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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漱華自然不是百擷嬌的樓主,也不是千樽酒、萬斛珠的樓主,不過把孟無悲留在百擷嬌的一日之內,這廝倒真把另兩樓逛了個遍,憑著賣掉孟無悲的二十兩銀子,與人賭酒斗狠,賺得盆滿缽滿,再加上從恩客那兒收來些值錢玩意兒,兩人少說一兩年里又是不愁吃喝。 孟無悲思前想后,還是主動發問:“聞宗主究竟有多少弟子?” 彼時蕭漱華正拿著件上好綢緞制的衣裳在他身上比劃,聞言應道:“歡喜宗門生九百九十九,宗主親傳弟子五人?!?/br> “你呢?” 蕭漱華動作頓了一頓,把那衣裳換回自己身上一比,笑道:“你看,我穿什么顏色好看?” 孟無悲處事認真,當即仔細打量一番,字斟句酌地開口:“你長得好,尋常顏色都俗了些,壓不住你?!?/br> 蕭漱華本只想換個話題,不料他當真這么態度端正,一時又起了玩笑的心思,湊過去問:“那你看我穿這身黑色,有什么評價?” 孟無悲想了想,道:“不適合你?!?/br> “嗤——”蕭漱華眨了眨眼,伸手撈過另一件白色的紗衣,“那我不如跟著孟郎,學穿白色好了?!?/br> 蕭漱華實則不合適白色,白色太素,而他生得艷,身形卻清瘦,一身縞素便顯得過分病弱,但他似乎毫不在意,本是最最愛美的人,這次倒不再計較美或不美,當真買了一身月白錦衫。但上天最不虧美人,縱是不合時宜,蕭漱華也能把這身白色的衣衫穿得格外亮眼。 孟無悲自認不該多言,索性也不多言,兩人便一道著了白衣,由著蕭漱華嬉笑著勾他肩膀,一同殺回翡都。 依照蕭漱華的說法,他離開歡喜宗時不敢暴露武功,因此空有一身內力輕功,卻沒有一把趁手的劍。孟無悲還未解他用意,便被這位祖宗拉著拽著直奔翡都一家有名的鐵鋪。 蕭漱華本就是說風便是雨的果斷脾氣,說一不二,孟無悲也懶得和他爭執,于是由著他在鐵鋪撒了頓潑,逼著鐵匠給他二人鑄了新劍。 孟無悲不知所言,只是聽他說時仍有幾分驚愕。 他們相遇于云端和污泥的交界,卻同行于善惡難辨的紅塵邊緣,且依偎于顛沛流離的茫然與苦難。 孟無悲沒有再問他來路,一如蕭漱華也沒有問過他有關未來。 一年之間,他們把十三州都走了個遍。 從一地落魄滿目奢靡的云都出發,山水迢迢地去到天子腳下的華都,再在紙醉金迷的海州滾過一遭,涉足最接近江湖的眉州,一一歷過前朝舊夢的明州、云泥有別的陽川,終于在簡都停留片刻,聽見儒家高談闊論的學說,孟無悲微微搖頭,他們便再次奔赴盛出美酒的梅川,為蕭漱華爭一口夜寒暖身的酒。 后來還有曇川的一夜曇放,滿城燈火;玄川的道佛相爭,江湖勢大;問川的地僻人稀,山窮水惡......終于回來翡都。 蕭漱華在此處停步。 他們從鐵鋪取回兩把劍,蕭漱華眸若星子,托腮問他要給劍取什么名。 孟無悲不言,他遠遠地眺見曾以為注定會畢生守護的辟塵山,恍惚中又是一夢回去辟塵山門,玉樓碧瓦,春山明媚。 “你還沒想好?”蕭漱華懶懶散散地收劍回鞘,他天賦異稟,雖然許多年不曾習過劍法,但不過一拿劍,便自然而然地仿如行云流水,天然圓融,“你都想了半個月了,我小荷劍都快突破第二重了?!?/br> 孟無悲道:“劍為摯友,自當珍重?!?/br> 蕭漱華翻過一記白眼,伸手給自己倒一杯酒,翹著二郎腿道:“迂腐。這兩把劍又不算好,只怪當時我太窮,買不起上好的材料,不過是湊合一下,日后劍法精進,當然是要換的?!?