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件慘不忍睹的事件發生之后，白晴明驚訝地發覺，眼前的場景又變換成了一個新的地點，視野的盡頭是滿目的落葉，而安倍晴明正拿著一個掃帚，慢慢地將鮮紅似火的楓葉收攏到一起，提著撮箕的小紙人屁顛屁顛地跑過來，殷勤地將落葉倒進垃圾桶里。

    一聲輕微的脆響在上方響起。

    晴明微微一愣，就看見一根黑色的落羽從半空中飄蕩下來。

    “大天狗？”他抬起頭往上看去。

    這是一片茂盛的楓林，層林盡染，石上流霞，唯獨一點白色矗立其中。大天狗就站在晴明斜斜的前上方。晴明剛好可以看見他弧度優雅的下巴——可等大天狗一低頭，處于意識空間的白晴明就忍不住笑了。

    好慘烈的一個黑眼圈。

    回憶中的安倍晴明也忍不住發出了可疑的吭哧聲。

    站在樹梢上的大天狗忍了又忍，最終忍無可忍地指摘道：“……這不是你干的好事嗎？！”

    是的，之前安倍晴明將大天狗拖下來喝酒，最后困的想睡，然而酒意上頭的大天狗卻是一個愛逼逼的大話嘮子，在三番五次地將晴明弄醒之后，晴明忍無可忍地給了他一圈——大天狗幾乎被這一拳給驚呆了。

    你還記得你的設定嗎？

    你是個身體孱弱的，必須馭使式神的陰陽師??！

    不，大天狗并不會被這一拳打倒的，雖然嚴格來說，他體質似乎也不能算多好。但這個不能算多好是嚴格按照妖怪的標準來的。即便大天狗飛翔的時候從來都不是靠著背后的那對黑色翅膀，但他也得遵循有翼一族的基本規則，骨頭中空，體重輕——換而言之，他是法系的妖怪，真的不擅長拳拳到rou的搏斗。

    但強過一個人類還是沒問題的。

    大天狗自信滿滿地想。

    而后果……好吧，現在的白晴明還能看到完整的安倍晴明，然而大天狗的狀態顯然不怎么好——雖然他并不清楚，那次戰斗已經發生多久了，距離現在已經幾天了，但可以肯定的是，以妖怪的身軀，大天狗的傷仍舊沒有痊愈，那深深的黑眼圈就出賣了他。

    “好吧，我不笑?！鼻缑骱輿]有誠意地安撫道，“你今天來還是要挑戰我嗎？”

    大天狗表情陰晴不定了好一會兒。

    白晴明很懷疑這一刻，大天狗是很想甩一個羽刃風暴下來的。

    但片刻之后，大天狗竟然將這個被人類胖揍的奇恥大辱忍了下來，正了正面容，露出幾分鄭重來：“人類最強陰陽師，果然名不虛傳……”說完這句話，他面色復雜地瞥了一眼安倍晴明，咬了咬牙，從樹上飄下來。

    大天狗單膝跪在晴明身前。

    “我……安倍晴明你打敗了我，所以……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式神了?！?/br>
    晴明啞然：“你認真的嗎？”

    “我從來不會用這種事情開玩笑?！贝筇旃犯杏X到自己深深地被侮辱了。

    “我不是說這個?！鼻缑鳠o奈地擺擺手，“我是問你，你真的是因為只是被我打敗了，就主動地想要做我的式神嗎？”

    難道不是這樣的嗎？

    大天狗的表情明擺著顯露著這樣的意思，當然，他會這么想也沒錯，畢竟打敗強大的妖怪然后收服它們成為式神，這已經是陰陽師們心照不宣的常規了。半晌，大天狗似乎自己想明白了什么，勃然大怒：“你難道覺得，我還不配成為你的式神嗎？”

    “我絕無此意?！?/br>
    大天狗非常不甘心地又強調道：“我絕不是那些土雞瓦狗們可以類比的，我很有用的?！?/br>
    “嗯嗯?！?/br>
    “我是真的很有用的?！?/br>
    ……說真的，你老強調這句話，是會叫人想歪的。

