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演戲
為了排查,職工會議室被臨時征調成了審訊室。從監控中拍到與夏洛誠交談的男子,除了背影外,樣貌年歲均是不明。 江洵把理工大所有在職的男性教師都聚集起來,除了胖成豬的不符合形象,其余人都要挨個接受問詢。 蘇源邑雙臂環胸,站在走廊外的窗臺邊看著里面的眾人,視線落在了一道熟悉的背影上。他的眉頭自始至終都沒舒展過,心里的不安和疑惑逐漸凝重。 會不會就是他呢? 他想。 那天奔上樓頂解救趙茜的人是他,發現燒焦尸體的還是他。還有監控里那道背影,相似度是那么高。 想到小蘭那個丫頭,蘇源邑掩下焦躁的情緒,轉過身下了樓。 他沒看到,正當他轉身的剎那,里面那位戴著眼鏡的男子轉頭朝他望了過來。隱在鏡片后的眼神陰郁不明。 蘇源邑去了校方監控室,曾聰抱著自己的筆記本邊調邊碎碎念:“什么玩意兒,你們自己裝的攝像頭不知道嗎?”他煩躁的拿筆點了點畫面,對著管理監控的保安道:“就后門的位置,這,這兒......對,這里有沒有其他攝像頭?調給我看一下?!?/br> 保安只是個管監控的,不是技術流,cao作起來難免笨手笨腳。 “后門就只有兩個攝像頭,另外一個時間忒長了,拍出的畫面不是很清晰?!北0驳氖炙俾南駷觚?,曾聰用力抓了抓頭發,終于忍不住從他手里奪過了鼠標權。 “哎喲我/cao了,這渣像素快趕上我奶的老花鏡了?!?/br> 蘇源邑好笑的摸了摸他頭??纯?,看看,一幫好苗子,全讓江洵給帶歪了。 曾聰手速很快的把周邊所有監控路段壓縮了下來,邊看邊搖頭:“不行啊蘇主任,這個拍的一點都不清楚?!?/br> 蘇源邑頭湊了過去,看著模糊的監控畫面道:“送去物證鑒定中心能恢復嗎?” “可以是可以,但他們喜歡玩限量級的龜速賽跑.....”曾聰看了眼旁邊的保安,“跟這位的手速有的一拼,而且還不一定能高清銳化?!?/br> 保安:“......”警察就可以人生攻擊嗎? 不能高清銳化,那還是看不清正面,白忙活。 正當他們一籌莫展的時候,監控室來了位不速之客。蘇源邑一看來人,不懷好意的笑了起來。 云念海也很驚詫,怎么在這還能碰上“熟人”。想到之前自己在波特曼接待的第一位客人,他就害臊的臉紅起來。 “蘇,蘇警官,你怎么在這啊?!痹颇詈lt腆的朝他打招呼道。 蘇源邑好整以暇的看著他:“來查案子?!彼﹃掳?,“云念海,我記得你是學計算機的吧?電腦玩的很溜?” 同樣電腦玩的很溜的曾聰,不住拿眼神打量這位青蔥小伙。想當年,自己在大學里也是個學霸人物,出來后慘遭刑警隊一輪又一輪的毒打洗禮,成了個人形數據硬盤。電腦不離手,走哪帶哪,老婆都沒這待遇。 啊呸!沒老婆,剛想起來自己是個光棍。 云念海不知對方要干嘛,躊躇的點了點頭。他來監控室是為了找丟失的ipad,那是他姐之前給他買的。他去上自習課的時候不小心給弄丟了,只好來監控室翻記錄。 “你們校園后門還有沒有其他的監控?”他指著監控里的死角問:“除了這個地方?!?/br> 云念??戳丝?,不確定的撓頭道:“有,有的吧?!?/br> 理工大的前門是大馬路,后門通著美食街。有時候他們不高興吃食堂,中午就會跑去外面打牙祭。至于為什么會知道哪里有監控呢?那是因為逃課出校門,不得不說的二三事。 “在哪?”蘇源邑兩眼放光。 云念海說:“雞公煲對面?!?/br> 雞公煲對面開了個粒上皇,震天響的《一步之遙》無情的洗滌著一街面兒的人。 “這如迷宮彎彎,如何玩玩,可有萬萬,路徑叫人換....”好聽的女聲唱的百轉千回,倒是應景的很。 粒上皇香炒栗子的味道勾起了肚子里的饞蟲,曾聰正事兒還沒辦呢,就先買了兩斤,手嘴忙活個不停。 因著店鋪朝外大開,收銀臺又對著外面,所以粒上皇的攝像頭也是裝在室外的。和店鋪里的工作人員亮了警官證,賣貨小哥嚇得想把錢給他們退回來。 曾聰道:“可別,我們人民警察,堅決不拿民眾的一分一毫。小哥,借你家監控調個東西?!?/br> 小哥忙點頭說:“好叻,警察大哥,您別客氣,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盡管說?!?