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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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白剛想勸勸吳皎月,可是見她怒在心頭,多說,說不定適得其反。 于是,便點了點頭:“徒兒一定幫師父出一口惡氣!” 兩人坐著馬車,來到了青幀戲坊。 馬車里吳皎月還是正襟危坐,咬著嘴唇,不停絮叨著見面一定讓柳茹幀好看! 可是,下了馬車,看到破敗發霉的墻面,她的心不由得一緊,快步走了進去。 蘇白連忙追了上去。 吳皎月踩著小碎步,卻走得極快。 進了院子,看到一個不大的戲臺。 戲臺之上一個傳說紅色紗衣的花旦正唱著戲。 戲臺下,一個婦人端坐著,手里拿著竹棍不停地指指點點。 她的身材有些發福,一頭烏絲早已不在,兩鬢已是白發。 可她中氣十足、鏗鏘有力的聲音,吳皎月永遠記得。 她眼睛一紅,低聲道:“師妹!” 第37章 31 柳茹幀拿著竹棍的手一頓, 竹棍跌落在地上。 “咣當”一聲,四周安靜下來。 她的肩膀有些僵硬,緩緩轉過身, 看到吳皎月,便把頭瞥向一邊, 冷聲問道:“你來這干嘛?是看我當年毒壞了你的嗓子之后,過得有多凄慘嗎?” 聽到這話, 吳皎月心中的難過頃刻間蕩然無存。 她咬著牙:“所以, 你這是承認了?” 柳茹幀笑了笑:“承認又怎樣?不承認又怎樣?當年你不是一口咬定我害了你, 讓師父把我趕了出去嗎?” 吳皎月心中一驚,這些年來,因為無顏面對師父,所以從未給師父寫過信。 “師父怎么會?”吳皎月嘴唇輕顫,肩頭也跟著顫動。 “她老人家已經八十了,走的時候很安詳。就是臨走前還念叨著你,說再想聽你唱一回白蛇?!?/br> “薛茵茵怎么沒告訴我?”吳皎月捏著拳頭,臉色有些蒼白。 “你走后沒多久, 薛茵茵靠著白蛇一角兒,紅了?!绷銕难劬龅讼聛?。 “這是自然的事。從前她做我的替補時,十分用心,我的每一句唱詞, 每一個神態,她都學得惟妙惟俏?!?/br> “哼!”柳茹幀冷哼一聲,“她確實像極了你, 一樣得狼心狗肺,一樣得冷血無情!” 吳皎月剛想發作,蘇白上前輕輕握住她的手,朝著柳茹幀福身:“師叔,我師父這些年時常念叨著你。說怎么也不相信當年下毒的是你,只不過間隙已生,她也拉不下臉找你?!?/br> 聽到這話,柳茹幀忟怒的臉色稍微緩和下來,朝臺上喊了句:“紅芍,今日就唱到這兒,先推下吧?!?/br> 戲臺之上,穿著紅色戲服的女子低頭退了下去。 柳茹幀走進屋內,坐了下來。 她嘆了口氣,望著吳皎月:“如果,我說當年不是我毒啞了你的嗓子,你信嗎?” “那是誰?” “薛茵茵?!?/br> “不可能,這不可能!”吳皎月站了起來,神色激動,“我夜里高燒,是她頂著寒風,去請大夫。睡夢中屋子著火,也是她不顧危險,將我背了出去。這天下所有人都可能害我,可是她不會!” 柳茹幀諷刺地笑了笑:“既然如此,何必再來問我?綠荷,送客!” 一個身著青紗的女子走了過來,恭敬道:“請?!?/br> 蘇白越過綠荷,走到柳茹幀面前:“家師仁善單純,一心專研戲曲,不擅人心之術,還望師叔海涵?!?/br> 柳茹幀這才細細地看了看眼前這個身著白衣的女子,眼如星辰,眉如遠黛,唇紅齒白,整個人透著恬淡的氣質。 可是卻給人一股汪洋大海的感覺。她可以風平浪靜,亦可以巨浪滔天。 蘇白見著柳茹幀神色緩和了下來,接著說道:“師叔一口咬定薛茵茵是幕后兇手,想必一定是有了鐵證,何不拿出來看看?難道,你愿意薛茵茵一直這么逍遙快活嗎?” 柳茹幀思索片刻:“跟我來?!?/br> 蘇白和吳皎月跟著柳茹幀走出來小院,她們左折右拐,穿過了六七條街,走進了一個不起眼的小巷子。 一路上,柳茹幀輕蹙眉頭,神色有些緊張,不時回看,身怕有人跟蹤自己。 吳皎月和蘇白亦是一言不發,緊緊跟著柳茹幀。 在柳茹幀推開門的一剎那,吳皎月渾身一顫。 眼前之人她化作灰都認得,就是毒啞她嗓子的貼身丫鬟——芊芊! 雖然容貌已老,體態已胖,但是眉眼依舊未變。 當年也正是這個丫鬟指認柳茹幀毒害了自己。 