/br> 孟無悲眉尖微蹙:“你自己換了便是,不必睬我?!?/br> “我是不懂你們劍客。罷了,你要實在喜歡,來日我去找皇帝討來國庫秘藏的隕星鐵,叫這天下無雙的名匠來給你重鑄一把,劍鞘要用最純的金,劍穗要拿天山的蠶絲,給你鑄一把吹發可斷的寶劍,再讓人給你打造一尊金像,建個生祠,供奉你這愛劍如命的蠢道長?!?/br> 孟無悲被他惹得發笑,面上卻依然聲色不動:“夢做得不錯?!?/br> 蕭漱華故作惱怒地一腳踹過去,偏著頭縱聲大笑:“孟無悲,你要信我,我從歡喜宗出來那天起,就發過誓,誰有命陪我走完一趟十三州,我就給他這世上最好的一切——最名貴的美酒、最值錢的寶貝、最高貴的地位......” 他忽然指了指自己,笑道:“和最不好惹的美人?!?/br> 孟無悲望他一眼,含笑拍了拍蕭漱華的臉。 他向來自矜自律,少有如此親昵的動作,蕭漱華愣了一愣,正想問他用意,卻聽孟無悲道:“玉樓春?!?/br> 他注定不會再回去那一幢玉樓,便只能伏愿辟塵門,千秋長春。 蕭漱華翻起身來,拽住他手往自己臉上一貼,不假思索道:“那我的劍就叫桂殿秋?!?/br> 孟無悲失笑道:“貧道是愿辟塵門不朽?!?/br> “那有什么關系?”蕭漱華一彈腰間劍鞘,笑如春風,“我偏就祝歡喜宗立刻關門大吉?!?/br> 孟無悲自知不可過多插手他和歡喜宗的恩怨,也不多說,只一點頭,蕭漱華又問:“那你的琢玉劍該怎么辦?” 孟無悲道:“辟塵門規,劍在人在,劍毀人亡?!?/br> 蕭漱華無言以對地翻個白眼,但他也不會多說什么,畢竟孟無悲的迂腐,他早就心知肚明。 各有保留,互不侵犯,也絕不彼此為難。 這是他們所能給對方的全部的尊重。 孟無悲從未想過他們會在何時分離,他一向聽天由命,加之蕭漱華性格武斷,分分合合的權力絕不在孟無悲手里。 后來孟無悲出手殺了一名不忠不孝、為禍鄉里的惡徒,卻被那人的瘸了腿的父親提著鋤頭追出村莊,還是蕭漱華拔劍指向那老頭子,戾氣頗重地斥罵一頓,瘸腿老頭才抹著老淚一歪一拐地走了,而孟無悲仍然愣在原地。 “那個人做了什么,竟然逼得你也出手?” “他殺了生母,玷污了年僅十二的meimei,還打斷了他父親的腿?!?/br> 蕭漱華擦劍的動作頓了頓:“那他爹這是急什么眼?” 孟無悲低眉道:“天下父母心,大都如此?!?/br> 蕭漱華寒聲接過話頭:“荒謬?!?/br> 是夜,孟無悲在打坐中驀然驚醒,蕭漱華披寒而歸,桂殿秋上血跡蜿蜒,滴落在地,匯成一路戾氣。孟無悲并不多言,替他燙一壺酒,蕭漱華也難得沒有主動開口,兩人沉默地坐著。直到圓月墜下,一壺酒喝完,東方將明未明,蕭漱華起身道:“我去睡一覺?!?/br> 孟無悲問:“你殺了那位老人?!?/br> “是?!?/br> “為何?” 蕭漱華面色凜寒:“子不教,父之過。你的心善,不過是縱容這些愚人有了傷害你的契機?!?/br> 孟無悲蹙了蹙眉,追問:“那你可曾想過,那位十二歲的小姑娘?!?/br> 蕭漱華一愣。 “你的行俠仗義,只是圖你自己的痛快?!泵蠠o悲難得這樣嚴肅地反駁他的行為,卻只此一次,也足夠蕭漱華怔忡許久,“她如今無父無母無兄,日后該如何存活?!?/br> 蕭漱華身子一僵,無話可說,索性轉身猛地甩上房門。 良久之后,孟無悲聽見他聲音沉悶,自門后傳來: “既然已經臟了,又何必活著?” 孟無悲閉了閉眼,玉樓春在鞘中嗡然作響。 他忽然意識到,或許是時候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