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章:夫人和先生
“秋,你主子到底怎么回事?” “秋不明白夫人在說什么。少爺不是挺好的嗎?” 蘇云裳淡淡冷笑,“你在睜著眼睛說瞎話嗎?墨如陵現在這個情況叫挺好?” “夫人這是在關心少爺嗎?少爺知道了肯定會很高興的?!?/br> 秋一板一眼地站直著身體說。 蘇云裳氣結,“可以??!反正好不好的,都只有你們主仆倆自己清楚,就當我白問?!?/br> “夫人不用擔心,少爺現在的狀態挺好的。少爺搶救醒來后,的確有了點變化,不過醫生說,這種變化目前并沒有壞處。夫人不覺得少爺變得好相處多了嗎?” 墨如陵這個情況,叫好相處? 蘇云裳看著秋的樣子,宛如在看怪胎。 不過隨后她又懊惱地發現,對于秋這個本身就是個怪胎的人來說,墨如陵想來不管變成什么樣,那都是好相處的吧。 “他的手?” “少爺的左手從肩膀往下,都已經截除?!?/br> 從秋的嘴巴里,再度證實墨如陵的那條左臂,果然是沒保住,蘇云裳的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起來。 “這里是哪?”蘇云裳問。 其實沒指望他會回答,但是秋卻一點遲疑也沒有就說了。 “法國南部。離馬賽不遠的一個古堡?!?/br> “咦?你怎么肯告訴我這些,你就不怕我知道了,醞釀逃跑計劃?” “夫人您想多了。您現在這個情況,除了養胎,您哪里也去不了,不管是為了您自己的身體,還是您肚子里的小少爺,您都最好在家里待著?!?/br> “不是為了拘禁您,或者控制您,而是您自己顯然不知道,為了保住您和肚子里的孩子,少爺付出了多少心血和代價?!?/br> 蘇云裳沉默了下,沒吭聲。 “少爺的手,這兩個月內,還必須陸續接受好幾次的手術。要保證他的左肩截肢處的血管,不要萎縮干癟,方便以后再做假肢手術的時候,不會令得定做的假肢,不合用?!?/br> “您和少爺的受傷,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是少爺本可以逃跑,但是卻留在了當場,為了誰,夫人心中也該有數?!?/br> “秋不敢讓夫人對少爺心存感激,但也希望夫人看在少爺的情況,存在無數惡化的可能下,能盡量不要刺激他的情緒?!?/br> “不是躺在床上的人,就代表比站著的人虛弱。秋只能說,少爺的情況,比夫人您所想的要嚴重的多?!?/br> 說完,秋就想要轉身離開。 卻被蘇云裳叫住,“等一下。我問你,那條狼的病毒,是不是有什么其他問題?” 秋的背影一怔。 沒有回過頭來,卻還是回了一句,“是,非常不好?!?/br> 到底是怎么個不好,秋也沒說,就已經走出去了。 蘇云裳卻像是被人,抽走了剩余地力氣一樣的,癱在了床上。 閉上了眼睛,覺得滿心都是疲憊。 沒多久,床邊又坐回了人。 一只冰冷的手,伸入被子下面,握住了蘇云裳的一只手,“云裳,你怎么了?累了還是困了?” 蘇云裳睜開眼睛,看著他一臉的關切,心里還是滿滿的不習慣。 卻沒有再給他什么冷臉。 “怎么又進來了?” “我來陪你??!姜嫂不是都說,白天我不在家,你醒了后,沒見到我,失望了好久?,F在你好不容易睡醒了,我不陪你一會兒怎么行?” 姜嫂是那么和他說的? 蘇云裳已經無力去解釋了。 “現在幾點了?你吃飯了嗎?” 她也不知道她為什么要這么問他,可能是因為這個人的手,竟然比她的還有冰冷的關系吧。 