吳皎月沖上前去,搖晃著芊芊的肩膀,怒喝:“當年到底是誰毒啞了我?你真的看到柳茹幀將粉末倒入我的杯子?” 芊芊滿臉通紅,嗚咽著,一句話都說不出。 “別搖她了,她的舌頭被人拔了,手指也被人砍了?!绷銕p嘆嘆道。 吳皎月心中一驚,她抓起芊芊的手,掀起她的衣袖,發出一聲尖叫,倒退了幾步。 蘇白看到這胖婦人的半截手掌,心里一陣惡心。 吳皎月抓著木椅,臉色慘白,她搖著頭,閉上了眼。 “她已經不能說話,更不能用毛筆寫字,而且整個人有些癡傻,師叔,你為何還收留她呢?”蘇白忍不住問道。 “當初,薛茵茵把她折磨得半死不活,派人仍在城北的河邊,我悄悄將她救回。本想讓她神志清醒后,指認薛茵茵。奈何她已經瘋了?!?/br> 芊芊目光呆滯,坐在桌邊,一動不動。 蘇白靈機一動:“師父,她是一直跟在你身邊的貼身丫鬟吧?” 吳皎月點了點頭。 “不如你再唱一段白蛇傳,或許她會記起些什么?!碧K白勸道。 “師姐,如今,也只有這個辦法了。這院子本也是我放戲服、道具之地。我們再唱一出‘白蛇傳’吧?!绷銕炱饏丘ㄔ碌氖?,眼睛有些濕潤。 兩人走了出去,蘇白一個人呆在屋子里,眉頭輕蹙。 她預感到那薛茵茵估摸著就是陷害師父的真兇了,可如今她的茵緣戲坊已經稱霸京都,背后必有權貴撐著,想要和她分庭抗禮,無異于與虎謀皮,得仔細算計著。 正想著,就見到一白、一青兩道身影走了進來。 吳皎月的嗓子已經沙啞了,她左手捏起蘭花指,右手舞著寶劍,顧盼神飛,魅色四溢。 柳茹幀的唱腔高亢清麗,猶如空谷中的裂石之音,激蕩著人的心神。 蘇白小心觀察著芊芊,看到她的身體輕顫了一下,然后淚流滿面。 柳茹幀見芊芊有了反應,心中甚是激動,她給吳皎月使了使眼色。 吳皎月仿佛心有靈犀般點了點頭,兩人唱到了“白蛇傳”的最高潮——水漫金山。 兩人揮舞著寶劍,翻著跟頭,一前一后踢腿旋轉,仿若游蕩在竹林中的白蛇和青蛇。 “撲通”一聲,芊芊跪在地上,嗚咽著想說些什么。 柳茹幀連忙停了下來,扔了寶劍,大聲道:“你記起來了?” 芊芊點了點頭。 “到底當年是誰下的毒?”吳皎月走上前,眼中含淚,嘴唇輕顫。 芊芊嗚咽著,可是一個字都說不出。 蘇白端來一碗水,放在了芊芊身前:“誰讓你投毒,誰害了你,沾水寫下吧?!?/br> 芊芊用只剩半個手掌的手,沾了水,在地上寫下“薛”。 她還要繼續寫,吳皎月出聲打斷:“夠了!” 頃刻間,她的眼神黯淡了下來,就像斷了線的皮影戲,失去了生機,連自己兜里的絲絹落在了地上都沒有發覺,踉踉蹌蹌地走了出去。 蘇白連忙撿起地上的絲絹追了出去。 天空已經下起了暴雨,吳皎月走在雨中,淚水和雨水混在一起,發絲凌亂,衣服濕透,她就這么走著,沒有方向,沒有目的地。 信任了一世的人,感激了一世的人,哪知道竟是這個人害了自己。 這種感覺就像鋒利的尖刀剖開了自己的心,血流不止,疼痛不已。 蘇白追了上去,抓住吳皎月的手,大喊:“師父!莫要做親者痛仇者快之事?!?/br> 吳皎月甩開她的手,繼續走著。 柳茹幀沖上前來,一巴掌狠狠打響吳皎月:“沒用的東西!你知道師父怎么死的嗎?薛茵茵當年帶著師妹們投奔到師父的對家,掏空了師父的戲坊,那時候師父突然病倒,落下了病根,后來身體每況愈下。你就是要死,也給我復了仇再死!” 吳皎月無力地趴在地上,泥水混著雨水濺在了她的臉上,小聲說了句:“師父,徒兒不孝?!?/br> 蘇白扶起了吳皎月,向屋內走去。 柳茹幀嘆了口氣,帶著她們梳洗,將濕衣服換下。 夏日的暴雨總是傾盆而下,蘇青端坐在馬車里,閉目不語。 馬車外“嘩啦啦”的雨聲讓她有些煩躁,眉頭輕蹙。 “怎么了?要去唱戲,不開心嗎?”傅婉兒搖著蒲扇微笑道。 “怎么會呢?小娘,你知道我最愛的就是唱戲?!碧K青壓著心中的憤怒,笑容甜美。 要不是眼前的婦人關著自己的阿娘,拿捏著自己的秘密,真的恨不得沖上去扇她兩個耳光。 卑微的妾,也敢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也敢逼迫自己去唱戲! “茵緣戲坊是京都最大的戲坊,你會喜歡的?!备低駜郝冻霾粦押靡獾男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