/br> 云念海站曾聰后面,滿臉艷羨的看著他的手快速飛躍在鍵盤上。 “想做警察嗎?”蘇源邑問他。 云念海剛還神采的眸光染上了一抹痛苦的神色,“我是殺人犯的弟弟,不配?!?/br> 唐郁的案子宣告結案的時候,云念海昔日的人生就被打上了一抹不光彩的烙印。自己的jiejie是個殺人犯,死的還如此不光彩。讓他原本抱著的赤子之心全然泡了湯不說,還成了個笑話。 可再怎么說,她也是自己的親jiejie,代替父母含辛茹苦把自己撫養長大的人,他有什么立場去責怪她? 蘇源邑沒想到他的自尊心這么強,骨子里充滿了傲氣。他欣慰的看了他一眼,說:“云念棠之所以改名,就是為了以后不影響拖累你。你們身上雖然流著相同的血,但誰也沒規定,姐弟兩要走一樣的路。她有她自己的人生,你也同樣?!彼杌ǐI佛,拿了一顆糖炒栗子遞給他,“你jiejie的案子雖說是結案了,可還存有很多疑點。她所做的事,有很多并不是出于她的本心。只是人處在那個位置的時候,她沒有的選擇而已?!?/br> 云念海接過他手里的栗子,由衷道:“蘇警官,謝謝你?!?/br> 唐郁的案子沒審判之前,他母親徐小鳳也病逝了。拖著殘破的身軀,躺在了床上那么多年,她終于解脫了。到死,云念海都不敢告訴母親,jiejie已經去世的消息。 他領回了唐郁的尸身,火化了。拿著賬戶里那200萬的余額買了塊墓地,父親,母親,jiejie,葬在一起。那天雨下的很大,他跪在墓地前,雨水淚水混在一起,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這偌大的天地間,以后就唯剩他一人了。 他回了學校,照常上課學習,書里壓著jiejie生前留給他的最后一封信。他捏著那封信看了上百次,淚痕打濕了一遍又一遍,那是支撐他活下去的信念。 “小海,你要記住,人不怕走在黑夜里,就怕心中沒有陽光。要好好活下去,jiejie永遠愛你?!?/br> 蘇源邑覺得他比第一次見他的時候變了很多,如果說上次的他稚氣未脫,現在就多了些看破世態的隨性。 “云念海,人的方向是由自己決定的?!碧K源邑指了指旁邊的一顆香樟樹,說:“只有風的方向,才是由樹決定的?!?/br> 想要做一個什么樣的人,不是別人說了算的。雖然生命沒有要求我們,一定要做到極致的好,但只要盡到最大的努力,那就是有價值的。 云念海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向了那顆挺拔的樹。微風拂過,帶起樹枝上的葉子,發出沙沙的聲響。 樹葉的走向,就是風吹過來的風向。 “我知道了?!彼⑿ζ饋?,低語聲混進了風里,吹散在了未知的遠方。 *** “你以為死咬著不說,我們就查不到?”翁達晞譏諷的俯視著對面人,眼神冰冷,“張九陽,嫖/娼不會算你死罪,沒有直接參與販毒也不會算你死罪。但前提是,你得配合?!?/br> 如果不配合,那就另當別論了。 張九陽臃腫的身軀陷進椅子里,面目端的上正派。如果忽略他在視頻里yin/蕩的表情,會是個坐在高位上的體面人,光這張臉就很有說服力。 不過,這位體面人現在只能算高位截癱,一世英名即將毀于一旦。 他閉著嘴一個字都不肯說,顯然并未把對方的威脅放在眼里。 半餉,在極度的沉默中,他冷笑道:“其實你醉翁之意不在酒,來市局是特意為了抓我的吧?” 他隱藏的這么好,怎么翁達晞一來,所有事情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先是小眼鏡被帶走,如今是他。 雖然翁達晞沒出手,但他知道,這就是他的手筆。李湛那個龜/孫,沒有這個腦子。 “我只是湊巧來抓市局的內鬼,沒想到那個人會是你?!蔽踢_晞不否認,但也沒給他面子。 你算什么東西?犯得著我親自動手嗎?小魚爛蝦的玩意兒。 “趙毅的上線是誰?”翁達晞陰笑的望著他,“可千萬不要告訴我說你不知道,你賬戶里走了千萬的流水,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你早就跑不了?!彼e適的半撐在桌子上,盯著他的眼睛問:“誰指使你殺靳黛絲的?” 張九陽嗤笑,撇著嘴嘲諷道:“你不是自詡能查到嗎?