墨如陵聽她關心他吃沒吃飯,嘴角高興的那弧度,都快要翹上天了! “晚上7點多。還早。你餓了嗎?我陪你一起吃??!” “聽姜嫂說,你白天就喝了兩小碗米湯,晚上我讓她弄了點營養的米糊,放了點魚片進去熬的,雖然還是沒什么油水,不過肯定比光喝米湯好一點?!?/br> “你現在想吃了不?” 蘇云裳微微點了點頭,“吃點吧!” “好!”墨如陵很高興,也不喊姜嫂,直接走到門口,不一會兒,就把一個小推車給推進來了。 上面滿滿都是毛巾啊,湯盅啊,漱口杯啊什么的。 他不是想要親手服侍她吧? 蘇云裳心里剛這么閃過這個念頭,就見墨如陵果然拿了還冒著熱氣的毛巾,要過來給她敷臉。 蘇云裳躺在床上,也無處可閃躲,只得趕忙嘴巴阻止,“等下,墨如陵,你別弄,讓,讓姜嫂進來照顧我吧!” “怎么了?你怕我照顧不好你??!放心吧,姜嫂沒來之前,一直都是我在給你擦身體,照顧你的?!?/br> “雖然一開始我做到不好,笨手笨腳的,不過現在我已經做的很熟練了,一定不會讓你感覺到不舒服的?!?/br> 說著,不等蘇云裳,露出更多驚訝的表情,那熱烘烘地毛巾,就已經輕柔地覆蓋到了她的臉上。 先捂一捂,把她的臉捂暖,感覺到毛孔都張開,皮膚也不再緊巴巴的,墨如陵就開始輕柔的擦拭起了她的臉。 從額頭往下,眼窩的時候,力道格外的柔和,準確地避開了眼球等不能受力的部位。 最后翻個面,還把她的脖子耳后,也跟著一起擦拭了一番。 的確動手嫻熟的,讓人一點都感覺不到不舒服不說,反而相當的享受。 比之之前在直升飛機上,喂口水,都把水全灌進她脖子,和衣服里的那個墨如陵來說,眼前這個墨如陵,簡直像開了掛一樣。 以至于蘇云裳都看傻了。 就著他送到嘴邊的漱口水,又漱了口后,才算回過神。 “你,你用不著做這些,還是讓姜嫂進來吧!” “為什么?你覺得我哪里做的不好?我可以改進!姜嫂也是我讓她這么照顧你的!你覺得她做的比我好嗎?” “不是,我是說,你不是進來陪我吃飯的嗎?既然這樣,我們就一起吃吧,不然你先喂完我吃了,一會兒就該讓我看著你吃飯了,多沒趣?” 墨如陵似乎想了下,覺得也挺有道理的。 便點了點頭,“也是。那我叫她進來?!?/br> 蘇云裳總算暗暗松了口氣。 姜嫂進來后,很快的就把床,調節好,讓蘇云裳可以斜靠著,半坐著的和墨如陵面對面。 一個近乎醫院的那種床的小桌板,兩倍大的大桌板,就這么從床尾被翻了過來。 姜嫂手腳麻利地把所有的東西,都放到了大桌板上。 蘇云裳可以清楚地看到涇渭分明的兩種飯菜。 她的自然是米糊和一種白乎乎的水。 而墨如陵的飯菜,卻也不是她以為中的色香味俱全的東西。 竟然是黑乎乎的藥湯,以及同樣清淡的米粥之類的東西。 “你,你這么就吃這個?” 話說了一半,蘇云裳就吞了回去,想到自己真是傻了。 她現在是病人,墨如陵又何嘗不也是半殘廢的傷患? 那藥湯光是聞著味,就知道絕對不能好喝到哪里去,她好歹只是虛弱,喝點迷糊米湯的,過上幾天怕是就能正常進食了。 不知道墨如陵這個湯藥要喝多久。 “嗯,西醫那群狗屁的專家,一個個的非讓我住院,進行血液置換和透析?!?/br> “還是我們唐國的中醫管用,弄了個方子過來,這幾天喝著,比西醫那些管用的多。傷口恢復的也不錯。你不用擔心,過陣子就能完全好了?!?/br> “換血?” 蘇云裳喃喃地看著他。 嚴重到這樣的地步嗎?竟然需要換血? 那條懷著孕的母狼,到底身上攜帶了什么樣的毒素,都已經截了一條胳膊,注射了疫苗和血清還不夠,還要透析換血? “你別急,我不聽他們的,你看我現在不是沒事嗎?