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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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與愿違”這個詞仿佛時刻出現在雷亞諾的身上。當他帶領眾人從灰鶴莊園出來,即將踏上通往城外的大道時,卻見到另有一匹載著從宮中帶急令而來的使者。使者見到雷亞諾便是疾奔。 頓時,雷亞諾腦中有了不祥的預感。 “出什么事了?”他沒等對方開口,急問道。 “是坎伯爾伯爵,希望殿下盡快回宮去?!奔幢闶拐弑M可能使用不那么激烈的用詞,他不想惹惱雷亞諾已經足夠煩躁的心。 但雷亞諾早已從他慌張猶豫的眼神中明白。 “是父王的狀況惡化了嗎?” 他邊問邊拉緊韁繩,自己的愛馬也感受到主人的不安,不斷踩踏著前蹄。使者無法再做隱瞞,點頭并肯定雷亞諾的猜測。 “該死!” 雷亞諾拉回馬頭,狠狠瞪著那條可以通往莫迪郡的大道盡頭。他怎能在這個時候放棄追趕,讓那個人沒有對他解釋,也無審問就輕易逃離了呢。 但是,他也無法放下自己父親的危急時刻?,F在父親的床前,唯有他才能安慰與稍緩病痛折磨。若是他在此刻離開,不敢想象父親還能堅持多久。 “我回去?!崩讈喼Z拉轉回馬頭,又吩咐身邊的兩人代替他急趕向莫迪郡。要他們勢必將莫迪家的馬車追到,并且將人帶回。 “……不論何種辦法。立刻、馬上帶人回來!” “是公爵大人一家,還是……” “就賽迪爾一個?!?/br> 雷亞諾不愿再牽扯更多。丟下指令,朝著宮內疾奔而去。被吩咐的兩人也片刻不敢耽擱,帶著使命駕馬朝著與雷亞諾相反的方向狂奔。 已經耽擱一日的路程,要趕上同樣駕馬的一隊人還是頗為困難。所幸的是,金斯特公爵身患重疾,只怕不太能適應過于快速顛簸的奔波。兩位侍從也即使者,只希望那一行人能多照顧公爵大人的身體,路程中多停歇。好讓他們的任務能更順利些。畢竟,他們親眼所見自己主子從未有過這般激憤與暴躁,沒人懷疑這僅僅是年輕人一時的沖動。 就連宮中的侍從與侍衛們同樣能感受到雷亞諾的怒氣。他重重踏著沉重又焦急的腳步從走廊經過。在王的寢室外,將自己的佩劍與披風一股腦地拋給坎伯爾伯爵。沒等坎伯爾伯爵說什么,雷亞諾已進門站到費亞德的床頭。 一路上的不發一言,臉上緊繃地如同石刻,在看到費亞德滿臉痛苦與衰弱,他終是止不住落下淚來。 “父王,你能聽見我說話嗎?”他一把抹掉臉上的水跡,大聲呼喚,“我會把那個傷害你的人追回來。我要問他為何要這么折磨你?!?/br> 深陷在潔白被毯中的費亞德聽見雷亞諾的聲音,虛弱地睜開一半眼瞼,無力與自己的愛子對話。 “御醫呢?” 雷亞諾想讓醫生用些什么方法可以使自己父親說話,但御醫也是無能為力。 “殿下,陛下傷勢太重。不僅僅是因為從馬上摔下的內傷與骨折??峙?,還有精神上的?!庇t似乎也很難解釋。單單是rou體上的傷害,總是有辦法醫治,但精神上的痛苦,外人又怎有辦法明白呢。 因為御醫的無能使得雷亞諾更煩躁,揮手即刻將人轟走,獨留下父子兩人。 他緊握著費亞德的手,心中的痛苦不比費亞德此時更深。 “父親,雖然我知道你很想念母親,但我不希望你現在就去找她。我還是想你留下,和我在一起?!彼昧ψе膭藕艽?。不知道被捏疼的痛感是否可以讓費亞德從病痛中清醒過來。如果可以,他愿意做個不孝子。 幸運的是,他并沒用太大力,費亞德已經將半開的眼瞼重新整個掙扎開來。并且,口中艱難地發出微弱說話聲。雷亞諾靠近過去,父子倆從未這般親密融洽過。 “你愛他?!?/br> 尤為清晰的吐字,沒有因為聲音的微弱而模糊。 “你真的愛他?!?/br> 仿佛為了讓雷亞諾不漏聽他的話,費亞德再一次重復。甚至,充滿病痛的臉上還帶有一絲不易察覺地笑。是無奈,也是放棄。 “誰?”雷亞諾以為這些都是自己的錯覺。 “賽迪爾?!闭f完,費亞德又合上眼,好像已經用盡所有的氣力。但緩了緩神,他又閉著眼說道,“到現在你還是不愿相信……他早就把……把種子埋在……埋進你的心里?!?/br> “不是的,絕對不是?!?/br> 雷亞諾猛烈搖晃自己的頭,柔軟的發混亂成一團。 “沒什么可否認的。孩子……愛,原本沒什么可恥的?!?/br> 突然,費亞德的口齒與眼神都清明許多。 “但是,你要明白,那個愛值不值得你去……” 這一次,費亞德沒有再在雷亞諾面前提起“妖魔”這個詞??峙逻@也算作是最后的仁慈,寬恕了那人,也饒過自己。 父子兩人緊抓的雙手被費亞德捏得更為緊實。 “父親,只要你好起來,其他什么我都不在乎。