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朗臺伯爵閣下_分節閱讀_14
只是紀堯姆第一次做這種事,于心有愧,還多退了百分之五十。這原本不在計劃中,但后來追加的三千桶讓他不得不這么做。 至于毀約的原因嘛,十分簡單。第一,數量不夠;第二,定價偏高。他們需要一萬五千桶葡萄酒,差一桶都不行;那還不如把買貴了的酒退了,再去買些質量差不多、但價格更低的酒。 “能換成現錢就換成現錢?!毕臓栒f。他其實就是這個目的,拿在手里的金子更有利于他的計劃實現?!耙阅ǖ膬r格,不愁買不到酒?!?/br> 這個紀堯姆當然知道。 因為他之前慣常的做法是,用相對高的進貨價保證相對穩定的進貨渠道。這么做的優點是穩定,缺點是掙得慢;萬一遇到酒價大跌,就是虧大發的節奏。 不過到目前為止,還沒出現最糟的情況。而夏爾的做法,無疑是主動地把他們家推到了風口浪尖上。要么乘著浪頭達到更高的地方,要么被打到深淵里,只能粉身碎骨。 這些念頭已經糾纏了紀堯姆一整個晚上,讓他根本沒睡好?!百I酒要看行情。比如說,一百法郎一桶,已經算很不錯的價格了吧?買個幾千桶還有可能,但想要這一萬五千桶都能這么買,基本不可能?!彼赋鰜?,“而且你之前從沒離開過巴黎?!?/br> 言下之意,內地人生地不熟,那到底要怎么把這么多酒搞定?但紀堯姆從小到大都舍不得對兒子說一句重話,所以就算這時候,依舊表達得很含蓄。 “您只是在擔心我?!毕臓栠@么回答?!拔乙仓?,這是在冒險。但我要請求您的信任,請您給予我一次機會,證明我自己。畢竟我們都姓葛朗臺,不是嗎?” 紀堯姆臉色緩了緩。正因為他堅信兒子絕不會讓葛朗臺這個姓氏蒙羞,他才放心把許多事交給兒子。就算夏爾出人意料地簽了一萬五千桶的協議,他也從未想過夏爾會蓄意讓家里破產?!罢f什么傻話,”他拍了拍夏爾的肩膀,“沒人比我更清楚這件事了?!?/br> “是我說錯了話?!毕臓枏纳迫缌??!拔蚁脒@件事不久之后就該傳開,您要不要考慮暫時離開巴黎避風頭?” 這正是紀堯姆目前最關心的事情之一。以他的看法,違約這種行為實在不好,就算是按照合同賠了錢也一樣。如果這時候能離開巴黎,那當然再好不過。 夏爾一看老爹的臉色,就知道自己抓住了軟肋?!澳梢匝刂{河南下,度度假,散散心,享受一下燦爛的陽光和薰衣草的清香。如果您愿意帶上您的印章,說不定還能在阿爾薩斯或者羅納河谷收到更合適的葡萄酒呢?!?/br> 雖然知道時機不適宜,但紀堯姆還是被這俏皮話逗樂了?!澳氵@什么意思?就算合同上簽的是你的名字,難道你爸爸我就會坐視不管了嗎?” 于是兩人在這件事上達成了初步共識。紀堯姆的路線偏向法國東部,而夏爾偏向法國西部;每隔一段時間派遣信差交換消息。至于巴黎事務,該請假的請假該暫停的暫停,反正還有經紀人和公證人頂著。 “看起來要麻煩洛甘和蘇歇了?!奔o堯姆這么說的時候頗為愧疚。 夏爾沒對此發表意見。因為他一開始就覺得這兩人很可疑,直到現在也沒擺脫這種印象。但不管是不是他先入為主,公爵新增加的三千桶酒讓他意外地提前解決了這件事——借錢買葡萄酒,合約已簽;現在約定作廢,不管洛甘和蘇歇想動什么手腳,都注定了不可能。 這么說起來,不管事情最后能不能成,他現在都該感謝公爵才是。換做是平時,想勸說紀堯姆主動毀約可不那么容易! 因為夏爾老早就開始為這件事做準備,分分鐘可以走人。所以當父子倆優哉游哉地出了巴黎城好幾天后,其他相關人員才堪堪回過味來。 什么?夏爾真成了葡萄酒特供商? 什么?紀堯姆竟然也有主動毀約的時候? 什么?葛朗臺父子倆都出門去長途旅行了? ……這發展不太對吧?難道正常情況不該是紀堯姆求爺爺告奶奶地借錢買酒、或者是找人買酒嗎?現在這情況,是破罐子破摔,還是他們原先都低估了葛朗臺家的實力? 眾說紛紜,莫衷一是。憤怒和跳腳的人大有所在,反應最平淡的當屬維克托。在夏爾和斐迪南簽約的時候,他依舊和紀堯姆站一塊,因此認識了來找夏爾的阿爾豐斯。當別人都只是在猜測的時候,他早已經通過阿爾豐斯這條渠道,旁敲側擊地確定了消息。 缺錢,但就是不借錢?缺酒,但還是要毀約? 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反正維克托發現,他對夏爾的興趣越來越大了。 ☆、第章 從巴黎出城往西南,經過埃夫里和埃唐普之后,再走過差不多和之前相當的距離,就能達到位于盧瓦爾河最北邊上的奧爾良。 這是一座古老溫和的城市。換做是以前的夏爾,關心的大概只有城里理發師的技藝高低以及下榻旅館的舒適與否,也許會分一點點注意力給殉難廣場上的圣女貞德雕像。而現在,他扮演著一個優哉游哉的旅客,關注的卻和普通旅客大不相同—— 他一路到達奧爾良,全程都讓安托萬把好馬車、挑著正在修建的巴黎奧爾良鐵路沿線走。這讓安托萬十分迷惑,因為以前一貫待在馬車里不露頭的夏爾不僅挑了條崎嶇不平的路,還時不時地停下來看兩眼,偶爾還會讓他去打聽工程的進度…… 以前那個一點苦都吃不得的小少爺呢?以前那個怕潮濕的水氣弄壞發型的小少爺呢?以前那個除了上流社會流行的打發時間的方式其他什么都沒學的小少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