何必跑來問我?”他兩手一攤,死魚一樣,“我什么都不知道,更聽不懂你在說什么。靳黛絲我都沒接觸過,何來的我殺她?” 只要不承認,一切罪名都不算成立,他無非就是借著官職嫖/娼而已。 翁達晞手指在桌面上跳躍,勾著嘴角也不惱怒,“嘴還挺硬,如果我告訴你,你的老婆孩子在海關被攔截出境了,你還能這么淡定嗎?”他不顧對方的驚愕,繼續說著:“還有你轉出境外的錢,也被封了。你前后被堵,無路可逃?!彼拷诵?,“你以為他們把你當成他們的一員嗎?你只是一顆早晚被推出來的棄子而已。警匪不相容,存了癡心妄想,就是你的錯了。他們每年的吞/吐量達多少,你最好把知道的都告訴我?!?/br> 張九陽終于變了臉色。 他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那些錢不是那么好拿的。一旦上了船,后面就由不得他了。在動手殺靳黛絲之前,他就跟對方說過,讓他們護送自己的妻兒離開,確保他們安全了他才能下手,否則一旦暴露,想走也來不及了。 警方是怎么提前得到的消息?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內鬼身份早就被曝光了。自打那時候起,行動組的人就盯上了他的一舉一動。老婆孩子送出境,虧他想的出來,這不是往槍口上撞嗎? 告訴警方,我馬上就要有動作了。 張九陽端的人五人六的表情xiele氣,掙扎已是無用,“趙毅負責的是國內渠道,走貨的時候會提前通知我。我除了負責幫他們盯著,不負責開道。他的上線我壓根兒就沒接觸過,他們有個很龐大的組織體系,交涉的人員都是單線聯系,嚴密謹慎的很。我也是無意從趙毅口中得知,他的上級是一個叫笙哥的人?!?/br> 笙哥,靳黛絲口中的笙哥就是趙毅的上線。 翁達晞的眸子瞇了起來。 “毒販的老巢在哪?” 張九陽說:“沒有人知道,光國內的走貨量,一年就有兩位數?!边@個兩位數后頭帶的是“噸”,可想而知,產貨量有多大。 “10.12案跨局審理,是你推波助瀾的嗎?”翁達晞危險的問:“當晚在波特曼交易的時候,你被靳黛絲認了出來。我有一點不明白,你既然知道靳黛絲的身份,為什么還要把案子攬過來?不應該避嫌才對嗎?” 靳黛絲又沒被抓,死的只是她的經紀人,張九陽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張九陽看了他一眼,撇開視線道:“趙毅為了保險起見,說還是放自己眼皮子底下辦理穩妥。結果,你來了....”他后面連參加會議的資格都被剝奪了。 誠然翁達晞知他說的都是真的,但還是覺得哪里不對勁,有哪兒被他遺漏。 真的像張九陽說的那樣嗎? 看來這位神通廣大的“笙哥”,只能去靳黛絲嘴里撬了。 那個笙哥,跟李笑安又會是什么關系呢? *** 翁達晞今天難得心情好,從市局出來后沒急著回家,而是去接蘇源邑下班了。 可惜,蘇主任今天注定下不了早班。 審訊室里,竇昂熙毫無疑問的被請了過來。他腰背挺的很直,西裝穿的一絲不茍,頭發梳的很整潔,露出了飽滿的額頭。哪怕是被懷疑羈押,鏡片后的眼神依然溫柔和煦。 曾聰在粒上皇導出的監控視頻,清清楚楚拍到了他的正面。 那天和夏洛誠交談的人,就是他。證據確鑿下,他想賴也賴不掉了。 蘇源邑就坐他對面,臉上布滿失望。其實從一開始,他就有感覺,只是心理極度不愿承認罷了。 小蘭好不容易有個喜歡的人,居然是個殺人犯,她該多傷心? “你沒有什么想說的嗎?”蘇源邑醇厚的嗓音帶著沉悶問道。 竇昂熙聲音干凈的一如他的外表,他不卑不亢的說:“表哥,不管你信不信,我沒有殺人?!?/br> 他居然還有臉叫他表哥。 “那你能跟我說說,你那天都找夏洛誠聊什么了嗎?”蘇源邑忍著憋悶的怒火,盡量語氣平緩的問他。 竇昂熙的眸子很赤誠,不閃不避道:“他是來專程感謝我的?!?/br> 一個精神不正常的人,出了院第一時間跑來感謝他,這個笑話一點都走心。 蘇源邑無聲的冷笑一聲:“他為什么要感謝你?感謝你跑上天臺搗亂?還是感謝你把他藏了起來,頂著他的名號殺人?” 他表面連裝都不想裝了。 對方聽完并沒生氣,而是波瀾不驚道:“他是來感謝我,幫助他演了一場戲?!?/br>