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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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傅婉兒、恨蘇白,恨姬濛,甚至很自己的娘親蘇梅! 很她為什么生下自己,卻給了這么個卑賤的生活: 沒有爹爹,讓自己從小受盡白眼! 明明是最底層的落魄戶, 卻讓自己去學唱戲,唱那王公貴族、才子佳人的故事。 然而,王公和才子又怎會看上自己? 見過了紙醉金迷的話本,心野了。又怎能再容許自己, 收住心嫁給一個市井之夫? 蘇青緊緊地捏著拳頭,或許這就是命。 可是,她的目光又變得銳利起來。 這輩子, 服什么,都不服輸。 認什么,都不認命。 爛命一條,現在已經這么慘了,將來還能慘到哪里去? 蘇青苦笑著,迷迷糊糊進了夢鄉。 第二天,來了個丫鬟,幫蘇青收拾了包袱,帶著她去了城西的一個別院。 馬上就要被抬入首輔府做妾,這個院子,便被當做蘇青的娘家。 院子很冷清,似乎長久沒有人住。 只有一個老嬤嬤在這兒燒飯擦洗,蘇青的心此刻也空蕩蕩的。 明日兒就要入府做妾,雖比不上妻,但也算進入了簪纓世家,是極好的。 日頭漸漸西下,刺目的白日變成了血色的殘陽,蘇青的心卻愈發空蕩、失落。 此刻,她的腦海里,只有一個人——馮塘。 聽聞,他屢破奇案,已經從錦衣衛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番子,變成了千戶大人。 她緊緊地摟著自己的臂膀,突然覺得好冷、好冷。 那么個癡情的男兒,愿意放棄他的一切和自己私奔的癡情男兒,當初在他家被血洗的時候,自己選擇了退縮,然后又假裝不認識他。 蘇青死死揪著手中的絲帕,閉上眼,全身不住地顫栗。 為什么,為什么此刻會想他呢? 蘇青嘆了口氣,晚膳只吃了一點兒,便借著要去賞花燈的理由出了門。 她一點兒也不怕傅懷德來找她,大周的風俗是男女嫁娶前夜是不可以見面的,否則一世都不得順遂。 明月懸在頭上,發著凜冽的寒光。 蘇青本是想散散心,卻不知不覺地來到了馮塘的小院。 當時,蘇白救下馮唐時,她悄悄來過幾次,主要是想看看他們過得有多慘! 一貧如洗的富家子弟, 一個沒有門路的戲子, 想必他們在陌生的京都,過得很艱難吧。 可是,那時候,越看越覺得難過,越看越失望! 他們不僅沒有唉聲嘆氣、怨天尤人,反而積極地活著:蘇白那時進了青幀戲坊夜夜排戲,馮塘也進了錦衣衛辛苦辦案。 他們就像像樣的花,絢爛又熱烈的綻放。 而自己,冒充了英國公的嫡小姐,被傅婉兒拿捏著命脈,就像陰溝里見不得人的苔蘚,卑微又小心的活著。 她站在距離馮宅不遠處的角落里,看著這座不大,卻充滿人氣的小宅,突然羨慕不已。 如果誰能成為這小宅的女主人,是一件多么令人艷羨的事啊。 突然,伴隨著一陣噠噠的馬蹄聲,一個身著青色飛魚服的男子,騎著棕色烈馬,狂奔到馮宅,下人將馬遷入府內,那男子站立在門口,緊張地揉搓著雙手,仿佛在等某個人。 蘇青看清了那男子,正是馮塘。 此刻,他已經褪去了年少的狂妄與不羈。 肩膀變寬了,下顎變得更加有力,整個人透著一個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威嚴。 須臾,一輛馬車停在了門口,車簾拉開,一個超凡脫俗的明艷女子走下馬車,馮塘連忙迎了上去。 那女子下車太快,轉瞬之間便跟著馮塘進了府,蘇青根本沒看清那女子是誰。 醋意在心頭彌漫、擴散,她緊緊捏著拳頭,惡狠狠地盯著馮宅的方向。 蘇白跟著馮塘走了進去,拿出一張銀票贈予馮塘。 “你這是作甚?”馮塘詫異道。 “你已升任千戶,將來要打點關系的地方很多,那都是要花銀子的。前些時日你給我銀子,置辦了‘白蛇傳’的戲服道具,現在也是時候還給你了?!?