快吃東西,姜嫂,你愣著做什么,趕緊喂夫人吃??!” 墨如陵面不改色的,端起那碗黑乎乎的藥湯,一口就喝完后,發現蘇云裳還宛如發呆一樣的看著他,趕緊就沖著姜嫂,使了個眼色。 姜嫂連忙端起碗,拿起勺子,“夫人,先生說的對,您自己現在還虛著呢,可不能餓著,趕緊吃點?!?/br> 蘇云裳就這么含著復雜的心情,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姜嫂喂過來的迷糊,什么味也沒嘗出來。 看著他一直都是一只手,喝藥、舀粥,一派從容優雅的樣子,她的心里就有一種說不出的煩躁。 不該是這樣的! 這算是什么? 明明是他活該,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要不是他,不放棄地找他們的麻煩,還不惜萬里的綁架她,他們兩人都不會落到今天這樣的地步。 穆建勛不會人不人,鬼不鬼的。 墨如陵他自己也不會,變成一個斷臂的殘廢。 她不該對他心生同情。 他這樣的人,有什么可同情的? 便是手腳都斷了,只能癱瘓在床上,也多的是人一輩子可以伺候他。 可話是這么說,那股子聚集在了心口,怎么也驅散不去的唏噓,還是影響了她。 好不容易吃完了晚飯,蘇云裳已經覺得她徹底,沒了說話的心情。 “我累了!想睡了。你們也早點休息吧!出去前,幫我把所有的燈都關掉?!?/br> “云裳?” 墨如陵擔心地看她。 蘇云裳卻避開了他的目光。 她想也許她這一輩子,也不會習慣墨如陵用這樣的目光看她了。 “先生,夫人現在身體虛,可能是真的累壞了?!?/br> 姜嫂看著他們倆,她也不傻,雖然之前蘇云裳一直昏迷中,她不知道這對夫妻,其實完全不是夫妻。 還以為他們真的伉儷情深。 可今天夫人醒過來后,并沒有表露出多么想念和擔心先生的樣子時,她就心里已經起了嘀咕。 現在這頓氣氛古怪的晚飯,就更加確定了她的猜測。 這對小夫妻,怕是有著什么不小的心結。 主要的問題是出在夫人對先生的態度上,十分的生硬、疏離,似乎淡淡中還透著幾分憤怒和仇恨的樣子。 可再看吧,又覺得她的眼神里,偶然還會不經意流露出惋惜的樣子。 又不像是全然無情的樣子。 可這到底是怎么了呢? 莫不是先生做了什么,傷了夫人心的事情? 男人嘛,能讓女人這樣又恨又怒,恨不得不多看他一眼的樣子,無非就是犯了感情上背叛的錯誤。 可再看先生的樣子,又實在不像是背叛了夫人的樣子。 那看夫人的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夫人沒醒的時候,先生幾乎只要有時間,都是一直坐在離夫人不遠的床邊,在那靜靜地看著夫人,一看就是大半天功夫。 這絕對不是做戲,就能做出來的。 何況她不過是個剛來幾天的保姆,先生可沒有必要在她面前,表演這樣的情深意切來。 那這小兩口到底是怎么了? 姜嫂心里其實是已經偏向了墨如陵的。 覺得做男人能到先生這樣的程度,已經是一個女人最大的福氣了。 這樣優秀俊美的先生,年紀輕輕地,為了救夫人,不惜自己以身喂狼,說句難聽話,這個世道上,發誓白頭偕老的夫妻很多,幾個能做到危難關頭不拋棄的? 先生都這樣了,夫人居然沒有一句軟話不說,還這么淡淡的。 在姜嫂的眼里,蘇云裳這位夫人,未免也太冷情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