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因為電磁學是當前最紅火的科研方向，隔壁實驗室一樣在著手研究。

    “我記得他，”夏爾隱約回憶起了他在實驗室的時候、隔壁經常來串門的人，“叫沃拉斯頓，是吧？”

    “就是他?！狈ɡ诳隙?，繼續往下說。

    事情到這里還很正常。但接下來就不太妙了——

    因為法拉第第一個把結果做了出來。那時候戴維還在諾丁漢的某座鄉間莊園里休假，而晚幾天提交就有可能被人搶占先機(科學研究中，第一個發現者才有價值)，所以他問過幾個學院里的朋友、得到一致同意后，決定不經過戴維、馬上就提交論文。

    這本來是應急之計，法拉第之后也寫了信給戴維解釋。但后者得知后，對此表現出了一種相當微妙的態度——

    先是沒有回信，然后態度冷淡；再然后，整個皇家學會內部風傳，說法拉第剽竊了沃拉斯頓的研究成果。

    “我知道你沒有?！毕臓柡V定道。就以法拉第死心眼的個性，他用那么多金子以及拍著胸脯的保證都不能讓對方同意立刻跳槽，那怎么可能做這種事？

    “非常感謝你的信任?！狈ɡ谶@么回答。但顯然，這種流言依舊讓他非常憤怒?！斑@事出來之后，我向沃拉斯頓展示了我的全部工作。他也承認，我的思路和他完全不同。戴維也知道這個。只要戴維愿意出面澄清，流言就會不攻自破；但……”

    法拉第臉色漲紅，鼻翼微微翕張著，沒繼續說下去。

    但夏爾明白了。

    戴維是皇家學會的會長，還能算法拉第的導師，絕對是個權威。只要他說一句愿意相信法拉第沒有剽竊，那什么流言都不是事情。

    可戴維就是不表態。問題就來了——

    “有誰知道你實驗的具體內容？”夏爾問。只有知道足夠多的細節，才能捏造一個能夠讓不知內情的人都信以為真的流言。既然沃拉斯頓都承認法拉第的實驗和他的不同，那剩下的不就只有……

    戴維？

    這人捏造了流言中傷法拉第，只因為法拉第做出了他沒做出的實驗！

    法拉第看得出，夏爾已經猜出了正確的答案?！拔蚁肽阒懒??！彼@么說。當憤怒的情緒過去之后，他只覺得悲哀?！拔也辉敢庀嘈潘室獠蛔屛疫x上學會會員，我不愿意相信是他故意放出那種謠言，但是……”他似乎說不下去了，又道：“我不知道戴維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在他當上皇家學會會長之前，明明不是……”

    事實鐵板釘釘，就不用再給戴維找借口了，夏爾在心里幫對方補上。不過這話太戳心窩子，他決定不說出來補刀?！八阅阍敢膺^來了？不管怎么說，我的態度就和之前一樣。但現在，照我的建議，你該先休息一陣子，再來考慮別的?！彼\懇道。

    “多謝?！狈ɡ邳c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暗掖饝^的事情，我就會做到?！?/br>
    好嘛，這也是個工作狂！

    夏爾注視著法拉第，一時間沒說話。

    戴維現在是英國皇家學會會長，而這職務是終身制；法拉第再在那里待下去，情況只會越來越糟糕。這時候來巴黎做研究絕對是個好得多的選擇，因為無論是氛圍還是人緣，巴黎分分鐘把倫敦甩開N條街。

    這么說起來，全巴黎最適合法拉第呆的地方，很明顯就是……

    “但我今天沒在你這里看到實驗室?！狈ɡ谠噲D轉移話題，讓氣氛輕松一點，“你這是打算現造一個嗎？”

    “不是現造一個，是現找一個?！毕臓柣剡^神來，“你來得正好——再過兩天，我和人約好了去法蘭西科學院，你也一起吧?！?/br>
    “……法蘭西科學院？”法拉第瞬間就震驚了。會不會太快了一點??？

    夏爾看法拉第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又補充道：“確切地說，我想要你去的是個實驗室，就在那附近?！?/br>
    “這聽起來不錯?！狈ɡ谒闪丝跉?。雖然夏爾不介意他的出身——貧窮、知識基本靠自學——但這并不代表著其他人也一樣。而他是自尊心很強的人，不想拂了夏爾好意，也不想委屈自己的原則。

    “你不用擔心，因為我相信，實驗室的主人你肯定聽說過——安德烈·安培?！毕臓栁⑿?，故意把這話留到了最后。

    法拉第的表情變成了驚掉下巴?！啊阏f真的？”他半晌才確定夏爾說的人就是他常在論文署名上看到的那個金光閃閃的名字，“我的確聽過，而且如雷貫耳。但是……安培……”

    他什么話都說不出了。這么著名的物理學家能看中他？真的不會重演戴維的悲劇嗎？他原本只是想做電磁學研究，但絕對沒想到可以和安培這樣的人一起研究??！至少不是一開始就是！

    “如果你是在擔心他的反應的話，那大可不必?！毕臓栃Σ[瞇地向法拉第攤手?！拔铱梢杂梦业娜考耶敱ＷC，只要你向他證明你的能力勝過其他所有人，他一定會高興到發瘋的！所以，如果你一定要擔心什么，就擔心你自己的實驗才能可不可以讓他滿意吧！”

    法拉第一瞬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不是自卑，不是懷疑，而是驚喜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