那個……那個人也同樣。他可以為了金斯特公爵傷害你,我同樣不會原諒他?!?/br> “放過他吧,也放過你自己?!?/br> 終于,費亞德還是露出最后的笑容。他依舊是那個寵愛自己孩子的慈父。 但這樣的勸說對雷亞諾來說太難接受??粗寫训馁M亞德,雷亞諾只會越加堅定。 那個已經逃跑的人,敢于傷害自己的王,卻不敢留下承認自己的罪。在雷亞諾看來就足夠定下那個人“背叛”的罪過。 出于自己職責,與對儲君盛怒之下的急命,兩位使者騎馬在寬闊的大道疾奔至各種高低不一與碎石子的小徑,再由潮濕泥濘的土路逐漸踏上修建平整的大道。最后,終于在一處平坦、路邊開著細碎不知明小花的道路旁,見到那輛擁有大家族紋章的黑色鑲金馬車緩緩而行。 當使者驅馬駛近一些,馬車旁跟隨的馬匹以及上面的騎者便注意到靠近過來的陌生人。 當然,那兩名使者對于莫迪家的人來說或許陌生,但對他們來說,跟隨馬車的其中兩匹駿馬上的人都是太過出名的人物。 “停下!停下!” 兩聲過于急促與命令的口吻使得護在馬車旁的人回頭警覺。馬車內傳出一聲細柔的女子聲音來問。馬車旁一位頗為俊朗又氣質不俗的男子,靠近車窗輕聲安慰道:“看著樣子,應該是宮中來的侍衛?!?/br> “哼,難道陛下還不愿放過我們嗎?”女子的冷哼立刻被另外一低沉微弱的聲音安撫下。 “妮莎,不用太過擔心?!?/br> “父親說的是?!辟澩嗽捄?,那名俊朗男子還是沒有放松警惕,隨身而帶的佩劍被他的手掌撫過,駕馬上前與兩名使者交涉。 “是卡斯德大人嗎?” 使者中的一人立刻認出上前來的騎馬人,另一人也沒放松觀望。即刻在馬車的另一側,看見另一位沒有言語,也未上前來的男子。不過,那人較于女子的容顏,與一頭秀麗柔美的過腰長發,太容易讓人誤以為是位善騎的女子。但那人銳利警惕的眼神疾望過來,兩名使者再無可能錯認人。 “正是在下?!笨ㄋ沟碌幕卮鹆⒖檀驍嗄莾扇说哪抗?,“兩位是宮內派來的嗎?” “大人,恕我們魯莽?!眱擅拐呙鎸ㄋ沟聲r,他曾經的盛名讓兩人不由得心虛,“但我們也是出于職責所在。因為我們奉命想要請賽迪爾大人回去?!?/br> “賽迪爾?”卡斯德回頭望了眼馬車一側,疑問,“你們奉誰的命?” “是殿下的意思?!?/br> “為何原因?” “這個……” 兩名使者皆不敢說出真相。畢竟,在這兩人看來,哪怕雷亞諾派出他隨身所有侍衛怕也是難以抵抗對方的反抗吧。更何況,雷亞諾身邊還有不少原本就是賽迪爾曾經帶過的手下。 “他早已向陛下請辭,不再擔任宮中之職。沒理由再回去。請你們回去告訴殿下,他已經成年且將成婚,早該斷奶了。別再糾纏以前那些虛無縹緲的感情?!笨ㄋ沟潞敛槐苤M之言讓兩名使者頗為尷尬。畢竟,宮中當值的無人不知那件白狐裘事件。 “但是,大人。殿下并非是為個人原因?!?/br> “那是為了什么?” 對方過于尖銳的態度與眼神讓使者為難,苦惱該如何執行雷亞諾的命令。即便隱瞞不成,難道要他們硬來不成?那終究是無法完成的任務啊。 兩人左右為難之際,身旁由遠及近傳來緩慢又富有節奏的馬蹄聲。 “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卡斯德?!币恢痹谟^望的賽迪爾終究上前來。他口中疑問,眼中卻是已經了解大半?!笆堑钕伦屇銈儊碚椅覇??” “正是。希望賽迪爾大人能明白我們的苦衷。隨我們回去?!?/br> “是殿下的任性讓兩位為難了?!辟惖蠣柕诺男θ?,親和溫柔的嗓音,皆使得兩名使者深深懷疑那名襲擊費亞德的兇手真的會是此人所為嗎?!暗?,畢竟我已經離開王廷?,F在只是普通平民身份,你們無需稱呼我大人?!?/br> 兩人以為賽迪爾的和善是可能突破的唯一可能,沒想他的后話又重重關上所有可能。 “當然,如果我只是作為一介平民,那宮中誰人都可以命令我?!彼臏厝岵淮砜梢匀萑桃磺械臒o禮要求。 “誰說你是一介平民!”他身旁的卡斯德不滿道,“陛下的軍令,由我帶領大軍協助卡達洛曼,雖然我很不愿意,但我們回到莫迪郡,即刻就要整頓隊伍出發?!彼D而向使者解釋道,“小王子怕是無法阻撓陛下對我的任命,還有我也十分需要賽迪爾的協助?!彼只仡^,既是征求賽迪爾的意見,又不容他拒絕道,“你來當我的軍需官吧。你最近的身體還未完全復原,先當個軍需官再說?!?/br> 說著,卡斯德笑得露出白牙,頗為得意。 “回去告訴雷亞諾那個小鬼。即便陛下貶了我父親的職,但我還在。賽迪爾也同樣?!?/br> 兩名使者急不可耐,相視之下不得不說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