    白晴明已經想歪了，安倍晴明似乎也沒能正直到哪里去，好在非喝醉狀態下的他，還是有點理智的，咳嗽一聲：“我也沒有嫌棄你，只是……”他為難了一會兒，“大部分妖怪哪怕是被打敗了，也并不會主動地締結契約成為式神的吧?！?/br>
    “我不一樣?！贝筇旃钒寥坏?。

    不不不。

    他并沒有在夸你。

    大天狗義正辭嚴地回答：“你比我強……我聽你的?！?/br>
    晴明這才反應過來，大天狗是當著他的面踐行他的“弱者服從強者”的理論，之所以他還有些不甘心，大約只是覺得自己還沒有來得及使出真本事來，輸的憋屈。然而，即便如此，大天狗仍然是“服輸”的，才主動過來愿意成為式神的。

    晴明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我還以為，你是欣賞我本人啊?！?/br>
    大天狗繃著臉不說話。

    “如果只是這樣的話，我是絕對不會收服你做式神的哦?！鼻缑魑⑿ζ饋?，卻說出了堅定而不容置疑地話語，“這并不是看不起你，但是我并不需要一個，并不是因為認可我而追隨我的式神……這樣的錯誤，我已經犯的太多了?！?/br>
    “安倍晴明你給我站住——！”

    然而晴明根本沒有回頭的打算，他只是提著掃帚，慢慢往回走。大天狗不甘心地追了過來，試圖抓住晴明，然而晴明地閃開了，他苦惱地回望一眼大天狗，嘆息道：“看來你是不會輕易放棄了……算了，你先跟我來吧?！?/br>
    大天狗不高興地哼了一聲。

    但最后還是，乖乖地跟著晴明身后。

    ……

    ……

    晴明的宅院比想象中的要空蕩蕩許多。

    白晴明曾經聽聞，他后來收服的式神，實際上都是安倍晴明過去的式神，只是不知道后來發生了什么，以至于安倍晴明扯斷了它們的契約，而留在京都的式神們也全都喪失了記憶。按理說，安倍晴明的式神絕對是不少的——但他的宅院里也太孤寂了，空空蕩蕩，甚至還有從廊道里吹來的寒風，沒有人聲。

    “晴明大人早安?！?/br>
    這是白晴明唯一看到的晴明的式神。

    ……竟然是首無。

    首無歪著頭（這個形容真的沒錯），好奇地看了一眼晴明身后的大天狗，問道：“晴明大人，這個妖怪是……”

    大概是大天狗心情不太好，或者他一直就是這種多少有些討打的態度，當時，大天狗就冷冷道：“以后我會成為安倍晴明的最強式神?！?/br>
    首無：“……”

    首無：“這家伙誰啊，說的話怎么這么教人火大？”

    大天狗一點也沒意識到自己有什么問題，還在那兒火上澆油：“因為我有這樣的實力?！毖韵轮?，就是看不起首無的實力了。

    白晴明哭笑不得。

    首無當時就炸了，質問道：“哼，晴明大人可是說過，沒有最強的式神，每一個式神都有自己擅長的領域的?！笔谉o即便生氣，也狡猾地沒有把話說透，留了一點余地和陷阱。

    然而大天狗一點也沒意識到地踩進去了：“無論哪一方面，我都是最強?！?/br>
    ……他就半點都沒想起來幾天前被晴明胖揍的經歷么？說起來，大天狗后來那么追求力量，說不定也是在這個時候受到了刺激后產生的想法。還在白晴明思索著某些可能的時候，首無已經跳起來：“哪個方面都是？那我們來比試比試！”

    “好?！贝筇旃穳焊筒挥X得這有什么問題。

    這下，即便是安倍晴明也好奇地走不開了。

    白晴明也在默默衡量這兩個妖怪之間的戰斗力，論各方面素質，無疑是大天狗更勝一籌，但首無單項攻擊很強，大天狗的防御較弱，如果被首無的虛無擊中了，也夠大天狗喝一壺的了。那么，現在就是比拼誰先搶到先手了么——

    首無：“那么第一場比試……用頭跳皮筋?！?/br>
    他雙手將紅色的繩子一拉，腦袋就歡快地在繩索之間蹦來蹦去。

    大天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