，但分配疑似不公。

    備選3號，團隊三十九人，每天減員35人。優點是分配公允，完全按貢獻度分派掉落物品。

    老實說，高爍在2號和3號之間著實猶豫了好一會兒。

    2號安全，但不方便攢家底。

    3號相對來說危險，可只要有能力，收入便能大大提高。

    高爍左思右想，覺得自己能力中等偏上，應該加入3號團隊搏一搏。

    “幸好記性好，善于認臉，要不真辨認不出來?！蹦枚ㄖ饕?，高爍感慨萬千。

    “幸好存糧多，不急著進團隊，要不加入團滅小隊，哭都沒地方哭?！?/br>
    “五天，不靠譜的團隊大多已經團滅，等待是值得的?！?/br>
    **

    所謂比慘大會，就是只要有人比我更慘，日子勉強還能過下去。

    沒通網之前，比慘大會只能在同一領地進行。通網后，比慘大會儼然成了全民.運動。

    “好不容易存了六條繃帶，出去一趟全用光了，全！用！光！了！跪求更多恢復道具?！?/br>
    “經過不懈的努力，我終于把自家吃窮了……大佬需不需要游戲材料？只要您開口，我豁出命也要幫您采集回來！”

    “有沒有人需要木棍？不貴，一根才20枚銅幣?！?/br>
    “哪里有賣鋼刀？我高價收購?。?！木制的都會被boss咬斷，金屬的才耐用！”

    有人求裝備、道具；有人試圖給自己找活干，冒死外出掙血汗錢；有人低價促銷，擾亂市場。

    集市亂成一團，個人消息接連跳出，仿佛每時每刻都有人聯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