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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可以安靜點?” 司機從后視鏡里看過來,訕訕收聲。 霓虹在窗玻璃上流動,像深海里會發光的小魚群。裴辛夷有些恍惚,瞧著看著,景色全變了。 仿佛回到了南國。 沿途的田野小道、別人家的窗臺、攀出墻的夏意,木槿花盛開著。白天、夜里,街上的店,旅館里的收音機、全都在播放《Sunny》。陸英與阿魏跳舞,騎車像跳舞,zuoai也像跳舞。 他們往南的速度就那樣慢了下來,在離開河內的第十二天才抵達大叻。這是真正的南方,風里都有濕潤的花香。 在路上,他們看見一輛掛著車鑰匙的摩托車,陸英慫恿阿魏說:“喂,我們把它開走怎么樣?” 阿魏說:“我不會騎車啊?!?/br> 陸英說:“你不敢咯?!?/br> 阿魏無言,想了想說:“你想騎車喔?” 陸英說想。陸英想的事,就是阿魏要做的事。他們偷走了那輛摩托,把車開出去的時候,在田埂下撒尿的男人褲子都還沒拉好,呼喊著追上去。他們大笑著,把車歪歪扭扭地開遠了。 摩托車穿梭在參天大樹之間的柏油馬路上,風迎面撲來,陸英抱著阿魏的腰,探出頭來說:“我們像在電影里!” 阿魏耳朵里灌了呼呼的風,聽不清,問:“乜嘢?” 陸英揪著他的耳朵,大喊:“傻仔,我鐘意你呀!” 阿魏抿唇笑,故作不解地說:“乜嘢,乜嘢???” “Je t'aime!” 阿魏還不懂法語,卻猜到了這是什么意思。 他們恐懼,犯下罪惡,不知道未來,依然充滿了愛,只有對彼此的想握住一刻也不松手的愛。 他們那樣壞,又那樣純真,像落在棕櫚葉尖上的上帝的淚珠。如果上帝有淚。 彎道下坡,剛掌握平衡技巧的阿魏沒收住油門,連人帶車摔倒在地上。陸英摔破了膝蓋與肘關節,卻只是傻兮兮地笑,“你看,遭報應了?!?/br> “陸英?!卑⑽乎酒鹈碱^。 陸英表情變得難看,眼尾紅紅的,“阿魏,快到西貢了?!?/br> “冇啊,還未到大叻?!?/br> 晚上,他們進入大叻境內。摔了兩次的摩托車身的漆上面都是重重的擦刮痕跡,阿魏把它丟在了前面就有一間修車店的路上。 陸英在附近的商店買了兩支雪糕,遞給阿魏一支,神秘兮兮地說:“我看到一個好地方?!?/br> 阿魏用牙齒撕開雪糕的包裝袋,以挑眉代替詢問。 他們走了很遠的路,經過大叻博物館,來到陸英在商店看到的招貼廣告上的地方。 外觀看上去像是一座米白色的法式宮殿,有幾十級臺階,臺階旁邊兩顆柏樹聳立著。 陸英說:“我們今晚就睡這里?!?/br> 阿魏說:“看起來很貴?!?/br> “就要住這里?!标懹詻Q地說。 他們都知道,今晚是這場冒險的最后一晚,明天就要去西貢了。 走進酒店,仿佛走進黃銅色的舞會,水晶燈懸在高高的天花板上,廳里擺放著紅絲絨的椅子,電話是古董轉盤式的,桌上放著一株漂亮的紅掌。 陸英已經很有沒有看見這樣的地方了,新奇地打量著。有兩位東方面孔的青年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陸英注視他們,輕聲說:“看起來不像越南人,而且你看,抹了發油那個是不是很靚?” 阿魏抬手覆上她的側臉,將她的腦袋轉過來。她疑惑地說:“你講啊?!?/br> 他不出聲,她渾不在意地拂開了他的手。 他們胡亂填寫了身份名字,在前臺小姐手里拿到鑰匙。 穿過打了蠟的木地板鋪就的窄長廊,每走兩步,就能看見墻壁上掛著黃銅浮雕掛鏡,陸英在鏡子里看見自己,也看見阿魏。 走上寬闊的旋轉的樓梯,來到房間門口,陸英迫不及待地打開門,充進房間,還未打量室內陳設,就一下子撲在了床上。床墊得很高,很柔軟,床頭懸了帷幔,拉攏來是圓形的,她記得小時候阿姊的臥房就有這個設計。 想到阿姊,她的心沉了下去。 忽然,背上一沉,阿魏壓了上來。 “重呀,傻仔?!标懹⑧咧φf。 阿魏倒在旁邊,把陸英拉過來,讓她抱著自己。 “乜嘢?”她拿鼻尖去掃他的臉。 阿魏扣住她的后腦勺,讓她的頭埋在自己頸窩里。床頭柜上的臺燈透過墨綠的燈光發出微弱的光。他說:“今晚只準看著我?!?/br> 陸英失笑,“只準看著你?” “你只能看著我?!卑⑽赫f著,突然翻身撐在上。 陰影籠罩著她,她看著那雙漂亮的眼睛,說:“我只看你,阿魏?!?/br> 預計之中的吻沒有落下,阿魏說:“我去拿船票?!?/br> 阿魏穿著他那兩天沒洗的連帽衫走到大街上,搭上一輛黃包車。從河內出發之前,班長說了一個地址。他循著記憶里的地址,來到一間賣糧食的店門口。 表面看起來是賣米賣油的,其實是幫人換假身份、偷渡的地方。 阿魏進去,看見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坐在柜臺后打算盤。阿魏先說了暗語。男人眼神微變,問:“你是康的小子?!薄翱怠笔谴a頭班長的名字。 阿魏說:“我來拿船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