/br> 馮塘捏著銀票,低著頭,有些惱怒,她不喜歡蘇白將這一切劃分地這么清楚。 進入錦衣衛后,日夜地辦案,就是想提拔,離蘇白更近一些。 現在的她已是英國公嫡女,而自己,一個小小的千戶,是無論如何也配不上她的。 “其實,今日前來,還有一事相求?!?/br> 馮塘猛地抬起頭,他克制住內心的激動:“何事?” “萬福寺的事想必你也聽說了,是我做的。下個月,蘇夢就要嫁入崔府了,聽聞那崔望喜歡沾花惹草,我希望他在迎娶蘇夢前日染上花柳病?!?/br> 馮塘點了點頭,只說了句:“好?!?/br> 蘇白有些訝異:“你不問我為何?不覺得我太狠辣,太無情了嗎?連自己的庶妹都害?” “在我眼里,你就是正義?!瘪T塘盯著蘇白的眼睛,輕昵道。 蘇白臉色微紅:“時候也不早了,我該回府了?!?/br> 馮塘將蘇白送至門外,遇到了站在門口的蘇青。 她憤恨地盯著蘇白和馮塘:“一對不要臉的狗男女!” 蘇青的眼睛猩紅地泣血,指著馮塘:“你,答應我浪跡天涯,帶著我私奔,說過要愛我一生一世,而如今呢?卻在夜里私會這個賤女人!” 隨即又指向蘇白:“你,在姑蘇搶走了我阿娘的疼愛,又來到京都奪走屬于我的一切,你怎么不去死???” 蘇白輕蔑地看了她一眼,笑道:“作為妾室,這么差的脾氣,可是活不過三天的。傅懷德的親生兒女下個月就要從廣陵回京,可不得這般不知禮數?!?/br> 接著,上了馬車,快速離去。 馮塘不愿意和蘇青再有什么牽扯,便轉身進府,蘇青緊緊抓著馮塘的手臂,乞求道:“給我一炷香的時間,我有些話要對你說?!?/br> 終究是自己深愛過的人,馮塘嘆道:“進來?!?/br> “什么事,盡快說?!瘪T塘端坐在大堂的木椅上,冷冰冰地說。 “這些時日,還好嗎?” “這種無關痛癢的話,你就別說了,如果沒有重要的事,我也想歇息了?!瘪T塘起身準備離去。 “不要!”蘇青連忙從后背抱住馮塘,“如果,我愿意嫁給你,你會再娶我嗎?” 馮塘將蘇青的手指一根根掰開,轉身譏諷道:“明日你不是就要嫁給傅懷德了嗎?” “我可以不嫁,我可以逃婚!” 馮塘低頭,笑了笑:“如果是嫁給傅懷德做妻,你還會逃婚嗎?” 就在蘇青猶豫的片刻,馮塘低聲道:“你根本誰也不愛,你只愛你自己?!?/br> 說罷,便讓小廝將蘇青送走。 蘇青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城西的別院。 馮塘的話向一根刺,深深地扎入了蘇青的心。 “你根本誰也不愛?!碧K青看著漆黑的夜空笑了。 她笑出了眼淚,她無力反駁。 是的,她誰也不愛,自懂事以來,只想著出人頭地,利用一切,嫁入簪纓世家。 可是,能怪自己嗎? 根本沒有人愛自己??! 阿娘看見自己就討厭,阿姐又事事出眾,壓自己一頭。 小時候的每天都幻想著一夜長大,逃離那個家。 一個沒被愛過的人,哪會有心去愛別人呢? 蘇青會帶了別院,推開了房門,在抬頭的那一刻渾身一顫。 “你去哪兒了?” 傅懷德端坐在木椅之上,面色看不出喜怒,平靜地有些滲人。 蘇青連忙回過神,嬌笑著坐在傅懷德的腿上:“大人,明天就要出嫁,我內心緊張得慌,于是去長安街邊的若蘭河中放了一個花燈祈福?!?/br> “求的是什么?” “自然是保佑大人身體安康,官路順遂?!?/br> 蘇青小心地配笑著,突然頭部一陣吃痛。 傅懷德抓著她的長發:“再給你一起機會,說,去了哪里?” 頭皮的撕扯之痛險些讓蘇青落下淚來:“我去見了馮塘?!?/br> 傅懷德松開手,用力一推,蘇青從他腿上跌落,滾到了地上。 “見他作甚?還想與他舊情復燃嗎?” 蘇青臉色蒼白,連忙搖著頭。 “都說戲子無情,□□無義,我看這兩點你都占了。怎么,馬上要嫁給我了,還惦記著馮塘?” “沒有,妾身沒有。妾身過去,是為了大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